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霖在林子外守了半夜,心觉不妙之后,便召集了不少东厂埋在当地的探子,一起搜寻陆渊和宋云凝的下落。
陆渊和张霖只见有特殊的联络方式,但夜色太深,行动不便,直到晨曦将至,张霖终于找到了田心湖附近的木屋。
张霖刚要出声,陆渊便用眼神制止了他。
张霖定睛一看,只见陆渊和宋云凝一齐躺在土炕之上,两人离得极近,也不知是谁抱着谁,但宋云凝明显睡着了。
只一眼,他便立即收回了目光,
寒心诀反噬发作时,第一夜尤为重要。
以前在京城之时,每到了反噬期,他便会为掌印准备好一池热水,供他调息休憩。
青枫也会守候在密室外面,随机应变。
但昨夜掌印身旁只有一个宋小姐。
这一夜是怎么过的,稍微动动脑子都能想明白。
张霖原本不太喜欢宋云凝,总觉得她来陆渊身边,不过就是为了救出王博。
但昨夜,若没有她也不知掌印能不能熬到天亮。
一行人顺利地回到了江城。
青枫和骆无忧得知陆渊的反噬提前发作,都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青枫自己的伤已经好了许多,她一进门便道“掌印,让小人为您把脉”
陆渊面色淡淡,道“咱家无事,你先去看看宋小姐。”
“宋小姐”青枫侧头,看向屏风后的人影,问“宋小姐怎么了”
话音未落,宋云凝便打了个喷嚏。
陆渊低声道“着凉了。”
青枫错愕地点了点头,连忙入了内室,帮宋云凝把脉。
宋云凝这一路上都有些昏昏沉沉,看着青枫的样子,也是有气无力的。
青枫把完了脉,道“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风寒,需得好好静养才是,稍后我开几服药,宋小姐按时服用就好。”
宋云凝点点头,道了声谢。
众人还有事要聊,便辗转去了书房,走之前,陆渊隔着屏风,看了宋云凝一眼,她忍不住地咳嗽。
这么娇小的人儿,也不知昨夜是如何带着他逃了那么远的。
陆渊静静收回目光,出了卧房。
众人在书房中齐聚。
张霖为陆渊倒了杯热茶,让他端在手上。
手炉、炭火等物件,也一应备好,整个书房热得让人冒汗,但陆渊依旧眉宇结霜,说话都伴着一股寒气。
“人可带回来了”
陆渊饮了口热茶,沉声问道。
张霖道“是,都放在了外间,掌印可要去看看”
陆渊颔首“可。”
离开田家村之时,陆渊便嘱咐了张霖,去林中收集几具尸体,一起带回来。
陆渊来到外间,目光轻扫一遍死去的杀手,选中了其中一人。
陆渊道“将他带回京城。”
张霖沉声应是。
几日之后,东厂的车队,浩浩荡荡地抵达京城。
这一路上,陆渊的反噬逐渐好转,但宋云凝的风寒,却越来越严重了。
明明是初夏的时节,但宋云凝坐在马车之中,还要裹着毛毯。
陆渊坐在身旁,手中拿着消息簿,时不时抬眸,看她一眼。
只有宋云凝自己知道,与陆渊共眠的那一晚实在太冷,且她信期将至,本就虚弱实在是雪上加霜。
宋云凝无力地靠在车壁上,鼻尖微红,眼角也泛着些许困倦的泪花。
陆渊合上消息簿,淡淡道“回京之后,不必去后厨了,好好休息罢。”
宋云凝回过头来,陆渊便拿起一本新的消息簿,仿佛刚才那话,不是他说的。
宋云凝眉眼轻弯“掌印不会扣我的工钱罢”
陆渊笑了下,道“不扣工钱,扣工时。”
宋云凝眨了眨眼,疑惑地问“扣什么工时”
陆渊翻过一页,漫不经心道“宋小姐答应司膳两年,养病的时间自然不能算在内。”
宋云凝秀眉微挑“掌印大人有大量,想必不会同我计较这等小事”
陆渊笑着抬眸,道“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更何况你我罢了,咱家会让张霖记下要补的日子,不会占宋小姐便宜的。”
宋云凝“”
她郁闷地瞥了陆渊一眼,却见他唇角带笑,似乎心情很是不错。
嘴上说不占她便宜,可这表情好像捡了个金元宝似的。
宋云凝气鼓鼓地坐着,头更疼了。
下一瞬,一杯热茶递到了眼前。
宋云凝抬起眼帘,却见到陆渊修长的手指。
陆渊语气悠悠“青枫说了,多饮热水。”
宋云凝诧异一瞬,然后伸手接了过来。
“哦。”
她才不想谢他呢。
皇宫,御书房。
洪丰帝正襟危坐,眼眸微眯地盯着下方的檀木匣子,道“掌印苏昂果真死了”
陆渊立在不远处,正色道“回陛下,确实如此。”
“内臣在江南一带搜寻到了苏昂行踪,为避免他再次逃脱,便只得一掌毙命未能留下活口,还望陛下恕罪。”
洪丰帝一贯多疑,他先是象征性地夸赞了陆渊几句,又道“苏昂潜藏多年,爱卿是如何找到其下落的”
陆渊微微一笑,道“听闻苏昂有一女儿流落在外,内臣便试着放出了消息,将他引来没想到,他果真上钩了。”
此言一出,洪丰帝的疑虑才消散几分,嗤笑道“不错,苏家一向满口仁义道德,攻其软肋,是个不错的办法。不过”洪丰帝盯着陆渊的眼睛,道“他当真有女儿还在人世”
陆渊神情镇定,答道“回皇上,据探子回报,人早就不在了,只不过苏昂不肯相信,所以才抱着一丝期望。”
洪丰帝听了,笑容更加得意“苏家人不但迂腐,还愚蠢至极。”
当年,父皇有那么多皇子,他是第一个主动接触苏太傅的。
可苏太傅却坚定地选择了他的皇兄。
皇兄有什么好的那性子说得好听,是宽厚仁慈,说得不好听,便是优柔寡断,妇人之仁
皇兄的母家不如自己,武艺也不如自己,就凭着那个姓苏的老头子,再加上白丞相的保举,便开始让父皇另眼相看,最终登上了皇位,何其不公
若不是那两个老东西,自己早就能当上皇帝了,又怎么会拖上那么多年
那个位置,本来就是属于自己的,苏昂那个不知死活的,居然还引得天下文人,对自己口诛笔伐,简直该死
洪丰帝眸色加深,阴郁之色更甚。
他徐徐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堂下的檀木匣子面前。
太监见状,连忙走了过来,想帮洪丰帝打开檀木匣子,但对方却抬手制止了他。
洪丰帝亲自俯身,将盒盖揭开那张脸虽然已经白得发青,可他却依旧认得。
这便是那位誉满天下的大文豪、苏太傅之子,苏昂。
太监看清檀木匣子里的人头,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微缩着不敢上前。
但洪丰帝却仔仔细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仰头大笑。
“好好啊掌印剿灭叛贼有功朕要重重地赏赐于你”
陆渊从善如流,拱了拱手“为陛下办事,是内臣之幸,内臣不敢居功。”
这话让洪丰帝更是受用,他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又好了几分。
陆渊道“陛下,苏昂伏诛,内臣也未查到他与王大学士有任何关联,王大学士那边,您看”
经陆渊这么一提醒,洪丰帝才想起还有王博这么一号人。
王博之前被卷进了平阳县的案子,本来已经洗脱了嫌疑,但又被孙鸿知泼上了勾结乱党的脏水,至今仍然关在诏狱之中。
洪丰帝沉吟片刻,道“苏昂虽然已死,但事关重大,不可掉以轻心,还是将王大学士送到三司过一轮,若确实无辜再说罢。”
陆渊指尖微顿,顺从点头“陛下英明。”
太监手里端着檀木匣子,一路上腿都在发抖。
但洪丰帝去走在前面,兴冲冲地到了尹妃所在的明熙宫。
尹妃正带着二皇子在认字,一见洪丰帝来了,连忙起身相迎。
“臣妾参见陛下。”说罢,尹妃又看了二皇子一眼,道“还不快向父皇请安”
二皇子不过九岁,见到洪丰帝却是有些紧张,他连忙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儿臣参见父皇。”
洪丰帝看起来心情极好,难得地露出笑容“免礼。”
尹妃冲一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道“二皇子今日的字还未学完,你将他带去书房,好好看着。”
嬷嬷低声应是,遂将二皇子牵走了。
二皇子恋恋不舍地看了尹妃一眼,目光里含着一丝担忧,却也不得不离开正殿。
二皇子一走,尹妃挽起一个笑容,道“陛下怎么突然来了臣妾一点准备都没有。”
洪丰帝笑道“爱妃需要什么准备”
尹妃垂眸笑笑“至少得泡好皇上喜欢的茶。”
洪丰帝就喜欢她这副低眉顺目的样子,道“近日里,可有与天辰联络”
洪丰帝口中的“天辰”,便是尹妃的弟弟,如今戍守西域的大将军,尹天辰。
尹妃眸色微滞,淡声道“臣妾近日忙于照顾二皇子,许久未曾与天辰家书来往了。”
洪丰帝忽然凑近尹妃“是么你今日,便可以给他写家书了因为,朕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他。”
说罢,洪丰帝冲太监一扬手,太监立即会意,立即打开了檀木匣子。
尹妃一眼望去,顿时吓得尖叫起来,茶具都脱了手。
洪丰帝哈哈大笑“怎么,爱妃害怕”
“也是苏昂与你们尹家,乃是世交,听闻天辰还与他拜了把子也不知道他们当年,拜把子的时候说了些什么,若是要同年同日死,那可就糟了。”
洪丰帝说着,目光幽冷地看着尹妃。
尹妃明白,洪丰帝不但在试探,也在警告。
尹妃定了定神,道“臣妾从未见过死人,实在是吓着了”她看向洪丰帝,声音柔了几分,道“陛下,苏昂乃乱臣贼子,与我尹家何干所谓结拜,不过是孩提时期的胡闹罢了,做不了数的。”
洪丰帝见尹妃笑意盈盈,仿佛问心无愧,心里也满意了几分,道“最好是这样。”
隔壁书房之中,二皇子听到了尹妃的惨叫,便想去看,可嬷嬷死死拉住他,道“殿下,您千万别过去,万一触怒了陛下,后果不堪设想”
二皇子虽然年少,却已经懂了些人情世故,他知道每次洪丰帝一来明熙宫,自己的母妃便会惴惴不安许久,有时候还泪流满面,所以他心里恨死了洪丰帝。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来,他必须要忍。
“嬷嬷,这样的日子,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父皇才不会如此对待母妃”
嬷嬷沉默了片刻,道“殿下,您快快长大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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