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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见乐乐出来,鲁西西隐去了身形,躲到一边。

    他时刻守在研究所附近,盯着那个女人的一举一动。

    摆在他面前的选项让他苦恼,当时海拉质问他的那句“比他还重要吗”他其实马上就在心里回答了当然没有,甚至无法相提并论,她只不过是朋友的托付,和他认识的时间也不长但他却无法把这个答案说出口,那个女孩什么也不懂,她是这里最无辜的人,她对这个世界没有所求,所以也就没有私心,她只是一个单纯的笨蛋,相信将心比心,愿意率先对别人好。

    对那个女孩来说,其实他也不过是她朋友的朋友,可她似乎真的拿他当自己的家人看待是因为她信任库洛洛所以连带着也信任他么沾光了的鲁西西感到汗颜,因为他是不会这样的,纵使他愿意为库洛洛去死,他也不会完全相信那家伙,确切地说,在一些时候,他连那家伙说的标点符号都不会信。

    但女孩却不是这样,她是真的相信他,但也是真的傻想到这里,鲁西西叹了口气,这世上没有什么事值得牺牲朋友去完成,和朋友的命相比,什么他都可以放弃这一刻,鲁西西终于把那个女孩划入了朋友的范畴,而不是一份抹不开情面的责任。

    所以他现在就应该潜进去,在海拉发现之前无声无息地做掉她,这样才能确保乐乐的安全,他了解海拉的决心,想要阻止她,唯一的方法就只有杀了她,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但他真的能做得到吗

    他真的要阻止她吗

    海拉的一切筹划都是为了那个人她有着和他一样的初衷,也有着不输给他的情感,她就像是世界上的另一个他,她只是想要用自己方式为那个人做点事,而且,她从来都只靠她自己,即使近在咫尺,她也没有拖他下水的打算,也从未向他寻求过帮助

    而现在,他不但不帮忙,还调转枪头想要杀死她,想要为他们都讨厌的人分忧,阻止她去完成他们共同的愿望

    内心出现严重动摇的鲁西西陷入左右互搏的困境。

    眼前是女人清雅的面庞,她的冷淡仿佛一种失望。

    “如果你去揭发我了,也不必自责。”

    女人的谅解对鲁西西来说反而是种绑架

    他下不了手。

    好在他们明天就走了,鲁西西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在制裁者放行的第一时间就把女孩带走,如果现在突然将出发的时间提前,不论用什么借口,都一定会被看出破绽那样海拉的事就藏不住了,更何况制裁者的放行也未必是真的

    我为什么不早点带她走

    “你怎么了没事吧”

    乐乐看到一个满脸痛苦的少年,不知为何,心中绞痛,忙过去安抚他,少年唤她妈妈,“妈妈”乐乐茫然了一会儿,想起来了,“对你是我的小太阳嘛,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少年皮肤白皙,眉眼孤傲,一脸聪明相,但痛苦扭曲了他的面容,让他看上去狂躁狠戾,有些可怕,但乐乐没有害怕,反而十分心痛,“怎么了跟妈妈说说好么,也许说出来就不难受了”乐乐抚慰地顺了顺他后背。

    「圣母不忍孩子遭受折磨,规劝其道出心中藏匿的秘密。」

    “我”

    「该隐痛哭流涕,跪在圣母身前忏悔罪行。」

    “我杀死了弟弟”

    “妈妈我不是故意的是弟弟不好”

    弟弟

    大神吗

    乐乐头有些疼

    “你怎么能杀你弟弟呢你为什么要杀他”

    “我是他抢走了神的宠爱是他不好弟弟还要杀死我的朋友我要阻止他我要阻止他”少年激动起来。

    乐乐头更疼了

    什么神的宠爱

    少年哭诉弟弟的冤魂纠缠着他

    “冤魂在哪儿”

    周围雾茫茫一片,什么也没有啊

    乐乐环视四周,抱紧怀里的少年,“没事没事不害怕了弟弟已经死了他伤害不了你了”

    “妈妈弟弟每天都在神面前说我坏话神会不会听信他的话降罪我神会惩罚我的对吗”

    “不会的,这世上没有什么神”

    “妈妈你听它们还在说我坏话”

    “听什么在哪儿”

    少年把头埋进乐乐胸口,闷声说“左边,右边到处都是你手边还有一朵妈妈你看不见吗它们说我杀了弟弟它们说它们知道我把它埋在哪里等它们向神告状神一定会挖出弟弟再赋予他肉身弟弟就会来杀死我了”

    可乐乐什么也看不见

    但她还是抱紧少年,一遍又一遍安慰他。

    “啊”少年突然迸发痛苦的嘶吼,“妈妈它们长到我手臂上了妈妈救救我妈妈我不是故意杀死弟弟的妈妈救救我”

    少年挣脱开乐乐,像身上烧火似的开始拍打自己,“滚开滚开妈妈救救我”

    看到少年做出疯狂举动,乐乐心急如焚,“它们在哪妈妈看不到到底是什么”

    少年抓破自己的白皙的皮肤,血顺着胳膊淌下来,乐乐急得直哭,突然间,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晃到了乐乐的眼睛,她一眨眼,看到了恐怖的场景就和那墓碑群一样,漫山遍野都是长着尖牙大嘴的向日葵

    蒙在耳朵外面的罩子像被豁然打开,咯咯咯,刺耳尖锐的笑声像从坏掉的收音机里传出来,震耳欲聋,它们随风抖动大脑袋,“弟弟回来了砍掉你的头,砍掉你的头,做花肥,做花肥,挖掉你的眼睛,割掉你的舌头,做花肥,做花肥,弟弟就要回来了,弟弟就要回来了,嘻嘻嘻,砍掉你的头,内脏好吃,内脏好吃,我们要吃内脏,吃内脏,嘻嘻嘻,好吃,你真好吃”

    “滚开你们滚我儿子远一点”

    乐乐扑过去箍住少年不让他再抓伤自己,少年的身上真的长出了人脸向日葵,“妈妈我好怕它们好吵”少年抬起湛蓝色的眼睛,乐乐上手去拔那朵花,少年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那朵花已经长进了他的肌肉里,与他骨肉相连,乐乐拔花就像抽取少年的骨头令他痛疼难忍,“妈妈”少年无助地看着她,“你能看见它们了妈妈你能看见它们了”

    乐乐满脸泪水,“是的,我能看见,你没有说谎,是它们折磨着你,我看见了”

    此时,有一朵花从少年脖颈处拱出一个小肉包,破皮而出,一抖大脑袋,在风中狂笑,“好香甜,好香甜你的味道真美味,嘻嘻嘻,我要吃内脏,内脏,弟弟快点回来,我要吃内脏”

    「该隐在狂笑声中崩溃。」

    “妈妈”

    少年忽然安静下来,他伏在乐乐膝盖上。

    “杀了我。”

    「圣母以银剑刺入该隐心脏,终将其解脱。」

    “不能我不能”

    苍白的少年抓住逃走的乐乐,他的手出乎意料的有力,乐乐挣脱不开,“杀了我妈妈杀了我”

    手边突然摸到了什么硬物,乐乐握住它,放到眼前,是一柄银色的短剑,刚要丢掉,少年把手覆在她手之上,帮她牢牢握住剑柄。

    阳光刺痛乐乐的眼睛等一下太阳太阳在向日葵的背后它们不朝向太阳窗台上的向日葵也没有朝向太阳窗台哪里的窗台

    对是教研楼306室心理干预中心的窗台

    褚教授今天来了吗

    今天不是周三吗下午有活动,我可不能迟到

    “妈妈”

    妈妈他在叫谁

    哦对,是在叫我

    是我的小太阳在叫我

    “妈妈杀了我我好痛苦”

    乐乐重新端起剑,少年闭上眼睛。

    乐乐抓住少年脖子上的向日葵,割断了它的喉管,断头发出惨叫声,掉落在地上,消失了。

    将剑举过头顶的女孩,忽然身体一软,倒在了他胸口。

    “大人”

    治安官愤怒地等待下一步指示,要不是制裁者提前有安排,他已经把女孩分尸了,大人竟然纵容她身怀利器,爬上他的床,治安官期间一直竭力忍耐杀意。

    他捡起从女孩手中滑落的银剑,这本来是件装饰品,女孩在来的路上从走廊的墙上将它取了下来。

    赶来的鲁西西吓出一身冷汗,“伯父”

    他一直监视着海拉,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是她之前种下的心理暗示吗鲁西西知道这件事跟海拉脱不开关系,可他不能为了救乐乐把海拉卖掉,行刺制裁者的严重性无需多言,他无可辩解,只能乞求

    “伯父求求你不要杀她”

    这一剑竟然没有刺下来男人根本没去关注鲁西西,若有所思地把昏厥的女孩交给治安官,说“送她回去吧。”这时才看了一眼跪伏在地上极尽卑微的人,不想浪费人情地说“看在你求我的份上。”

    等人都撤出去,四周再次恢复宁静,男人起来,披上外衣在庄园里走走,他走到了医疗官海拉的住处。

    “还没睡吗”

    制裁者是个优秀的患者,每次问诊都十分配合,海拉请大人坐下,就像医生与病患那样平常地对话“所以大人希望这个女孩是真实的吗”

    这是女人上一次给他留的作业,男人认真思考,然后说出自己的感想,海拉连连点头,鼓励男人诚实面对内心,并给予了一些建议。

    “海拉,我很高兴能有你。”

    临走前,男人温文尔雅地表达感谢。

    “能帮到大人是我的荣幸。”

    待男人走到门口,海拉叫住他,神情平静地说“大人,我相信人类的基因里有爱。”说完举枪打爆了自己的脑袋,这句话成为了这个唯物派学者的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