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说：“如果不是因为我出了事，你是能出国深造的。”

    “一个样的。我也听苏联专家讲课。我没受什么委屈，现在已升了讲师了。”

    除夕，即所谓吃年夜饭吧，我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女儿也从婆婆家赶来了。饭后我提议大家在新春佳节谈谈各人的心里话，谁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我认为，大家趁着酒兴可以随便谈谈，这样，互相之间可以增进了解。

    可惜孩子们还是有拘束，不敢多说，反倒弄得很紧张。最后，做父亲的叫女儿去书架上找出《鲁迅全集》中先生译的那篇有岛武郎的《与幼小者》，指出一段要晓风念：

    “我爱过你们了，并且永远爱你们。这并非因为想从你们得到为父的报酬，所以这样说。我对于教给我爱你们的你们，唯一的要求，只在收受了我的感谢罢了。养育到你们成了一个成人的时候，我也许已经死亡；也许还在拼命地做事；也许衰老到全无用处了。然而无论在那一种情形，你们所不可不助的，却并不是我。你们的清新的力，是万不可为垂暮的我辈之流所拖累的。最好是像那吃尽了毙掉的亲，贮起力量来的狮儿一般，使劲的奋然的掉开了我，进向人生去。”

    大家都沉默着，屋里静悄悄的。还是父亲用沉重的声音说话了。“这就是我的心情。我愿意将我的全身心交付给你们，你们像幼狮一样吧，你们能够壮健地奋然地离开我，我就安然了！”屋里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大家都感到了这段话所含的悲痛。幸好晓风说了：“快没电车了，我回去吧。”这样算是打破了沉默，大家都站起来送她。

    过后我怪他，不应该拿有岛武郎的绝望心情来影响孩子们。他说：“你不知道，晓谷为我的问题很痛苦，想说服我呢。这在他是一个负担，因为他是党员呀。但我愿意做牺牲者。跨过我，走他们自己的路！他们有党的领导，这是他们的幸福。看到他们那么虔诚地相信党，听党的话，我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