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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病
    “你吃饭了吗”苏黎又问。

    算吃了还是没吃

    李姿意想了想“不是很想吃饭。”伸手敲敲桌子,让调酒师再来一杯,但又嫌之前那杯太怪,指指苏黎面前的杯子“和他一样。”一开始太顺口,之后只会发腻,还是苦点好,有回甘。

    “吃饭有什么想不想吃。”苏黎说。

    李姿意从调酒师手里接过来,浅抿了一口,忍不住啧一声,真的苦。

    有点负气似的推给苏黎“算了。”全世界都和她作对。拿脚蹬蹬他椅子“手机给我。我得走了。”

    苏黎问“你是回家还是继续在这里”

    李姿意说“回家啊。”

    “飞还是坐高铁现在走吗”苏黎问。

    李姿意警觉,他不会是想送自己吧,可真是一句谎话千句圆,胡乱应“得先回去见男朋友再说。”又蹬了他椅子一脚嗔怪“快给我把手机拿下来呀。”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

    她太晓得自己在异性面前的杀伤力,也太晓得怎么用。

    苏黎那张脸波澜不惊的,也看不出什么情绪,虽然没有起身,但也没有因为她这样不客气而恼火,只是打了个电话,对面也不知道是谁。

    “我叫人拿下来。”

    “噢。”李姿意百无聊赖地扭头看向热闹的四周。

    dj换了首节奏快的曲子,人群吵吵闹闹男男女女挤在一起晃来晃去。而远处窗外是灰屑漫天如雪的末日景象。

    她左侧之前和她搭话的男顾客也在看外面,此时又搭话“没见过吧很壮观”

    “还行吧。”

    “李家这个古祭礼很出名的,从千年前开始,一代代李氏每十年办一次,好多人过来看。天上那个莲台,要在空中飘起码二十个小时。”

    李姿意敷衍说“无人机抬的嘛。”

    “那可不是。是古法。”男顾客振振有词“古人的智慧是无穷的。就是不知道怎么做的。听说国家专门研究这一块的机构想要,都没要着呢。”

    李姿意翻白眼,那是,神棍家族就是靠这些神迹吃饭的,怎么会交出去,就像魔术师不会告诉别人自己的绝招是怎么设成的骗局。

    一家子神经病这是她从家里离开,真正步入社会后才意识到的。

    李家或十六姓不过是从古至今一直受受权贵们逢迎的神棍,在这世界给自己谋得一席之地的同时,一代代骗到自己都以为是真的。

    李姿意回头看苏黎,他似乎对外面发生什么并不感兴趣。

    “你常到这边来吗”李姿意问苏黎。

    苏黎想了想,“不常吧。偶尔会来一趟。”

    “你做什么生意的”

    这时候有个年轻人快步过来打断了两人说话“先生。”他把手里拿的手机拿给苏黎。

    苏黎把它拿在手里,示意他可以走了,嘴里回答李姿意的话“一些小生意。”

    李姿意不觉得一般的小生意能供他住顶层,开豪车。

    他身上的衣服没有标,不像量产的那样不合身,固然没有钻石袖扣这样低劣的土豪作态,但细节都处处妥帖。

    李姿意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苏黎将她的手按回去“外面还是冷的。你先穿。之后再还我。”

    顿了二秒说“你男朋友不介意吧”

    李姿意乐得穿暖和点,“不介意”。歪头笑,重新把大衣披上,拿起手机站起来“那我先走了。”

    挤出酒吧站在大门口等服务生把车开出来的时候,仰头望着天空中熊熊燃烧的莲台出神。想到李晋宗就很烦,不过对于去协会工作这件事,到并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说来说去,无非是处理一些十六姓之间相互因为各种事端扯皮的事。

    一千多年十六姓营经到现在一直混得风生水起,从一代代的王孙贵族到现在一任任权贵之家,哪个不是十六姓坐上宾客,族内自成一派,很多事从来都不会拿到外头过什么警察、法庭之类的,这是大忌讳。不论有什么争执,都是由协会来处理。对内就是协会,没有别的赘词,至于挂在明面上则挂民俗研究协会的匾额。甚至还算是个官方设立机构。

    明面上的工资不高,但内部有以保护历史文化保护民俗的名义受到社会给予的激励式奖金。福利待遇可以说很不错。

    李氏和她生母那边一直有人在协会做事。比如她表哥,之前也是在协会做事,她曾听表哥提过几句。

    想到表哥,李姿意心情便更不好。

    她妈姓路,路家也是十六姓之一。不过人丁单薄。到她妈这一辈,就兄妹两个。她妈嫁人之后难产过世,舅舅七十岁那年车祸也没了。只留下舅妈和表哥。

    她已经好久没去看舅妈了。

    李姿意低头用脚踢踢地上的灰屑,在上面胡乱划些印子,服务生把车子开过来,她接过钥匙想了想,又丢回去“我还要呆一阵。一会儿来取车。”

    服务生说“好的,小姐我们这里一个小时100元,如果有消费凭据的话是不收停车费的。”

    李姿意正要说什么,身后传来苏黎的声音“她住顶楼的。”

    服务生连忙说“好的。”接过李姿意的钥匙。

    “不是回去吗”苏黎问。

    “没什么事,就是想在附近转转。”李姿意对他笑得很客气,他要是识相,就该自己主动告别。

    但苏黎不识相“我陪你走吧。”不容置疑地率先出门。

    李姿意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要是他长得太好看,她可有一肚子让他难堪的话要说。

    现在只是翻个白眼,就举步跟了上去让他跟着自己“这边。”

    两人离开酒店,在飘洒着灰屑的天幕下,顺着寂寥的人行道往东走。

    李姿意反常地没有说话的欲望,苏黎也不说话。他像一个缄默的苦行僧,衣服不是黑就是灰,笑得不多,寡言沉默。

    等两人这样不紧不慢终于走李姿意的目的地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两人停在挂着静养院匾额的铁门外。

    李姿意按响门铃,那边的老工作人员从监控看到她有些意外“李小姐,好久没来了。”

    “我来看舅妈的。”

    “是。”对方笑着开门,让两人进去。

    穿过花园才是静养院的别墅正楼。大厅里有专门的人已经在等,笑着帮她登记。又让护士小姐过来陪她上去。李姿意对苏黎说“你等我一会儿。”只身一个跟着护士上去。

    这里是市里最好的疗养地,虽然在城里,但闹中取静。又与城市公园相邻。风景很好。不过今天是没什么风景可看的,到处都灰扑扑,世界好像都失去了颜色。

    她到舅妈住的套间的时候,舅妈正坐在窗边望着外面飘洒的灰屑出神。口中喃喃自语好像是要把有多少灰屑数清楚。

    李姿意和她说话,她也不理会,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直数个不停。

    李姿意半蹲在她面前,将头枕在她膝盖上好一会儿,护士小姐低声跟她说病人的情况。

    “吃得好,休息也好。不吵人,每天会给她读两个小时的书,七点到九点会带她去活动室一起参加集体游戏,虽然说病人基本不和其他人互动,但是处在社交环境对她是有利的。”

    “有人来看她吗”李姿意问。

    “有的。可能是你家里人吧,一位蛮年轻的夫人,一般都是带个私人秘书同行。”

    李姿意反问“私人秘书”

    护士说“对呀,就一个年纪很大的老人。”

    李姿意知道她说的是小妈。

    小妈出门的时候,身边总带着老仆人。

    对于现代社会的人来说,看到两人的相处,大概会觉得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毕竟现在出来工作的人,没有这么老的。但要说是亲人呢,两人之间尊卑分明。

    以现代的人想象力,完全不可能想到,会是管家、仆人这类存在。

    奴隶社会都过去多少年了。

    李姿意伸手帮舅妈把头发理理,喃喃地说“以前我对她不满,你帮她说话也没有帮错。”小妈做事,从来周到“也许是做给李晋宗看的,谁知道呢。”

    舅妈没有发表任何评论,她专注数数。

    李姿意站起来,在房间看了看,又陪着舅妈坐了一会儿才离开。

    她推门出去的时候,似乎听到身后的舅妈叫了一声表哥的名字,但她回头,舅妈的眼神又迷糊起来,看着她呆呆地。可过了几秒仿佛又清醒过来“路尧下班了吗晚上要做狮子头。”大概是把她当成家里的下人了。

    “好。”李姿意说。

    舅妈目光又迷糊起来。

    李姿意下楼,苏黎站在院子里,他似乎对不停飘落的灰屑并不在意。反正这一路过来,两个人身上早都和积了落雪一样大概也没什么值得在意了。

    从静养院出去,两人又沉默着走了一个多小时,李姿意才完全缓过来,她用手肘撞了撞苏黎,“诶。”

    苏黎说“恩”边走边踢地上的落灰。

    要是别人早就一百八十个问题,比如你来看谁呀,她怎么了,这里多少钱一个月,服务好吗,她家里人呢,哎呀她好可怜哦。

    前面其实都还好,但李姿意听不得别人用那种怜悯的口吻评论舅妈。也许有些没道理,但就是不想这样。

    但现在她突然有一种奇怪的话,遇到的事的时候有人就这样一直陪伴,真的会舒服很多。

    以前她从来没有想过未来怎么样,恋爱是一直在谈,但从来没有一段稳固的感情,现在又想,如果对方是苏黎这样又好看又不事儿妈的人,就没什么难以忍受的了。

    她又撞了苏黎一下,苏黎被她撞得歪了一下,笑“你干什么呀。”

    “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李姿意问。

    “有是有。”苏黎说。

    李姿意表情冷淡一些,哦了一声。

    “刚才从酒吧出来,本来追上来要问你的。刚好你泊车,我又跟着你出来了。但不知道要怎么问。”

    李姿意就又笑了“走了几个小时,你也没问。”

    苏黎含糊地唔了一声。

    “想问什么”李姿意又撞他一下。

    苏黎不说话。

    “说呀。”

    “我要想一想怎么说。让你不生气。”

    “你就直说。”李姿意不在意地说“我们之间能有什么事值得我生气的”又不是什么认识多年相互之间有什么陈年旧怨的累积,再说明白点,他又不是她小妈,也不是娉婷,更不是她爸李晋宗。除了这几个人,她就没觉得有什么人让自己真的生气。

    哪怕是公司顶头上司,讨厌归讨厌,骂几句或找机会报复回来就得了,跟垃圾又有什么好生气的。

    苏黎听到她这么说,飞快看了她一眼,见她看过来,立刻移开视线。

    她看了只觉得更好笑,觉得他好像只狗,那种特别大的黑色的狗,皮毛油光水滑的,通常来说不好相处,但冷肃地端坐在那里时,突然趁人不备拿眼角飞快地瞟一下人用那双漂亮的眼睛。

    啧。

    “你说呀。”

    “你有亲人生病我很理解。”

    “”

    “一开始我不太明白。你男朋友对你不好,你为什么”

    “我男朋友怎么对我不好了”李姿意问。

    “你摔成那样,自己一个人在荒郊野外”苏黎犹豫“他这么不好,你还是在他给你打电话之后就跟他和好了”

    李姿意看着他。

    “一开始我不理解但是现在我很理解。”

    “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别的意思。”苏黎说“我只是想说,如果你亲人需要长期的经济支持的话,我可以”

    “你可以什么”李姿意皱起眉头。

    苏黎转身看着她“我可以帮你支付这些费用。”

    “帮我支付这些费用”李姿意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苏黎沉默了两秒钟“你有需要,我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行”

    “你为什么要帮我支付”

    “为什么不行”苏黎问“我为什么不行”

    李姿意沉默看着他察觉到他话里隐藏的意思“你什么意思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什么意思。如果你听了觉得不舒服,我很抱歉。但我没有恶意。”苏黎站在那里,看着她“我只是希望,你能陪着我一段时”

    李姿意头一次正视他目光中的凛冽。

    “如果你需要钱”

    李姿意上前盯着他“你以为我是干什么的”

    苏黎短暂地与她对视后别开眼睛“你别生气。也许是我误会了。但我真的没有觉得,你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李姿意朝他逼近。

    他下意识地退开几步跟后跟踢在身后的垃圾桶上,不得不止住步子。

    “你说啊。”李姿意说“做什么”

    他退无可退“我说了,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但说不出什么来。有些气馁的样子站在那里。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两人站得那么近,李姿意盯着他,他根本躲闪不开,人生在世从来没有这样狼狈地,想要避开一个的眼神。

    李姿意觉得没意思透了,沉着脸转身就走。

    苏黎急忙住她的手腕“别走。”

    李姿意挣开,他又用另一只手拉住她。

    “你放手。”

    “我不。”苏黎绷着脸。这次他很有用抓紧,李姿意挣脱不开。两个人僵持在那里,他想说什么,停了一会儿,最终说“对不起。你别生气。”

    “你有什么对不起”李姿意讥讽。

    “我乱说话。”苏黎说“我没想好要怎么说,就乱说话。”

    李姿意说“你把手放开。”

    “我不放。”

    苏黎有着急了“我真的说错了。我心里没有那么想。只是觉得,你受伤他不管你我不明白很多事情我不理解”

    “因为我有钱的男朋友对我不好,我也仍然舔着脸跟着他,所以你给我钱,我就一定开开心心地接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苏黎表情还是那样死板,但俊脸涨得通红“我也很希望,我能和你像别人一样按部就班地认识相处。但是我没有时间”他手指死死扣住她的手腕。生怕她跑了。这时候要是人走了,他也知道绝不会有再见的可能。

    李姿意听了他说话,简直又要冷笑出来了“没有时间,现代人谁有时间你一分钟几百美金我还日理万机地球没我都不转呢。没时间,难道你要死了啊没有时间。”

    苏黎没说话。

    李姿意被那个眼神看得愣了一下。自己不会是

    但又马上就会笑出来,什么鬼话也敢说。

    苏黎停了好一会儿,抓着她手腕的手热乎乎的,掌心出了一层汗。

    过了一会儿他松开手,没有再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只是道歉“我真的不是有心要惹你生气。我只是想你也许也有一点点喜欢我我们在车上并且我以为我有时候不太会说话,也不太懂得照顾别人的心情”他沉默了一下,最后松开她,很勉强地说“实在很抱歉。那我先走了。”

    李姿意站在原地,回过神来的时候苏黎已经消失在街道的转角。

    她还有点发蒙。

    要死了吗可他不像病人啊。

    她在漫天漫地的灰屑里大步地向前走了一段,心里烦躁得很,也不知道是因为苏黎讲的那些批话,还是他可能快死了这件事。

    她又觉得,自己多少有点迁怒的成分在里面,何况他本意确实不太像有心贬损的意思,虽然自己觉得被羞辱发作是应该的,但不至于对一个要死的人质问你要死了

    对于半夜投奔自己的单身女子他实在算是个正人君子了。

    人家还大半夜跑去接人呢,真的不至于。

    李姿意走得有点累,停下来想拦车,可路上根本没什么车。因为李家做祭,全城除必要的设施与单位外,只有少数还在营业,出租车也差不多都歇业了,反正路上都没人。

    等她到酒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问前台“顶楼的客人回来了吗”

    前台已经有点认识她了,毕竟她这样子实在很扎眼,见过几次是很难就忘记的,立刻就问“要帮你联系一下吗”

    “不用不用。”李姿意连忙制止她“我就是问问。我自己会跟他联系。”

    但也没走,站在那里期期艾艾。

    “您还有什么事吗”

    这时候从一边经过的经理打断了两人说话,小跑上来异常热情地招呼李姿意“二小姐,有什么事可以为您做的吗”

    李姿意被他吓了一跳,示意他别叫得那么大声,经理会意,立刻把她带进旁边的办公室。

    “不用不用。”李姿意制止想给自己倒茶的中年人“你认得我”

    “认识认识。”他说了一大通,大概是哪一年他和谁的谁的谁的谁在哪哪哪吃饭,见到过李姿意一家人从层下来。

    “李夫人过来接人后,柳先生给我们联系,怕有人胡说八道。二小姐放心我已经严厉地要求过了。我们酒店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透露任何客人信息的。我们是有口碑的。”经理殷切地说“二小姐,今天是有什么事要开房间吗我们总统套房还有一套,是十八楼,很吉利的”

    “没什么。”李姿意犹豫了一下问“你们那个顶楼那个客人,病得很重吗”

    “啊”经理犹豫不决“不像有病啊。看着气色很好啊。并且那位苏先生办入住的时候,我亲自去接待。虽然当时不是他,是他的一个秘书,但看随身的行李里,没有什么大型的医疗类器械。如果有,也会特别要求酒店特别的电源槽口。但没有做这个要求。”

    “他们有透露过,或被你们知道去过医院吗”

    经理想想摇头“没有啊。挺健康的啊。”

    这个层面的客人,酒店一定会全面了解客人的情况,作为更周道服务的基础。如果有严重疾病,酒店肯定是要有相应预案的。

    李姿意松了口气,又有一种被耍弄的恼怒。

    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516 04:26:4520220518 05:50: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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