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很长一段时间。
耳边的那阵嗡鸣声才消失不见。
途中下了场暴雨。
林悄悄站在屋檐下,泼天的雨水砸在地面,水滴不可避免溅到了她的裙摆。她握紧了手中的雨伞,一根根手指掐得发白。
暴雨初歇,台风来临之前的天气总是说变就变。
雨停后短短十几分钟,天色辽阔,绮丽的黄昏给蓝白色的天空渲染了浓郁的颜色。
林悄悄依然停留在街边商铺的屋檐下,她也不知道自己看什么,转过身的瞬间,静静望着玻璃窗倒映的自己,眼神有些茫然,眼眶还是红红的。
记忆仿佛停留在几分钟前。
那句话就像诅咒一样缠在她的耳边,一遍遍的,不断重复。
精神病玩起来是不是更有意思
氤氲潮湿的眼前浮现少年那抹淡淡的笑意。
时闻野笑起来总是好看的,几分难得的柔和,不见迫人的冷峻,可是他并不怎么喜欢笑。
林悄悄喜欢看他笑起来的模样。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怕看见他的笑容。
那么的漫不经心。
和他的朋友,将她当成一种笑话来嘲弄。
林悄悄的眼前越来越来模糊,不知不觉的时候脸上已经湿了一片,她抬起手动作仓促抹掉了眼泪,吸了吸泛红的鼻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冲进了黄昏里。
她和时闻野好像就像这场夕阳,渐渐地落幕了。
林悄悄回到家里。
客厅和卧室都没有人,妈妈还没下班。
林悄悄弯腰换好拖鞋,手机定好的闹钟提醒她到了吃药的时间。
林悄悄去厨房倒了杯温水,握着水杯的手隐隐颤抖,她差点打翻了掌心里的药瓶,哆哆嗦嗦的倒出药片,一把吞进喉咙里。
分明早就吃惯了的药物。
今天就变得万分苦涩,苦得她掉了眼泪。
一颗接着一颗,像珍珠断了线,顺着脸颊往下坠落。
像是被炙烤过的滚烫眼泪砸在皮肤上,刺痛难耐。
林悄悄捂着嘴,渐渐弯下了腰,她趴在桌面上,憋在嗓子里的哭声逐渐沙哑了起来,声音也逐渐变大。
手掌沁满了泪水。
只有一个人在家,她才敢放肆的大哭。
林悄悄也不想当一个心理有病的怪人。
不想去医院。
不想吃那么多的药。
林悄悄哭得脑袋有点晕,鼻尖很红,眼泪停留在睫毛上,颤颤巍巍抖了两下。她掐紧了手指,失控的情绪还是无法平复。
她还是很难过。
她想告诉时闻野,这两年多的时间,她一直都有在好好吃药。
她不是故意要害他丢脸。
她也不想被当做精神病。
可不可以不要笑了。
不要像其他人一样,奚落她,嘲笑她。
不要骗她,不要将她当成逢场作戏的玩具。
她真的很努力的在变好。
真的。
林悄悄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泪腺就像失控了的水龙头,眼泪不断往外涌,嗓子哭得沙哑。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时闻野给她打了很多电话,她一个都没接。
林悄悄安静看着屏幕的光亮了又灭。
几次之后,也许他终于失去了耐心,没有再继续给她打电话。
林悄悄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坚强,至少这几年听见对她的议论,那些难听刺耳的话,她其实不会再像以前应激般怕得那么厉害,耳朵也不会吓得嗡嗡作响,心脏不会再窒息的像是快要活不下去,身体不会颤抖。
她已经能逐渐适应,恶毒的语言。
可是
时闻野的一个表情,就能击溃她的铠甲。
爱是软肋。
一面是糖,一面是刀。
扎在心上的痛感,是别人的万倍不止。
痉挛的心脏,痛得像是无法再喘息。
如果她。
不喜欢他就好了。
林悄悄顶着红肿的眼睛缓缓睡去,四肢蜷缩,好像没有了安全感。她梦见了很久之前。
断断续续。
几个片段连在一起就像一部漫长的电影。
八月石榴香,院子里的石榴树结了果。
她又看见了停在巷口,那辆熟悉的车。
林悄悄已经记得那辆车的车牌号,她默念了遍数字,被朋友拉着往前走,脚步缓慢,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
林悄悄心不在焉回了家,院中的枝头被风吹得哗哗响。她坐在树荫底下,看着已经熟透了的石榴,若有所思了会儿。
她忽然站起来,跑进客厅里,她的妈妈正在切西瓜。
她有点不自在的说“妈妈,石榴熟了。”
“你想吃吗那你摘下来吃就好了。”
“嗯。我想给陈阿姨她们也送点,今年结了好多果子。”
“去吧。”
林悄悄从厨房里拿了个小竹筐,她站在板凳上,仰头抬眸对上有些刺眼的阳光,一缕一缕穿透树叶的间隙,闪耀斑驳的光影。
她摘满了一箩筐的石榴,先去给陈阿姨家送了小半。
长得最好的、颜色最红、看起来最甜的那几个石榴留在了竹筐的下面。林悄悄走到对门,心跳动剧烈,像是快要喉咙口跳了出来。她调整好紧张的气息,鼓足勇气摁下了他家的门铃。
她耐心在门口等了有一会儿。
一脸颓丧的少年打开了院门,耷拉着眼皮有些困倦,慵懒散漫的气质,他掀了掀眼皮,看了看她,声音也像是没睡醒的那样懒洋洋,“有事吗”
林悄悄紧张到声线都有点抖,高高瘦瘦的少年就站在她的眼前,还穿着睡衣,头发颓废落在额前,鼻梁挺直,眼睫浓稠翘长,比漫画里的男主角还要精致漂亮。
林悄悄装作不认识他,“傅奶奶在吗”
少年抬了下眉,“不在。有事找我。”
林悄悄故作镇定“我家的石榴熟了,妈妈让我给傅奶奶也送一些。”少年冷淡哦了声,伸出手“给我吧。”
林悄悄将小竹筐放在他的掌心,有点舍不得走,她忍不住补充了句“很甜的。”
少年随手拿了个石榴出来,“是吗”
他的手指又长又瘦,骨瘦嶙峋的拇指轻松掰开了石榴,仰着脖子往嘴里扔了几颗石榴粒。
他抱着竹筐,背影清瘦。
林悄悄依依不舍了几分钟,回到家里还有些失落。
哪怕是在暑假,他出没的次数总是不多的。傍晚天气凉快些的时候才能看见他出来晃悠。
不过他的人缘很好,每天都有人在他的家门口敲门。
院门开着,院墙内的声音很容易就传到了外面。
“时闻野,桌上的石榴好吃吗”
“还行吧。”
“那我吃了啊。”
“哦。”
“我靠,好甜哦,你这剩下的大半个是被老鼠咬了吗”
“滚。”
“野哥,你好浪费啊,我舍己为人,帮你啃了。”
“恶心。”
她站在二楼卧室的阳台上,其实看不清什么。
空落落的心,是有点难受。
梦不讲道理,非要来啃噬她的痛苦。
一遍连着一遍逼迫她回忆起他和别的女孩有说有笑的画面。
她从几乎窒息的痛苦中醒过来。
满身的冷汗,她坐起来捂着胸口深呼吸了几次,片刻之后,她抱着干净的衣服去浴室洗了个澡。
林悄悄打开手机看了眼,从昨晚到现在,时闻野没有再给她打电话,也没有发消息。
这样也好,她有足够的时间用来平复心绪。
林悄悄下楼找出冰块,敷了会儿眼睛。
她坐在沙发上,转过头恰好能看见玻璃窗外的石榴树,又快到了开花结果的季节。
等到高考结束,再过两个月,就能看见新鲜的熟透的石榴。
她之前依然想把最甜的送给他。
好像,也没有必要了。
周一,课程已经收紧。
理科班的老师早在之前就将所有的知识点都讲完了,剩余的时间都留给学生自行学习。
可以刷题,也可以选择更好的方式。
班级上大半的同学都已经办好了出国的手续,早就做好了出国留学的准备。材料齐全,只等毕业就能直接飞去国外。
周书颜在国际班,她有点跟不上班里的学习,当初以为时闻野也会在国际班,她和爸妈闹了好久才同意她也去国际班。
算盘落空,为此难过了很久。
周书颜申请好国外的学校后不怎么爱上课,没事就跑来理科一班,看见时闻野没来上课,不高兴的走了。
林悄悄写卷子的时候,身边的空椅子忽然坐了人。
“周五放学去哪儿了”
少年的声音清清冷冷。
林悄悄头都没抬,“回家了。”
时闻野的眉骨有个明显的血疤,他是很清冷的长相,总是一派高贵,眉骨上这个疤痕,衬了几分戾气。
林悄悄没注意到他的伤口,听见他的声音,又应激似的想到那个嘲弄的笑意。假性愈合的伤口开始撕裂,流血。
时闻野抿了抿唇,貌似已经很克制情绪“不是说好一起的吗”
静默了几秒钟,林悄悄继续写卷子,边淡淡地回答他“嗯。我反悔了。”
不知道安静了多久。
她手里握紧的笔忽然间被人蛮横的抽走,少年的指腹紧紧压着她的卷面,一双冷瞳盯着她“你什么意思”
林悄悄试图抽走她的卷子,他也许真的很生气,摁着纹丝不动。
脆弱在纸张在两道力气下被撕成了两半。
林悄悄看着自己被撕破的卷子,沉默了会儿,“意思就是结束了。”
她很小声,唇瓣一张一合,“时闻野,我们就这样吧。”
到此为止。
再热烈的夏天也有停下来的那天。
死寂了很久,时闻野哑着声音,冷瞳发红,一寸寸盯着她,“理由呢”
林悄悄长得是很温柔的那种好看,哪怕她好像生着气看起来也是很柔和的,没有什么攻击力,她说“我累了。”
她低下头,仿佛自言自语“不合适,不勉强。”
时闻野性格是很傲的,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让他几乎从来没有低过头,委曲求全的当条卑微的狗。
他绷着冷脸,盯着她看了半晌。
忽然间,自嘲自讽似的笑了声。
阳光落进他乌黑的眼瞳,映着几分嘲弄,他嘶哑着喉咙问“就这样敷衍我吗”
林悄悄很安静。
时闻野没什么表情看着她,自嘲似的开口问她“你是不是早就开始烦我了你数过昨天是你第几次爽约吗”
林悄悄嗯了声,“对不起。”
时闻野好像忍耐到了极限,嗤笑了声,用力攥紧的手指不可避免掐到了掌心的伤口“我他妈的听够了你说的对不起。”
教室里大概只剩下了不到一半的人。
但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时闻野忽然间握住她的手腕,一脸生人勿进的煞气拉着她去了僻静的空教室。
被踢开的椅子,吓了教室的人一大跳。
众人面面相觑,有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徐向南用胳膊碰了下陆北的胸口,“他怎么啦谈崩了”
陆北说“我哪儿知道。”
上个星期五就开始不太对了。
时闻野本来是不打算来学校的,那天他们原本在篮球场,台风经过,天气骤变,暴雨说下就下。
时闻野看着砸在窗户上的暴雨,突然间说要去学校,还顺了把伞过去。
陆北随口扯了句“给你同桌送伞呐”
当时他既没有承认,但是也没有否认。
空教室里的桌椅早就废弃,尽管如此,每天也会有保洁清扫,确保教室里一尘不染。
林悄悄转身要走,时闻野先她一步锁上了门。
他的腰懒懒靠着课桌,双腿懒散交叠的站姿,平静看着她问“是要分手吗”
林悄悄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她抬头对上少年乌黑的眼,咽了咽紧绷的喉咙,她说“对。”
时闻野气得笑了,“理由呢”
林悄悄看着他的脸,她还是很喜欢他,喜欢这个人。
他那么好看,尤其是站在阳光里。
她忍住鼻头的酸涩,她轻轻地说“可能因为我是个神经病吧。”
少年嘴角的冷笑逐渐消失,眼神也渐渐的变了。
他抿直了嘴角“我从来没有介意过这些。”
林悄悄艰难扯起一个笑,“是吗”
她的眼睛渐次红了“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玩”
时闻野一愣。
林悄悄眼含泪光“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好骗”
她本来想让自己看上去洒脱一些,不要像一个怨妇,她说“我是有病,但是我现在都有好好在看病,认真的吃药,乖乖的遵循医嘱,我不是故意想给你丢脸,对不起。”
“但是,但是你能不能不要”
不要像他们那样把我当成笑话。
挂在嘴边随意的嘲笑。
时闻野皱着眉“我说了我不介意。”
林悄悄不敢相信他了,她说到一半就已经泣不成声。
林悄悄吸了吸鼻子,抹去脸上的眼泪,“有时候我看见你和她们站在一起,我就觉得她们任何一个人,都比我般配。”
她从来没和他说过,她一点都不喜欢他身边出现的那些女孩子。
她就是很贪婪,就是想要偏爱。
为什么不能不能稍微在意一下她的感受呢
林悄悄说完这些话,越过了他走到门口。
时闻野抓住她的胳膊,“你可以给程伽良补习讲题,我就不能和我的朋友接触吗我让你不要给程伽良补习的时候,你有听过我的话吗”
林悄悄有点头晕,不知道是因为贫血,还是因为他说的这句话。
时闻野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现在一点都不理智,她几次的失约和忽然要求分开,都让他无法再保持足够的冷静。
他本来就有点大少爷脾气,只不过在她面前藏得很好。
林悄悄没有力气推开他,她说“嗯。可以的。你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一起。”
时闻野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语气又很重,他说“抱歉。”
林悄悄慢慢推开了他的手,“没关系的,你不用和我道歉,”
也不要再把她当成消遣。
林悄悄的脑袋还是有点晕,站稳之后,血液渐渐回流,眼前恢复了正常,她没再管身后的少年,径直离开了这里。
隔天,林悄悄请了假。
她有点低烧,在家睡了一天才好了些。期间时闻野给她发了短信说了抱歉,她没有回复。
时闻野也没有在纠缠,她了解他,一个很傲气的人。
事实也是如此。
第二天回学校,林悄悄看见周书颜坐在她的位置上向时闻野讨教出国留学的事情。
林悄悄忽然记起来,以前王皖豫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王皖豫说她和他是云泥之别。
时闻野依然是高不可攀的冷月。
而她不过是他闲暇用来打发时间的玩具。
林悄悄心不在焉的想,也许时闻野会和周书颜一起去国外留学。
她去办公室找到了班主任,要求换座位。
程年远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间要换座位,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林悄悄搬课桌的时候,时闻野的脸色很难看,他压着脾气,“你有完没完”
林悄悄只是说“你不要生气。”
总是生气对身体不好。
这段时间,林悄悄去看精神科的消息早就在南华传遍了。
她知道应该有不少人在背地里讨论这件事。
时间像是一个轮回。
她又回到了以前在十六中的日子,孤独的忍耐过去就好了。
林悄悄更加努力的学习,每天都在不断的做卷子,她是班级里那个另类,除了高考,她没有任何退路。
没钱出国留学,也承担不起复读的后果。
认真刻苦的学习,在这所学校里是显得有点格格不入的。
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规划好了未来。
林悄悄有时候也会羡慕他们,但这种念头也不过转瞬即逝。
最后一场高三联考结束,林悄悄在回家的路上被拦了下来,时闻野堵住了她的去路,他个子很高,低头看着她,“那天是我嘴贱,说错话了。”
他在求和。
林悄悄听出来了。
但是她不想再这么勉强下去了。
现在看见他,潜意识就会想起那句话,那个嘲弄的笑容。
林悄悄知道他肯一而再再而三的低头已经很难得,她说“没关系。”
用词和语气都很客气,像是礼貌对待陌生人。
时闻野的唇角抿成了一条僵硬的直线,“你一定要这样吗”
林悄悄“嗯。”
她感觉他盯着她看了很久,眼神停留在她的脸上。
少年傲骨难折,他好像也来了脾气“那就这样吧。”
林悄悄点头“好。”
开始的那么谨慎。
结束的如此仓促。
年少时的喜欢,就像一阵风,维持不了多久。
吹过一段路,就结束了。
林悄悄抬起头来,睫毛颤了两下,她说“你还记得我以前送给你的那个水晶千纸鹤吗”
时闻野冷冷抿嘴,双手插兜“不记得了。”
林悄悄轻轻地哦了声,他不记得也不奇怪,对他来说那不是多值钱的礼物。
她接着说“就是你过生日的时候我送给你的礼物,用一个蓝白色礼盒装起来的。”
时闻野淡淡的“好像想起来了。”
林悄悄眉眼松了松,她说“你能把我的千纸鹤还给我吗”
那是她最宝贵的东西了。
良久过后,寂静的空气划破一声低沉的嗤笑。
声线冷冷的。
时闻野的眼睛好像也有点红,仔细看发现眼眶里有很多血丝,掀起薄唇,“送出来的东西还得还吗”
问出的这句话,咬牙切齿。
林悄悄还没开口,时闻野赌气似的说“还你就还你。”
她松了气,“还有那个手链。”
时闻野插着兜,默了两秒开口说“找不到了。”
林悄悄垂着脸,看不清表情,过了会儿,她开口道“哦。”
弄丢了就算了。
早就生锈了的手链,对他来说确实不算多珍贵的东西。
林悄悄走出后门,她还没回到教室,紧跟着就听见一声剧烈的摔门声。脚下的步子顿了顿,她随即若无其事继续往前走。
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是高考。
林悄悄换了座位后恢复成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除了做题目还是做题目,她想要考一个好的大学。
日子转瞬即逝。
临近高考那几天,连她都有点心浮气躁的。
等公交的时候看见一个男孩弯腰蹲下给他的女孩系鞋带,林悄悄脸上的神情有些怔愣,以前也有个少年会弯腰给她系鞋带。
她回过神,匆忙上了公交。
戴好耳机,隔绝了车里嘈杂的声音。
喧哗的风声,从耳边经过。
林悄悄心里有些空洞,麻木的痛感像是断线了很久才爬上来。她快忘记了难过,就以为自己真的不难过。
手机里还有时闻野昨天给她发的短信。
他平静的问她要地址。
要把千纸鹤寄还给她。
林悄悄用公事公办的语气给他发送了地址,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多余的话。他又咬牙切齿的,问她到底想怎么样,是不是他以后都不能再和别的女生说一句话。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凭什么要这样对他。
林悄悄看着那些字眼,耳朵又开始嗡嗡的响,伴随而来还有那天手脚冰冷。呼吸窒息的反应。
她什么都没有回,默默的删掉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等到毕业,应该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联系。
高考前半个月,南华已经完全没课。
国际班的教室空了大半,大多数都已经办好了出国留学的手续。
林悄悄从食堂回来,经过走廊。不巧撞见时闻野和陆北。
陆北劝了两句,让时闻野先哄着人。
时闻野红着眼睛,眉骨的伤口早已结了疤,他抬起眼冷声反问“凭什么”
凭什么要他低头。
时闻野吐出这三个字,抬眸正好对上她的眼睛,他的喉结滑了两圈,本来想解释,张了张嘴又保持了沉默。
林悄悄从他身边经过时,什么都没说。
时闻野下意识将手藏在背后,雪白细瘦的手腕,那条手链早就斑驳,他却一直都戴着。
赶在炎热的夏天之前。
迎来了高考。
两天眨眼就过,大多数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四场考试就已经结束。
卷子难度与往年持平,不算太难。
程年远问起来,林悄悄只说自己正常发挥。
三个月的暑假,林悄悄已经找好了家教的兼职。
出考试成绩的时候,林悄悄正在帮一名初三的学生补课。
她考得不错,分数远超她想要上的那个学校。
去学校填志愿的前一天晚上。
林悄悄被时闻野堵在巷子里,夜灯寂寥,橘黄色的光里有萤火飞舞,深夜的老巷子,静地只听得见蝉鸣。
她穿着件棉白色的连衣裙,夜风轻晃着裙摆,她温柔却不胆怯。
时闻野身上余着淡淡的烟味,清寥岑寂,一件合身的白色衬衫,下摆没入窄腰之间,他抬起眉眼,“我后悔了。”
林悄悄的耳朵又开始了嗡嗡的响,甚至模糊不清的记忆也开始出现了偏差,那天她明明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但好像又听见了。
她心想算了。
不要再继续回忆了,越想耳朵越疼。
林悄悄深呼吸,平静下来说“时闻野,你不要再这样缠着我。”
她的眼睛是红的,已经有些发酸,不过幸好她站在光线不好的角落,应该不会让他看出来,“你现在和我说一句话,我的耳朵就会很痛。”
心慌、心悸、手脚发软。
这些应激症状,她没有办法控制。
林悄悄看见他的脸色渐次惨白,也许是光线的原因,也许是他本来就很白。她望着他的眼睛,“不要再戏弄我了,就当可怜我。”
暴雨将至,雷鸣作响。
林悄悄觉得时闻野以后应该都不会再来找她了。
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隔天林悄悄去学校填了志愿表。
北城的医科大学。
离苔青有很遥远的一段距离。
她只想往前走,不愿意往后看。
林悄悄没有打听过时闻野的消息,也不知道他填报了什么学校。
她和他彻底没有了联系。
她暑假也没有回过采薇巷,而是四处奔波在去兼职的路上,借住在离市中心更近的舅舅家。
直到九月开学,林悄悄赚够了自己的学费和路费,拿著录取通知书直接飞往北城。
开学前几天,林悄悄回南华去拿了高中毕业证书。
在校报的墙面上看见了录取名单。
时闻野留在了苔青,国防科技大学。
林悄悄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也许是庆幸,也有点失落。
差一点,她也填了国科大。
林悄悄的大学生活枯燥无味,但是很充实,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周末兼职赚钱,周一到周五认真上课。
她依然按时吃药,遵守医嘱,这大半年里再也没有出现妄想过。她觉得她现在已经不需要千纸鹤的翅膀,就飞出了曾经的泥潭。
有时候,一个人独处的夜里。
抬头看向星空,眼睛还是会很酸涩。
有点想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想哭。
大一的寒假,林悄悄回了苔青,和妈妈一起过了年。
说来很奇怪,连着几年,苔青的冬天都下起了暴雪。
小年那天晚上,林悄悄戴好围巾去药店给妈妈买药,风雪簌簌,她提着买好了的感冒药,忍着寒意推开药店的门。
她将将抬头,恰好与一双漆黑的眼睛撞上。
他看起来还是那么有少年气,一身黑色的大衣,浅咖色的高领羊绒薄衫,双腿修长,清瘦俊朗。
时闻野朝她走了过来,“巧。”
林悄悄五指蜷缩捏紧手里的塑料袋,“嗯”了声,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话。
她往前走,低头就能看见身边的倒影。
林悄悄知道他跟着自己。
大雪落在他的身上,他好似也像这场风雪,冷若冰霜。
寒假短短一个月。
林悄悄和时闻野偶遇了不下五次,也许不是偶遇。
别后重逢往往都是蓄谋已久。
来年的暑假,林悄悄没有回苔青,留宿在学校里,边给学生补习边准备考证。
直到那年的寒假,林悄悄才赶在过年前两天从学校飞回了苔青。
她提心吊胆的几天,怕在某个街道,抬眼就遇见了不该再遇的人。
林悄悄已经病愈,好几个月没有再发作。
上次心慌耳鸣,也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也许现在,她没有那么怕遇见他。
记忆里的人,还是那么清晰。
他神采飞扬、鲜明恣意的模样,依然深刻。
八月底,林悄悄定了回学校的机票,拉着行李箱在巷口等车的时候,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看她。
可当她回过头,巷口空无一人。
她揉了揉眉心,也许是最近课业太繁重,精神紧绷才疑神疑鬼。
林悄悄上了出租车,遥遥远去。
江措一把挥开时闻野的手,刚才被他堵住了嘴,略有不满“你藏着掩着做什么偷偷来看她多少回了。”
时闻野双手插兜,“你都说了是偷看,让她发现了还是偷吗傻逼。”
江措
这话听来好像有几分道理。
江措扯了下嘴角,落井下石“看见你这种样子我真是比你死了都开心。”
时闻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我总比连支付宝都被拉黑的某人好点。”
江措“崽种。”
时闻野“承让。”
江措蹲在街边,本来打算抽根烟,拿起烟的手又放了回去,他拖着懒洋洋的声问“你刚才为什么不冲过去”
时闻野咬着烟头,视线里腾起薄薄的白雾,他吞了口烟,低声说“不能让她发现。”
不然她今年再放长假又不会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好肥的一章
马上要到都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