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角落里的灯光散射着柔和的光晕,云灯回过头看了眼谢栖,只见他整个人都沐浴在瀑布似的白光下,整个人有种奇异的安静。
好像是天生富贵命,就算那张脸难掩阴郁,也有种浑天天成的贵气,反倒显得别墅的装潢太低劣太俗。
云灯温温柔柔地扯着唇角,待转回头的时候收回笑容,攥紧了手。
自然不可能真的会让谢栖住到他的房间,但是家里的确还没有来得及把谢栖的房间装修出来。
别墅的面积很大,足足有一千多平。二楼的四面八方都是落地窗,一年四季的变化尽收眼底,光线敞亮。给谢栖安排的房间在二楼的尽头,原本是一间客房,虽然没有主卧次卧的奢靡,但是日日有人打扫,而且是客房里最好的一间。
云灯在白色的房门前停下,脸上露出歉意,他声音本来就偏软,听得谢栖微微蹙眉。
“哥哥,爸爸妈妈只是太忙了,所以你的房间才如果你想要住我的房间的话,我现在就能搬。”
“不用。”
“那,哥哥就暂且住在这里,不过装修的人下午就到了,这几天先委屈哥哥住在这里。”
云灯略低着头,摆弄着门锁,他侧着小半张脸,谢栖只能看到雪白的脖颈和长得能蓄着泪液的浓密眼帘。
“这锁是指纹和虹膜解锁的,要录入指纹的话,这样”云灯屏声静气,细白的手指在漆黑的屏幕上拨弄着,他专注于某事时,说话的速度不由自主变慢。但是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被打断了。
谢栖神色平静而冷“我知道。”
好像曾经也是这样,由于没有弄明白,被保姆嘲笑。怎么会不深深记得怎么解锁。
云灯一直扬着的唇角淡去“那我帮哥哥搬行李吗”
“不用。”谢栖发现自己的耐性出奇的好,就算曾经貌似乖巧的弟弟和记忆重叠,他心里没有半点波澜,平静得犹如一汪死水。
他审读的目光自上而下地看着云灯清瘦秀气的身体,当着云灯的面,把云灯和亲生父母的指纹删去。
门锁啪嗒一声锁上。
云灯望着房门,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但很快又不安起来。要是真的如同梦境所展示的,谢栖带着记忆回来,那他怎么才能够安然无恙。
溺水一样的窒息感密密匝匝包裹着云灯,他仓皇失措中,忽然想到了现在还对他爱而不得的人,要是在后来的事情发生前,提前把握着走向,会不会改变结局。
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离他而去,他会很难过吧。
时间停在十点。
电梯十三层的按钮灭掉,云灯看了眼时间关了手机屏幕。
几个月不见,绿萝长势良好,绿意盎然。
人不多,云灯礼貌打了招呼,推开了会客厅的门。入目是柔软的沙发,满室氤氲着浓郁的茶香。
一贯眼高于顶的老板畏畏缩缩地坐在沙发上,态度毕恭毕敬。而正对面的男人穿着浅灰色的西装,坐姿端正,修长的手指缓慢地抚弄着玉戒指,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愈发显得老板人过中年,又不加保养的肥腻。看到云灯进来的瞬间,一直耷拉着脑袋的中年男人眼睛微亮“云灯,过来。”
有点命令的语气令云灯脚步一顿,随即坐到了距离最远的沙发上。
“这是沈总,我应该给你说过,止宋的那位,他很看好你。”眼角毫不掩饰的疲惫彰显着年龄,但是他丝毫不敢在对面人眼前拿乔,只得频频用目光暗示。
云灯的视线落在男人身上,有些紧张地抓着衣摆,犹如溺水者抓住了飘浮的横木。
梦境破碎的片段和男人慢慢重叠在一起,他额角沁出薄汗。
“云灯,云灯”
老板看到云灯苍白的脸色满脸担忧,他的公司在圈里不上不下,能持续营收的原因就是摇钱树one,在公司刚起步时就签下了他们,出道即巅峰,一直持续到现在都无可替代。
不同于其他三个男生,云灯的人气不温不火,或者说低迷到了诡异的程度,在其他几个人如火中天,云灯却像是透明人,在网上毫无讨论度。
明明一张脸受尽造物主宠爱,完美得无可挑剔,就算是当个空有美貌的花瓶,都会有无数的人前仆后继想要献上所有。
男人淡淡出声“你先出去,我和云灯单独谈谈。”
门被轻轻掩上,偌大的会客厅内登时只余两人。
云灯眼睑微红,慢慢露出一个乖巧无害的笑容“沈先生,好久不见。”
沈渡不知可否,眉梢轻抬“是很久没有见过了,你备考,我没办法见你。”
他是古典雅致的长相,像是古画中的兰花,温和得乏善可陈。
“你高考完刚暑假,我是约你很多次的,你不肯见我,所以才没有提前见面。”
沈家是书香世家,往前追溯一两千年的话,是可以追溯到沈家祖上就是朝中重臣,门风很正,对于家教也严格得紧。
男人的眼中毫不掩饰爱意和坦诚,目光里透着关怀“我看你脸色很差,没睡好还是生病了”
汹涌的潮水缓缓褪去,云灯勉强地抬头看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没有,大概是昨晚没有睡好的原因。”
“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真的没事吗先喝杯水。”沈渡倒了一杯茶,手背贴在杯壁上试了下温度后,递给云灯。
熨贴的热度是刚好能入口的水平,茶香盈盈,飘入鼻翼,云灯低下头小口啜吸着暖热的茶水。
茶是上等的茶叶,如果不是顶级贵客,依着老板的小气程度,大概率不会拿出来。
“最近发现有一部戏的剧本还不错,想着让你也试试。”沈渡说话的腔调拿捏得很好,总是会给人一种进退有度的感觉,浅色的眼眸对上云灯的杏眼,“感觉很适合你。”
沈渡想的是,如果这次云灯还是会拒绝的话,他可能要换个方向来讨好。毕竟十八岁的少年,自尊心重,本来怀揣着初生的热忱和热血,却被现实打压得七零八落,尽管如此,也没有想过靠着家里来获取一些资源。
但是出乎意料的,云灯应了“嗯。”
他诧异地看了眼云灯,不知道什么原因会让少年突然妥协。
在追云灯最热热烈烈的时候,他送过跑车,送过珠宝,送过珍贵异常的孤本,都被拒绝了,他甚至不知道该从什么方向入手会好一点。
“突然想试试表演,总觉得,要尝试一下未曾涉足的领域。”云灯顶着沈渡的视线,脸上带着浅浅的红晕,“可以吗”
“当然可以。”
沈渡颔首,“那个角色本来就是只能你来出演。”
云灯平静地将一小杯的茶水饮干净,被茶水沾湿的唇色更加红润。
沈渡看着他有些郁气的神态,忽然想起来这几天听过的,云家流落在外的、真正的孩子被找回来了,难怪从进门起状态一直不好。
他本想问一下情况,但思索再三,决定还是不提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高考感觉还可以吗”
提到考试,云灯才回神,点了点头“应该可以考上想去的学校,我估分是可以过往年的分数线的。”
他把分数往低了说,实际上超出分数线好几十分。
不过在沈渡面前,他的分数不够看。
京城上流圈子,那几个无法无天的二世祖哪有肯好好读书的,都是塞进好学校,然后送出国再镀一层金。云灯是他们中的另类,他从小就很努力,对学习也很认真,唯一出格的事大概就是突发奇想出了道,然后混得不温不火。
云灯出神地想,谢栖和他同龄,谢栖又怎么样呢他在班里一直没有跌出过前五,谢栖总不至于会比他分数还高吧。
指尖深深陷入肉里,渗出血液他都不知道。
“那就好。”
“等你分数出来,想要什么都和我讲。”
沈渡看了眼时间,摘下手腕上昂贵不菲的表,扣在云灯细瘦伶仃的手腕上,从沙发上起身“公司那边还有事,我得先走了。”
“表我不要。”
“送你,不想要就扔掉。”
沈渡离开后,云灯抚摸着精细精美的腕表,这表之前他在拍卖行的图录上看过,价值七位数起步,周遭镶嵌着无瑕璀璨的绿钻和白钻。
他当时在这表上多停留了几秒,没想到沈渡竟然把它买下来了。
好像真的很爱。
云灯想起来他后来的结局,怎么看都不应该像后面那样子。
回到练舞室的时候,其余几个人正在小憩。
清一色二十上下的少年,年龄最大的也不过二十一。容貌都算拔尖,刚刚练过舞,脸上都是汗液。
云灯下意识看向坐在镜子前的男生,染着一头耀眼的红发,长相很有攻击感的美,眼睛却沁了冰雪的冷。耳朵里插着耳机塞,黑色的耳机线蜿蜒爬在短袖上。
他见到云灯回来,第一眼却看到云灯手腕上的表,他眼睛凝着毒蛇似的毒,嘴上叫得黏黏糊糊“哥哥回来了,我有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