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火车上,李正一挨座位就睡着了,他在蹦床上欢脱了足足两个小时,在成茵再三催促下,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成茵把李正的身子转过来,小脑瓜搁在自己腿上,又给他身上披了件衣服,李正睡得踏实,由着她摆来弄去。
晚间的高铁列车上,客人稀疏,分散在车厢各个角落,安静得可以听清车窗外呼呼的风声。
成茵也累极了,坐了没多久,两只眼皮就止不住耷拉下来,嘴里嘟嘟哝哝地埋怨老爹,“我爸也真是的,买这么晚的车次,要是早个两小时,我现在都躺床上了!”
周老爹的良苦用心只有杨帆能懂,他不能跟着成茵一起抱怨,见她东倒西歪,便拍拍自己的肩,“来,借给你靠靠。”
“嗯?”成茵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明白他意思后,赶紧摆手,“不要不要,你也很累了。”
杨帆笑笑,“跟哥哥用不着这么客气。”
成茵顿时也笑了,反正周围也没什么人,她脸皮又一向厚,很快打消顾虑,当真把脑袋靠了上去。
这一靠之下,她再也没力气把头抬起来了,这个窝高矮适中,暖暖的,很舒服。
三个人像接龙一样连在一起,成茵的意识很快变得混沌不清,不久便盹了过去。
来自肩上的压力令杨帆坐得笔直,静夜之中,无事可做,他便打开相机,低头翻看今天的成果。
除了风景和人文照外,就数李正照得最多,千篇一律瞪起眼睛,左手做一个V的姿势,热切地看向镜头,如果不是那剪得短短的头发,很难分清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难怪成茵在看了照片后止不住感慨,“现在的男孩子怎么越长越阴柔了!”
成茵的相片间或闪过,每张杨帆都会欣赏良久。
成茵总是嘟哝自己脸太圆,所以总喜欢把脸略微侧过去一些,据说是某个摄影师教她的。但有几张是杨帆偷偷抓拍的,她和李正玩闹时的情景,当然都是正面。
脸圆没错,但一点也不难看,以她的性格,其实脸上带一点适度的婴儿肥是最相配的。
她笑起来时眼睛会不由自主眯成一条缝,仿佛全身心都沉浸在欢乐里,连看她照片的人都忍不住想随她一起微笑。
也不知看了多久,成茵在他的肩窝上微微动了下,杨帆搁下相机,把她的脑袋往里面小心拨过去几分,以免她不慎摔下去。
鼻息间飘过一缕淡淡的幽香,似曾相识。
他想起那晚在夜公园与她同眠于一车时,也曾嗅到过这缕淡香,是月桂的清幽,来自她发际。
他转头望向她沉睡中的容颜,那样踏实惬意,似乎没有什么烦恼可以真正在她心间停留。
一绺发丝从她额前散落下来,轻轻浮荡在她的面庞与鼻尖之间,她毫无知觉,却令杨帆有了痒丝丝的不适,不禁伸手替她拨到耳后。
指尖触到她温热柔软的肌肤时,心底深处忽然有个地方腾地热了起来,他触电似的缩回手,闭上眼睛,静静靠坐着,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片刻,当他重新睁开双眸,仿佛有股魔力牵引着他,让他不由自主再次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
成茵浑然未觉,畅意地沉浸在梦境中。
手指轻柔地游走在她面庞上,或许是因为紧张,或许是因为心里的那团火,他的指尖微微发颤,却迟迟舍不得离去。
当手指触摸到她柔软的唇瓣时,杨帆忽然有种俯首紧紧将之攥住的冲动,他被自己这怎么也压抑不住的念头吓了一跳。
他说过要和她做兄妹的,怎么还会这样想?
而且不止这一次,是屡次三番。
他油然而生亵渎感,却就在这自责的一瞬间,某个意识像电流一样通过他的周身,他倏地被震住,浑身僵滞。
那意识犹如一只有力的手,将一块长期遮蔽在他头顶的乌云嘶拉一声掀开,他刹那间看清了自己的心意——他喜欢上了成茵!
不是那种所谓兄妹间的感情,而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他无法准确判断出究竟是从哪天开始喜欢上她的,但还能记得她在他车里向自己表白的那个下午,她告诉自己,她花了九年的时间偷偷喜欢他。
也许,就是从那天开始,他再也没法拿她当一个无足轻重的陌路女孩看待了。
一开始,他应对她,或许是出于无法回应的内疚,但此后,他一次又一次地接近她,竭力想要帮她,甚至在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情况下偷偷关注她,却与内疚再也没有一点关系。
记忆如潮,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
他为她的移情别恋生闷气,他愤怒地把她从酒吧里拖出来,他煞费苦心地为她挑选生日礼物,他甚至头脑发热跑去她家里送晚餐、为她爸爸做画卷鉴定,听从她爸爸的计谋陪她出来游山玩水……
他所做的这一切都与内疚无关,他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他喜欢她。
他在连自己都懵懂不明的情况下,喜欢上了身旁这个曾经被他拒绝的女孩。
这个认知是如此强烈,容不得半点混淆,令他再也无法回避,更无从逃遁。
杨帆怔怔地坐着,已然忘了身在何处,他第一次发现一向自诩聪明的自己原来也这样迟钝,这样后知后觉。
列车速度放缓,播音员播报信息的声音吵醒了成茵,她坐直身子,揉揉眼睛,迷迷糊糊看了眼四周,才醒悟自己还在车上。
“到了吗?”她转头,窗外一片漆黑。
“快了。”
他的嗓音异样的沙哑,可能是一直没说话的缘故,成茵正想跟他说说话,刚一转身,立刻失声叫唤“啊呀!”
不仅脖子睡歪了,腿也被李正枕麻了。
本以为杨帆会调侃自己几句,不料他始终一脸严肃地坐在原位,眼睛半睁半闭,仿佛老僧入定。
成茵想把李正晃醒,以便自己松松筋骨,车子很快就要到站,可是小家伙很执着地紧闭眼睛耍无赖,成茵又好气又好笑,正没奈何,一双手伸过来把李正抱了过去。
“让他接着睡吧。”他说话时,目光左躲右闪就是不看成茵。
成茵纳闷不已,自己不过睡了一觉而已,没得罪他呀!就算是因为借他肩膀用,也是他主动提议的,又不是她霸王硬上的弓。
“哎!你怎么了?”成茵硬把脸凑到他眼皮底下,稀奇地望着他,“不会是被我睡木掉了吧!哈哈!”
说完才发现自己措词不当,大笑立刻转为讪笑,杨帆却置若罔闻,搂着呼呼大睡的李正像搂着个宝似的,理都不理她。
成茵只得坐回原位,扫眉搭眼地又是揉脖子又是捶腿,终于,列车停了下来,他们到站了。
出了车站,已近十点。
“要不然,我们分头打车回去吧。”成茵建议,“小正今晚住我们家,一会儿到楼下,我给我爸打个电话,让他下来接应一下就是。”
“一起走,我先送你们回去。”杨帆言简意赅作了否决。
自己的好意,人家还不领情,成茵撇撇嘴,不说话了。
坐进车里,杨帆依然寡言少语,多数时候看着窗外,成茵偶尔跟他搭讪,他也是能简则简。
成茵这叫一个郁闷,早知如此,她就不睡那倒霉催的觉了。
不,就算睡也不该脑子一糊涂靠他肩膀上,指不定他是跟自己客气的,她倒当福气泰然消受上了。现在可好,人家摆出张你欠他二百吊的脸,你也只能默默受着。
既然他不说话,成茵也不自讨没趣了,转头看向自己这边的窗外,只求时间快快过去,她好立刻回家。
过了一个红绿灯,的哥把车向右一拐,成茵立刻察觉不对,转头叫道,“不是这条路,得向前开!”
她是突然扭过头来的,虽是在对的哥讲话,眼角的余光还是能感觉到身边有两道目光似乎一直盯着自己。
未及细细琢磨,的哥已经在问她了,“不是吉祥小区吗?这儿走也可以啊!”
等她和的哥辩驳清楚,再望向杨帆时,他早将目光调转开了。
成茵对着虚空做了个凶神恶煞的鬼脸。
下了车,杨帆抱着李正在前,成茵跟在后面往小区里走。她几次想把李正接过来,杨帆都没肯,坚持要抱他上楼。
成茵家住五楼,开了一层的铁门迈步进楼洞,她赶忙跑在前面开廊道灯,一盏盏灯依次亮上去,她有种马拉松终于跑完了的轻松感。
在三楼平台开了灯回眸时,不期然与杨帆仰首上望的视线撞了个正着,成茵略略一怔,橘黄色的灯光下,他的眼睛里似有火焰在静静燃烧。
短暂的失神,耳边立刻传来杨帆的低呼,“小心!”
成茵低头看脚下,差一点又踩空,她为自己刚才的心猿意马感到一丝羞愧。
“很累吗?”他温柔地给她解围,低柔的口吻与刚才冷若冰霜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嗯,有点。”成茵掩饰地撩了撩垂下的发丝,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马上就到家了。
按铃后没多久,门开了,门后露出老爹的脸,布满讶然,“怎么这么晚啊!”
成茵气鼓鼓地反问:“票不是你买的吗?”
说毕,把门拉开,先自走了进去。
老爹好脾气地笑着,朝随后走进来的杨帆飞快眨了下眼睛,然后张开手臂去接李正,“嗬!这小子,已经睡上啦!”
杨帆也累到不行,把烫手的山芋移交出去,摇头笑笑,“人不大,睡着了沉得像个小铁陀。”
“妈妈睡了?”成茵换好鞋,要紧跌进沙发。
“早睡了,说是明天一早要开个什么会,小正今晚只能和我睡了。”
成茵见他来回走动自如,顿时奇了,“爸,你的脚没事啦?”
“啊?哦,”老爹一听,腿立刻又跛了起来,“还有一点,不过已经差不多,差不多快好了。”
成茵耸肩,懒得再理会,今天的怪事已经不少,再多一件也无所谓。反倒是站在一旁的杨帆,没能及时按捺住笑声,不得不以两声轻咳来掩饰。
已经颠簸到房门口的老爹忽然又转过身来,“哎,茵茵,别光顾自己坐着呀,给小杨去沏壶茶出来。”
杨帆赶忙阻止,“别麻烦了叔叔,太晚了,我这就回去了。”边说边朝门口走去。
老爹愣了一下,“那,茵茵,你送送!”
成茵在沙发里哀怨地瞪着老爹,他难道不知道她已经爆走了一天,脚后跟都起泡了吗?还拿自己当佣人使唤。
得亏杨帆有眼色,“不用送,下去的路我认识。今天一天都在走路,让她好好歇着吧。”
他这一体贴,反而令成茵不好意思,怎么说今天杨帆也是来帮忙的,他们不能利用完人家就甩脸不认,她忍着脚疼站起来。
老爹又和杨帆寒暄了几句,见杨帆真没要再坐会儿的意思,便嘱咐了成茵几句,抱着李正进房间去了。
成茵跟在杨帆身后走出家门,他在四楼的平台上止步,返身对她说,“你回去吧,看你走得歪歪扭扭的,真让人担心。”
“不行啊!”成茵耷拉着脸,“我爸说了要送你到楼下的。”
杨帆不觉笑,“什么时候变这么老实了?意思到了就成,你爸不会说你的。”
成茵想了想,往扶手上一趴,“那你先走吧,我在这待一会儿,等时间差不多了再上去。”
“看来刚才白表扬你了,还是不老实!”
“你不知道,我爸罗嗦起来比布鲁斯还罗嗦!”
“布鲁斯是谁?”
“海底总动员里那条大鲨鱼啊!”成茵说着,把嗓子放粗,慢悠悠阴森森地模仿起来,“大家好,我叫布鲁斯,我先来罗嗦两句……”
杨帆笑着揉揉她早已乱蓬蓬的头发,“累成这样还淘气。”
他口气里有种兄长对妹妹的宠爱,令成茵十分受用,也就没再为他这过于亲密的举止大惊小怪。
“你怎么还不走?”
“我……”杨帆支吾了一下,心里竟涌起几分恋恋不舍,“我再等会儿。”
成茵与他聊得高兴,其实也不想他立刻下楼,她索性用双手撑住扶手,娴熟地让自己坐上去,这样虽然有点危险,不过腿不累。
“还是下来吧,不小心会摔下去的。”杨帆担忧地望了望她身后黑乎乎的楼梯。
“不会!”成茵自信满满,“我以前放学忘带钥匙进不了门,经常就这样坐着等我爸爸下班。”
杨帆见她高兴,不忍扫她的兴,只得挪到她身旁站着,一手搭在她身后的扶手上,以免她真的失去平衡,往后倒下去。
成茵的正对面是一扇透气窗,望出去是别人家的阳台,往上,则可以看到半明半暗的夜空。
在车上睡的那一觉质量不错,此时的成茵神清气爽,但这一天无论怎么琢磨都有那么一点与众不同。
比如,她居然和曾经的偶像一起出去玩了一天,虽然身边还有个小灯泡;再比如,此刻他们俩一个不回家,一个不上楼,居然猫在这个昏暗的楼梯间里静坐。
这在以前,完全是不可想象的事。
安静地坐了会儿,成茵转首看一眼杨帆,她现在比他高了,看他时需要低着头,他也与她一样望向窗外,那双平日里时而透着锐利的双眸,此刻显得宁静平顺,让她几乎要疑心自己是不是又在做梦。
“杨帆哥!”她低唤他一声,现在她叫起他哥来,一丝心理障碍都没有了,甚至觉得和姚远或者唐晔比起来,他更有资格得到“哥”这个称呼。
杨帆转过脸来。
“你刚才,我是说在车上,你为什么对我爱理不理的?”成茵心里憋不住事,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我有吗?”他装傻。
“没有吗?”
“有吗?”
成茵扑哧笑出声来,“算了,不跟你玩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游戏了。”
杨帆也浅浅笑了下,“我也是累了,累得……不想说话。”
成茵出其不意地跳下来,稳稳落在杨帆面前,“那你还是早点回去吧,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这会儿上去,我爸肯定不会再说什么。”
“好。”杨帆站在原地没动,“那你先上去,等你进去了我再走。”
成茵感觉他的态度怪怪的,具体又说不上来,也就没跟他争,轻轻道了声“拜拜”就往楼上走。
杨帆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忽然有种冲动,想跑上去拦住她,然后把她搂进怀里。
成茵站在门口,取出钥匙往锁孔里插时,耳边传来一声梦呓似的低语,“茵茵。”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如此清晰,她手一抖,钥匙差点掉落在地上,她慌张地朝下面瞥了一眼,杨帆还站在平台上怔怔地盯着自己。
“你……”成茵不太肯定地问他,“叫我?”
杨帆不置可否,轻轻笑了笑,“早点休息。”
“……哦。”她傻傻应了一声,开锁进门。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小灯,老爹大概陪着李正睡下了。成茵把背靠在门板上,感觉自己的心跳还有些激烈。
她想,一定是她听错了,杨帆怎么可能会叫她的小名呢?
“茵茵。”
可是那一声至轻至柔的呼唤却像一缕吹不散的轻烟,缓缓渗入心田,甚至悄悄抵达她的梦境。
寂静的凌晨,闹钟发出的嘀嗒声像被扩大了数倍,充斥着整个房间。
杨帆穿着睡衣仰躺在软椅里,沐浴过后,浑身有种畅快淋漓的松弛感,但脑子里却似万马奔腾,一刻也无法停歇。
这么晚了还不睡,只因他在等一个电话。
这个电话,极有可能左右着他接下来的职业生涯,尽管照目前来看,一切似乎已成定局,但高翔不死心,他说要再拼一把。
与高翔合作的这两年,每次单子一来,几乎无需多语,只要看一眼高翔手写的意见,他就明白该把事情做到几分。
他们志同道合,合作默契,可惜,还是不得不面临解体的危机。
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从第一天合作开始,他就明白这一天迟早会来。
世间种种,实在是有太多的变数,他已经习惯于不断改变计划,改变行程。谁能否认,这种对未知航向的探索也是人生的一种乐趣呢。
唯独感情,不在此列。
无论是事业的变故亦或是命运的转折,只需有一个聪慧冷静的脑袋和一颗坚强的心便能应付自如。
可是感情是与一切理性都背道而驰的,犹如一阵风,不分缘由地刮过来,搅散生活的原状,让一切都变得凌乱不堪。
他睁开眼睛,手在柜子上摸索到那份迟迟没有送出去的礼物。打开盒子,酒红色的宝石在灯光下折射出绚丽璀璨的光芒。
他想起成茵在楼梯间撅嘴问自己的问题,“你为什么对我爱理不理的?”
他当然不是因为生气才不理她。
在觉察到自己对她的情感后,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了,他震惊于自己的发现,久久无法从那种感知中恢复过来。
他把手链从盒子里提起来,吊在半空中。
接下来,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对她?
他想起自己脱口而出叫了她一声“茵茵”后,她扭过脸来时那一脸悸动惶恐的表情。
如果他告诉她自己喜欢上她了,她会有什么反应?
手链在空中晃晃悠悠,不安分地颤动,那跳脱艳丽的颜色重新勾起他心中封存已久的炙热。
他轻笑,仿佛看见成茵吃惊的双眸。
手机终于响起,他起身去接,一边端起柜子上的加冰威士忌,啜上两口提神。
的确是高翔。
“还是没批下来,Sorry,我尽力了。”他一开口就是抱歉的语气,“我和弗兰克还有他的老板争了一个多小时,可他们最终仍然不同意。”
杨帆一时没能答得上话来,虽然结果早在预料之中,但当它真正来临时,心里还是有一点凉飕飕的感觉。
“我想好好做事,可是这些人只热衷于玩政治,简直没法沟通。”
杨帆一口将威士忌饮尽,灼热的液体从口腔席卷而下,直至身体的各个角落,他觉得畅快多了。
“你有什么打算?”他反问高翔。
“一个打工的,能有什么好打算?”高翔苦笑了下,“继续做事,直到做不下去为止。”
“没想过回美国?”
“不想了,年纪大了跑不动,况且我太太和小孩也都在这边。”顿一下,他的口吻里多了一丝愠怒,“为什么每次一有矛盾就该我走?!这次我不会再窝囊地离开,就算来的是强龙,我也拼着要做一回地头蛇。”
杨帆哂笑,把酒杯搁在桌上,“高登,我们是做生意,不是怄气,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
高翔发泄一通后,心情也平静了不少,黯然道:“我也不纯粹是怄气,虽然在AST这几年过得也很辛苦,可这个部门是我白手起家做出来的,还有外面那些市场,我不想就这么拱手送人。”
他的心情杨帆全能理解,其实这也是他眼下在英锐的处境写照。
高翔蓦地把语气放轻松,“我们不合作了也好,以后有大单子,我不会再压着你,你也可以自己去争取,不用再顾虑我们这边。”
等了片刻,没听到杨帆的回应,高翔有所警觉,“怎么,难道那几个人还在跟你耗?”
“我现在是半停工状态。”杨帆坦言。
“太过份了!这是典型的过河拆桥!没有你,英锐早就关门大吉了!”
可是现在说这些一点用也没有。
“你打算怎么办?”高翔问。
杨帆笑了笑,“我学你,跟他们扛下去,走一步算一步。”
高翔亦是无奈地笑,仿佛自嘲。
“以前太注重计划,稍有变动就转变方向,所以很少遇到大波折。”杨帆道,“其实这样会少掉很多磨练的机会,我现在想试试看,撑到底,看等着我的会是什么。”
“看来我们再一次不谋而合了。”高翔回应他,“不过要小心啊!AST的政治和英锐的不一样,我们这里多少还讲点规则,至于你身边那几个人就……”
杨帆打断他,“也许,我们正坐在同一条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