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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
    明智近来有些不祥的预感。

    并非迷信,而是作为一个干了半辈子刑警的人,出于经验的那种直觉。

    以他的直觉来说,高远未免平静得有些过分了。

    尽管这还只是近宫魔术团北海道巡演的第一站,而高远又是一个非常懂得潜藏起来寻找机会的人。

    但他还是无法安心。

    此时的明智,感觉自己像那个著名悖论中等待行刑的囚犯。他必须依次打开1到7号铁门,而其中一扇门的背后,盘踞着要扑食他的老虎。

    他被告知他不可能预料到哪扇门后有老虎,他的死亡将完全是随机出现的结果。

    但如果他已经打开了6扇门,都不曾发现老虎,那么老虎必定在第7号门背后。因为他得到的承诺是,他无法预先得知这种肯定的结果,所以7号门背后没有老虎。

    同理,他可以排除6号门、5号门、4号门

    现在他就站在1号门的跟前。

    如果按照之前的推理,当他肯定老虎在1号门背后时,这扇门后面就没有老虎。

    那么老虎在哪里呢

    和古代的哲学家不同,明智迅速地放弃了凭空思考,而是直接站起身,去敲老虎的门。

    他去了高远的房间。

    这段日子以来近宫老师一直在做新节目的完善工作,因而对高远的单独指导也暂停了。

    但当明智推开虚掩的房门时,看到的不是高远本人,而是一个和普通人等身大小、四肢都拴着绳索的木头傀儡。

    那具傀儡拥有一张因为木然而显得分外滑稽的脸,它没精打采地坐在椅子里,像一具失去生命体征的尸体。

    这一场景令明智想到了死骨原剧场中那一幕。在舞台的灯光下,由良间胸口被插着短刀的尸体就坐在曾经放置过傀儡木偶的椅子里。

    他高远该不会

    不祥的感觉愈加浓重,明智蓦地转身,正要往外走,却差点撞上刚刚进门的人。

    “刑警先生也有闯入私人空间的时候啊。”高远的言辞带着嘲讽,但表情和语气都没多少想要嘲讽的意思,“是想看看我有没有在把什么人分尸吗”

    明智的眼前油然浮现起山神扭曲的肢体被吊在旅馆房间天花板上的景象。

    时隔多年,那种感官上的冲击仍然令他一阵恶心。

    很明显,高远就是故意在刺激他,但明智的心里仍然掠过一丝奇怪。

    “你是有意提示我,你会在这里采取行动吗”他索性开门见山地发问,就像一边敲着铁门,一边呼唤着里面的老虎。

    无论老虎予以回应、或是狡猾地隐藏踪迹,都会和空着的门有所不同的。

    高远果然略显狡黠地看了他一眼。

    “你猜吧,”和这个眼神一样,高远的声音里更多的是疲惫,甚至是厌倦,“我还没有傻到把我的计划告诉警察。”

    “这么说就是已经有一个计划了。”

    高远往傀儡身上缠着丝线的手停顿了一下。

    “啊啊,是的。不过,”他站直身体,面向着明智与之对视,“我可没有说是什么计划。单凭你的异想天开,是不能够限制我的人身自由的。”

    一个吊诡的笑容从他的嘴角慢慢浮现出来。那是属于“地狱的傀儡师”的笑容。

    “在计划开始之前,你什么也不能做。

    “而等到计划结束之后”

    高远的话从中截断,随即摇了摇头。

    “算了,随你怎么样都可以吧,反正我”

    反正我也已经结束了。

    不知道为什么,高远忽然觉得,那个心心念念要判自己死刑的刑警先生,恐怕不会太高兴。

    呵呵

    近宫魔术团在本地的最后一场演出结束了。

    当所有人回到酒店,并在餐厅里举办了简单的庆功宴时,窗外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真美啊”身为女性的夕海率先感受到了浪漫的味道。但当她转回头来的时候,却发现大部分人都对此无动于衷,只顾勾肩搭背地劝着酒。

    “老师,你看他们”

    夕海只得向近宫玲子寻求着支持,然而后者摆了摆手,强行压下去一个呵欠。

    “让他们玩吧”近宫玲子的声音也有些含糊,带着掩饰不住的倦意,“年轻真好啊”

    说着,她自顾退席,步履略显踉跄地向客房方向走去。

    一直观察着所有人的高远立刻过去搀扶住了。

    同时,眼角的余光也看到明智不动声色地退了出来。

    虽然尽力克制,但看起来脚下也不太稳当了呢。

    高远幸灾乐祸的同时,竟莫名地想起住在明智家里那段日子,每天早晨都能看见他这种懵懂的样子。

    这世界上恐怕只有个位数的人知道,平时看起来精明干练的明智警视长,在早晨刚起床的时候甚至会撞到走廊的墙壁上吧。

    所以,就和近宫玲子一样,他现在的样子应该不是装出来的。

    高远满意地目送着他穿过走廊,自己则将近宫玲子送回到她的房间里。

    向来注重仪态的近宫老师猛地扑倒在床上,嘴里还念念叨叨地嘀咕着些什么。

    “遥一”这是高远唯一能听清的几个词,“原谅是妈妈不好”

    高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并帮她在床上躺得更舒服一些。

    “嗯,”他低声回答,“好好睡吧。都会过去的。”

    离开房间的时候,他没有忘记反锁上了房门。

    那个“活生生的傀儡木偶”的魔术,近宫玲子已经几乎全部完成了。但在这次的演出中,她仍然没有拿出来表演。

    据她所说,那是为高远在新年祭准备的登场秀。

    不过

    我真正的演出,是在这里

    高远轻捷地走向自己的房间,却看到一个人影倚在门边,像在等待着什么。

    “你”

    问话刚出口就突然中断了。他发现明智不像自己假想的那样,在摆了自己一道后得意地前来示威。

    “不要开门”尽管眼睛都已经睁不开了,这人还试图对他说话,只是词句混乱,不明其义,“老虎是的,我确定”

    高远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

    等待地西泮药效的全面发作。

    仅仅两三秒钟后,明智试图扶住额头的手垂了下去。跟着他整个身体背靠着墙壁滑落,直到坐在地板上,头枕着房门的侧边,陷入不情不愿的沉睡。

    高远忍不住无声地笑了一下。

    “我会一直挡在你的路上”这个人,还真是说到做到呢。

    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睡在门口的明智拖进自己房间,高远觉得还是让他就这么躺在地上好了。

    反正房间里温度适宜,地上还有地毯。

    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自顾换好“演出服”,并带上了那个傀儡人偶的高远,走出门前最后一次蹲下身,审视着明智的睡颜。

    想了一想,又帮他把眼镜摘了。

    这就是结束了。

    虽然不情愿,但还是非常感谢、这段日子的陪伴。

    永别了,明智,以及

    od ck。

    窗外的雪花还在飘着,舞着,宛若夜空中的精灵。

    留在餐厅里的人,除了夕海,多半有了些醺醺的醉意。

    “真是的,你们这些人”在左近寺又开始放声唱起一首歌来的时候,夕海露出厌恶的表情,离开桌子走到窗边。

    玻璃窗也隔不住的寒气侵入肌肤,令被室内的热气熏蒸着的头脑为之一醒。夕海突然觉得有些奇怪,这样的天气里怎么会有人在半夜到外面去呢

    窗外是酒店大门正对的方向,道路两边的空地上,积雪一片纯白。

    只有靠近餐厅窗前的位置,不知为什么被踏出了一行脚印,延伸至远处的树丛。

    月下的雪地十分明朗,夕海可以确定,脚印的方向是从窗边出发,到树丛终止的。

    但并没有从别处走到窗边的痕迹。

    这是什么灵异事件吗

    一只手拍在夕海肩上,她应激地尖叫起来,反而将对方吓了一跳。

    “搞什么啊”山神刚不满地说了一句,马上就被夕海手指的方向吸引了目光。

    在阴暗的树林边缘,矗立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因为站在雪地上,人影的轮廓鲜明可辨,而那一行脚印就消失在它的底下。

    “那是什么人”

    和夕海一样,山神纳闷于有人深夜出现在雪中,但随着那个人影缓缓转过身来,窗内的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是个穿着西式套装的人,颜色和装饰都十分华丽,只是刚才被一袭黑色的披风遮住了。

    披风滑落到雪上,那个人缓缓地向这一边鞠躬致意,只是动作略显生硬。

    好像是被提线操纵的人偶。

    “是木偶是老师的那个木偶”和众人一齐凑到窗边的左近寺叫出声来。

    那确实是近宫玲子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摆弄的木偶。当小型的木偶研究完成后,她就换了这个和常人相同大小的。

    现在这个木偶穿着和近宫玲子一模一样的演出服,最诡异的是,它居然有着一张和近宫玲子一模一样的脸。

    一个近宫老师的人偶吗

    那么,近宫老师本人,又在哪里

    人偶直起身,挥动手中的魔术手杖,像是一个招呼,又像是在展示什么。

    身为魔术内行的几个人立刻发现了震惊地发现人偶的四肢上,根本没有任何提线。

    午夜的雪中,没有提线的人偶在近宫魔术团的成员面前,挥舞魔杖,凭空变出漫天的蔷薇花瓣。

    血红和雪白,交杂在一起纷纷飘落,是一幕诡异的美丽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