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压9050hg,心率126次分,失血量超过2000”
“患者陷入休克,无法自行止血,准备医疗干预”
“快快联系血库,开两个静脉通道同时补液”
医院急诊科人来人往,路过的家属一个比一个着急。
一张急诊病床被人簇拥着推进手术室,鲜血跟着滴了一路。
门一关,红色灯牌猝然亮起
“队长,这是裴警官的手机。”
“哪里补个号,现在就缴费吗”
“要不要通知局里,我去打个电话。”
“戚队”
“戚队”
许许多多的声音像潮水一样扑面而来,但此刻戚白的听力像是隔了一层水压,嗡嗡的听不清。
直道金属门重重关上,他才像忽然被拉回现实,询问声,脚步声,消毒水味蜂拥而至
“咳咳咳咳”
“戚队”陶桃一把扶住他,被带的踉跄了两部。
戚白跌坐在椅子里,肩膀支棱着,头埋在双臂间,一只手用力的捂住唇,很不舒服似的将脊背弓了起来。
“你放心吧,医生正全力抢救呢。”陶桃看着他白到快要透明的脸色,拧开一瓶水“我也扶你去挂个号吧”
他摆摆手拒绝了,抬眼看宋宵。
宋宵刚巧挂断电话“已经打给刑侦了,说是有事,不能马上过来。”
戚白似乎早有预料,闻言点了下头,因为他脸色原本就不好,所以也看不出多余的表情“你们怎么会在这”
如果不是他们来得及时,他简直不敢想象后面发生的事。
宋霄说“裴警官出发前打过电话,让我们务必保证你的安全。”
戚白一怔。
陶桃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因为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觉得戚队眼眶红的可怕。
凌晨,市局。
“所以高航,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唐心穿了一件高领线衣,发梢齐刷刷的垂在颈后,她端着一杯红糖水,半靠着桌子跟高航对话。
隔着单面玻璃,能看到审讯室里空荡荡的桌椅,高航选择了一种相对自己人的做法,在隔间里轻轻揉了把脸。
“还是得再问一次,两个小时前你离开办公室,去了什么地方”
唐心只好回答“下楼,去对面便利商店买了盒红糖包。”她晃了晃水杯“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带手机没”
“不带手机怎么付钱”她蹙眉审视高“到底怎么了,你老实说,是不是裴哥那边出了问题”
与此同时,楼道的杂物间里
“小江哥,我额,打开录音可以吗”
“录音什么意思”
叶然他不懂什么刑讯技巧,所以显得非常生硬“就是你刚刚出门了,能告诉我去了哪吗”
小江是真迷茫,他原本在座位上都困得快睡着了,莫名其妙的被实习生带到这里,他有些哭笑不得“小叶你这是审我呢”
“不不,只是问几个问题”叶然心里比他还紧张,但是今天晚上只有唐心姐和小江哥离开过办公室,也只有他俩有机会避开别人发消息。
“小江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小江一屁股坐在纸箱上,吸了口气道“我去了隔壁大楼找林处要签批。”
“什么签批”
“之前酒吧那件案子,我们访问了很多隐私数据,还差了几份签字。”
“那为什么选今天去,当时已经很晚了。”
小江按了下发紧的太阳穴,回答道“这事情拖得有点久,唐心已经催了我好几次了。况且,像林处这个级别的领导,上班时间不一定有空,你知道他每天要签多少份文件今天刚好要加班,我约了孙哥一起晚饭,他跟我提起林处还没走,我就去了。”
高航又重复了一遍“有没有拿手机发过消息”
唐心摇了摇头“老实说高航,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如果裴哥出了什么问题,你难道不觉得应该马上上报吗非要自己内部解决”
“上报”
“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但这些操作是违规的,林处,潘副局,何局,总有一个合适的人吧这显然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局面,而且裴队肯定没想让你一个人担事。”
她放下水杯“而且,就算你觉得离开办公室的人都有嫌疑,是不是还漏了一个”
高航一顿“你说的是戚白,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他和裴队在一起。”
“那为什么没有事先告诉你”
“”
医院,手术室的门忽然打开,护士低头看了眼资料“裴临,有家属在吗”
戚白心里咯噔一声。
“病人的情况有点复杂,轻微脑震荡,背部大面积割伤导致脊柱压缩性受损,内脏持续出血,需要血浆,你们谁是a型”
“脊、脊柱”陶桃听完愣住了,脊柱这事很难说。
戚白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我是o型。”
护士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似乎在琢磨要不要也给他输个血什么的,可惜问了好几遍,还真没有合适的血型,只好摇了摇头,领着他走了。
“24小时内不要洗澡,别吃刺激性食物,多喝水,可以吃点动物肝脏或者豆制品什么的。”护士估计是于心不忍“要不我看看哪位医生闲着,让他过来帮您处理下伤口吧。”
“哎,那个警察,要么你就进来,别堵门口”
宋宵人高马大,头发理得非常短,这让他看起来有点凶,再加上那身黑漆漆的外勤服,往门口一站谁也不敢过。
“这是裴警官的手机,车里找到的,屏碎了,应该还能用。”
“多谢。”
“翻下山的那辆大货也找到了,司机酗酒驾车,当场死亡,被卷进车底的那个还在抢救,不过据医生说,比较困难,还有这个”
宋宵手伸进衣袋,犹豫了片刻才拿出来,只见透明袋里躺着一张照片。
照片已经变形发脆,氤着圈泛黄的污渍,边角带着暗沉的血迹,人脸有些模糊,但戚白还是马上认了出来。
照片背后的训练场仿佛充斥着浓浓的塑胶味,戚白恍惚了一下。
每年校招季,公安系统都会招一些新人,新人通过三个月的实习期才算正式入队,之后会组织一次团建。
说是团建,其实就是拉练,治安防控部还有缉毒缉私,包括刑侦和经侦几个部门都会组织演习,真枪模拟,急救还有战术指导什么的,目的是给新来的小孩打打预防针,也是上课。
那次正好赶上戚白去外地培训,所以特一是宋宵带队,在队伍1v1实战演习的时候被程予安偷了好几个人头,让人家给一窝端了。
夕阳下,几张年轻面孔蹲在地上,中间簇拥着一个看上去很乖很有阿姨缘的年轻人,年轻人兴高采烈的竖着大拇,旁边两个猴皮正你一拳我一脚,冷不防脖子一痛,被人一左一右按住了脖子,镜头记录下来的就是这一刻。
宋霄看到戚白用指腹摩挲着,没说话,但刚换好的纱布又被血浸透了。
“队长,这个案子和那次行动有关吗”
戚白点了下头。
宋宵盯着照片道:“如果这跟程队和其他人都有关,我们也想出一份力。”
“宋宵,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但现在案子在刑侦手上。”
“这就是队长留在刑侦的理由吗”他顿了顿,道:“其他人还在等你归队。”
戚白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如果没记错,当初何局给了他处分,并且已经把这件事和其他人解释清楚了。
“当初你给我们抗雷,被上面停薪留职放弃提正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戚白揉了揉额角:“不仅仅因为这个,还有一些心理上的因素总之不太适合指挥行动。”
“何局说你的心理疗程已经结束了。”
宋宵天生有点固执,认准的事别说八匹马,就算八匹恐龙也拉不回来,这性格放行动上是好事,平时可就不一定了。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护士却急匆匆的把血袋取走了。
裴临腹腔持续出血,医生却找不到出血口,找不到就没办法止血,一个正常成年人的血量也就5000,裴临进医院的时候就已经失血超过30了,血压还在往下掉,急诊科手术医师和消化内科专家急得团团转,把人直接推进了icu做腹腔内镜。
如果不是那袋血浆再加上裴临自己血压给力,那张病危通知书就下了。
裴临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整个人显得悄无声息,他脖子上围着护颈,身上换了干净的病号服,不过看起来更憔悴了。
宋宵回了市局,留下帮忙的特警坐在外面睡着了,病房里终于只剩下裴临的呼吸声和一片仪器滴滴声。
因为手术全麻,医生估算过用量后建议不再打镇定,所以疼也只能忍着。
戚白坐在椅子里,身上披着他扔在警车里的那件外套,握住了裴临那只总想往伤口上摸的手。
病床上的人虽然还在昏迷,却发挥出了不怕折腾你就怕折腾不死你的看家本事,又是发抖又是淌冷汗,活像一条睡进了砧板的鱼,戚白光为了压住他就费尽了力气,干脆趴在了他胳膊上。
第二天一早,裴亭时终于从几十个未接电话里随便拨了一个回去,成功找到了失踪一天的儿子,并且暗暗改掉了定时开关机的老年恶习。
等他拎着煲汤急急忙忙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窗帘留了一条缝,外面几根空悠悠的杈上挂着十分高远的太阳,阳光正倦倦的铺在枕间,折射出空气里的细小绒毛,两个年轻人交颈而卧,十指紧扣,沉浸在彼此交错又安静的呼吸中浅眠。
那些伤痕,血迹,冰冷的仪器好像都融化远去了。
裴亭时一时没忍心呼吸,愣了好一会,心里才浮现出一股说不出的怪异,同时不合时宜的想道:
这么大的一个儿子,怎么没打招呼就自己出栏了
作者有话要说蟹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