两个人并肩走出医院,裴临一只手搂在戚白肩上，另一只转着打火机玩“放你在外这么一会都能勾搭上人，刚才那孕妇盯着你的眼神看见了吗,肯定是婚姻生活不幸福。”
戚白被他的小动作带的东倒西歪，手背掸灰似的拂了下自己的肩膀,道“她不是在看我，而是在好奇。”
“好奇什么”裴临不以为然的嗤了声,低下头,痞里痞气地问“好奇你为什么有个这么帅的男朋友吗”
戚白简直要被这种不要脸的精神征服了，脖子一闪，顿了顿道“好奇你是怎么怀上的。”
裴临停在了原地，忽然靠了一声,转身就往回走。
戚白眼疾手快地抓住他，莫名道“你又要干什么”
“回去讲理啊，这帮大妈把方向弄错了，要怀也是你怀”
他嗓门不小，引得其他人频频侧目,关键是这话的信息量有点大,从路人的表情来看估计还以为他俩是来治不孕不育的
戚白丢不起这个人，一边往回迁一边道“你闭嘴吧。”
周刃在市局加班加点,出了最后一项尸检报告，其结果令人意外。
死者的口腔擦拭物和阴道擦拭物化验完成,里面没有提取出任何男性dna,表明死者生前没有遭到性侵，这个结果和戚白的推测有些吻合，但很多细节都不符合常理。
“老大，我觉得咱们得下去看看。”
周法医的操作台顶部吊着反射手术灯,能够达到无阴影要求，尸体曝露在惨白的光线下，连手掌缺水后的细纹都看的一清二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杂了消毒水和尸臭的诡异味道，立体环绕，直面出击，绝对的5d体验。
叶然“高哥”
裴临一把推开他，边戴手套边踱步到尸体旁，回头问道“这孩子到底什么时候能摆脱一看到尸体就开始小蝌蚪找妈妈的毛病”
高航“报告老大，下次。”
周法医对这个鸡飞狗跳的部门丝毫不感冒，手里捏着两张a4纸道“报告你们也看见了，我就简单说，死者身上的切口是平直内切的，深红色肌理和皮下脂肪的损坏程度规整，撕拉感不严重，说明凶手是个熟练工，这点从碎尸行为的完成程度来看也差不多能知道。”
他进行尸检的时候打开过腹腔，现在已经缝上了“从内伤的检验结果来看，没有内出血，腔内无留存外力引起的明显创道，肉眼可视的伤口都是死者遇害后分尸造成的，其中没有致死伤。”
裴临按了下缝合起来的四肢，问“创缘呢”
周刃回答“切割的比较细致，伤口边缘也很统一，凶手可能自始至终只是用了一个工具，说明早有准备，不过作案工具还没找到，不太好下定论，你看这里”
裴临按照他的提醒，弯腰歪头，从侧面去看死者的指甲。
“我从死者的指甲里提取了一种物质天然的动物蛋白质纤维。”
“天然的”裴临有些意外，常见的动物蛋白纤维来自于真丝面料，而这个面料很可能来自于第一现场，也就是说，一个用垃圾袋在野外抛尸的人，居然很奢侈
高航轻轻啧了声“这么惨烈的分尸应该不方便在自己家吧，那从哪来的酒店”
怕不是精神分裂吧
戚白默然道“也有可能是协同作案。”
高航叹了口气“本来还以为是情杀，现在看来又不像了，怎么说呢”他也总觉得这女孩身上的伤口说不出来的怪。
戚白接了下去“就像为了碎尸而碎尸。”
“对”高航用拳头砸了下手掌，心服口服道“大佬，我觉得你真挺厉害的。”
裴临嘴角向上一弯，鼻腔里却发出了不满的声音，心说这都是废话。
唐心看着他们“出于什么样的动机呢我们通常认为碎尸是一种泄愤手段，情杀，仇杀都有可能，凶手因为憎恨被害目标，或是出于代偿心理想要弥补自己没有达成的极端愿望，很少有人是因为想碎尸而碎尸的，但是你们看”
唐心指着创口道“凶手很冷静。”
裴临揪着手套边缘往上一拉“碎尸伴随移尸，有可能是凶手和被害人之间的关系比较紧密，所以他通过这种手段来掩盖身份和行凶目的。”
戚白看了他一眼“也有可能是想斩断和第一现场的联系。”
“现场”高航不懂就问“如果凶手已经做好了斩断线索的准备，那肯定是早有预谋吧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提前找一个荒郊野岭分尸，非得去一个奢侈豪华高大上的酒店，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戚白看到尸体就有些不舒服，面无血色，蹙着眉勾开了领口的第一颗扣子“从死者指甲中提取出的物质可能离她很近，枕套，床单，名贵衣物都有可能，用料比较讲究。只是这种讲究并非来自死者，而应该来自于凶手，这点从你们找到的随身物品中就能看出来。”
棉质t恤，毛呢大衣，街边随处可见的项链和耳坠，再怎么精致打扮，张可欣仍然逃不出在这个年龄该有的那股学生气。
裴临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继续。
“第二，你们刚才所说的泄愤属于激情杀人的一种，只不过这种激情杀人比一般凶手来的更疯狂，作案后无法冷静下来，才有了这种附加性的破坏行为，只是在这个案件里，凶手并没有疯狂，他对周遭的一切都精挑细选，什么样的死者，什么样的第一现场，甚至是工具和时间，极具掌控力，再加上这种慢条斯理的切割方式”
戚白打了个比方“都去西餐厅吃过牛排吗”
极具设计感的氛围灯，铺着干净白布的方形桌，餐具的摆放位置精确到毫米，服务生伴着优美的小提琴声摆好正餐，水晶杯的光影映在白瓷餐具上，出于礼仪，没有人说话，而是一刀一刀地剖开牛排，只有咀嚼的声音在喉咙里回响
法医室里，所有人都屏着呼吸看戚白，惊愕之余还带着点说不出的畏惧，周法医手里举着的肋骨剪有点沉，快拿不住了。
滋滋滋，裴临的手机忽然打破了沉默。
高航正在脑补凶手在西餐厅吃尸体啊不，吃牛排的场景，猝不及防的听到手机震动，吓得打了个哆嗦。
裴临根本没掏出来看，隔着衣服就给挂断了“你说的没错，凶手在享受。”
高航的三观开始崩塌“真有这么变态的”
“有”
他回答的太笃定，让人有点心情复杂。
戚白的语气带着几不可查的自嘲“我听说过。”
“那被破坏的乳房又算什么难道不是憎恨，而是在享受”高航满脸吃了屎的表情“这也太特么别出心裁了。”
“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裴临心里浮出了一种猜测“凶手是无性行为能力者，所以留下了约束伤痕，丝质残留，唯独没有留下精斑。”
他的猜测太过大胆，甚至改变了整个案情的侦查方向，因此除了杀人前科这个标准外，新增了确诊病例这一项，高航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唯一不加班的周末通宵打游戏，现在觉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有点玄幻。
戚白也在下午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裴亭时打过来的。
裴老师刚开始是问先前的案子结没结，结了的话裴临那小子还活着没，听这意思，这对父子还不定期的做几场案情研讨会来恶心对方。戚白陪聊了一会，从那顾左右而言他的几句里明白过来，估计裴临早忙的忘了自己姓什么，所以他爸打电话过来找儿子了。
戚白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人家好好的一家人，现在就连询问彼此近况都要通过他一个外人来旁敲侧击
直到下班，裴临都没从他那乌烟瘴气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戚白心里挣扎犹豫了片刻，还是开着车到了某小区，据说裴临母亲出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住过。
裴老师开门的时候身上还挂着个花围裙，围裙上布满了洗不干净的油渍，左手拿的铲子上挂着两片黄瓜，噼里啪啦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看到戚白眼睛一亮，探出半个身子往楼道口望了望，好像在期待什么人。
戚白一下子就后悔了，他不善于应付这种场面，而且毕竟没打招呼就过来显得不太礼貌“我只是”
路过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裴老师就踩着棉拖鞋把他抓进了屋“来得正好来得正好，一起吃饭。”
戚白没串过门，也不知道送礼，他只在何局的授意下来过这里一次，两手空空的站在门口，拘禁并尴尬着。
“别站着了，门口就有拖鞋，黑色那双是裴临的，你别嫌弃，别看这小兔崽子脾气又硬又臭，但没脚气。”裴老师回头招呼道“总算还有可取之处嘛”
戚白实在不知道这算是什么可取之处，盯着满屋子的烟火气安静了会，像是硬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似的“我来拿上次u盘里的其他资料，麻烦了。”
黄瓜炒蛋，干煸四季豆，油爆虾仁，三道菜里有两道是后加的，可见裴老师平时也很凑合。
裴老师笑眯眯道“尝尝，别憋着，饭不够锅里还有。”
戚白看了眼碗里快能盖楼房的米饭，说“我够了。”
裴老师哈哈一笑“我都忘了，你又不是裴临那个饭桶，哎，等一下，我拍个照。”
这父子二人的说话艺术果然异曲同工，戚白生怕他别再发个朋友圈，赶紧远离桌子，半分钟过后，这张照片出现在了裴临手机里。
爹图片jg说好今天来修厕所
照片里除了那三道菜之外，还有一只修长漂亮的手，肤色白皙，指尖削薄，上面还带着片小小的半月痕，以裴临的专业素养一眼就看出了这是谁，于是懵了懵，拎着外套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边走边发信息。
小裴别，你别使唤他修厕所放着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蟹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