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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雨一直下
    时间倒退回恶螭身躯崩解前几分钟的璃月。

    如今的璃月受到了远方战场天气的影响,因此也从早到晚都在下雨。

    几位仙人站在如今的天衡山山顶上,沐浴着风雨,俯瞰着山下的千岩军军士与璃月港城。

    他们多以本体的动物形态,但任由雨水冲刷在皮毛鳞片上,这些仙家也不会因此感冒风寒之类的得病。

    “真不错啊如今的千岩军。”

    “确实,有了军阵之力后,他们倒也算是能在正面战场上对我等一些帮助了。”

    几位仙人点评着如今正在戒严驻守于此的千岩军,只有一头仙鹿不安地用蹄子刨了刨地面上变得湿润柔软的泥土。

    “咳咳你为何一言不发,移宵。”一位身背大砍刀的兔子仙家双爪抱胸,有些咳嗽,神态虚弱地随口问道。

    这正是斗天踏地真君,平日里千岩军的主教官兼将军之一。他在前段时日的战斗中不幸受了重伤,虽说被抢救回来一条命,可这次就没有随着两支部队出战,而是待在大后方继续养伤。

    “斗天,我有些没由来的不安之感。”年轻的仙鹿缓缓回答道,在雨水中,它身后那深蓝鬃毛的长尾巴正在不安稳地甩来甩去,溅起了不少水花。

    兔子仙人看了它一眼,忍不住笑道“难道是你是担心棱游阁下会突然出现,然后袭击你的臀部”

    移宵顿时绷住了鹿脸,头顶的鹿角金光大盛,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模样。

    说实话,有赖于某个无耻褪色者的福,移宵导天真君和它完美的屁屁已经成为了璃月仙神们之间流传的笑话之一。

    还有不少仙家会跑来跟它比试高下一番,或者突然蹦出来欣赏一下仙鹿的屁屁然后满足地点点头离开。

    更有好事者,甚至专门邀请了褪色者来作为评委来评分。

    “棱游,我与移宵真君的臀部孰美啊”

    然后褪色者竟然会真的认真点评,分析优劣程度,最后给出评价,判定双方到底是谁获胜。

    目前移宵真君依旧是胜多败少

    对于这一切的故事后续发展,年轻的仙鹿表示麻了jg

    该死的棱游,直接带坏了一群本来很正常的仙家友人。包括它自己。悲

    当然了,这些朋友间玩闹的乐趣在魔神战争爆发以后就极大地减少了。当年有些开玩笑的损友有的还在,但也有的再也回不来了。

    战争啊

    想到这里,移宵导天真君轻声叹息,吐出的那一口微弱热气很不起眼地消散在寒冷潮湿的雨水中。

    忽然,它听见了周围的同伴议论声忽然大了起来,而几乎是与此同时,天地间原本稀稀落落的降水突然变得密集起来。

    “北边,北边”

    “糟糕那个是”

    “难道棱游和夜叉们没能拦住敌人”

    “说那些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怎么对付这玩意儿”

    在天地之间发起冲锋的,正是那饱含恶螭在战败之际所发出不甘诅咒的洪潮,它混杂于本就积蓄数日的大水之中,引导着这片浪潮冲向了南部的璃月地区。

    先前的归离集人,现在的璃月人怕是这辈子就跟水过不去。

    漆黑浑浊的洪水率先抵达山脚,沿途冲毁了无数草木与山石,山顶的一位禽类仙人腾飞而起,向整个璃月传递警戒的讯号。片刻后,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了整座璃月港,这不仅是提醒仙家与士兵们的讯号,更是。

    而背着大刀的斗天踏地真君也从天而降,跳入千岩军之中,它一边咳嗽,一边发出号令“千岩军的好儿郎们,结阵御洪运转阵型为水之玄武

    ”

    将乃兵之胆。

    能指挥的将军回到了阵中,周围训练多日的人类军士们立刻如同找到了主心骨那样,勇气大增,齐声应诺,旋即每个人都做出了平日里训练中操练无数次的举动。

    只见他们以最快速度解开了背后背着的长方形盾牌,将它举在身前。

    最前面一排的军士们单膝下跪,错列而成,将盾牌底部深深地扎在地上。他们身后的第二排军士冲上前来,弯着腰,将盾牌的凹槽与同袍手中的盾牌边缘机关卡在了一起。再接着是第三排

    眨眼间,一座巨大的、圆形的类似龟甲阵的阵型就结成了。

    斗天踏地真君站在狂风暴雨中依旧猎猎飞舞的玄武军旗下,见到准备就绪,旋即高喊一声“千岩牢固,重嶂不移”

    周围的人类战士们同样大喝道“干城戎甲靖妖闲邪”

    随着这声口号的激发,士气和战意蓬然而生,每个人腰间的特制腰牌上亮起了微弱的蓝光,一道道光芒汇聚到了战阵的军旗之中,让旗帜上那头原本闭目养神的玄武模样的战阵化身豁然睁眼

    它从军旗中飞出,变大,最终一道道蓝光完全笼罩住了千岩军士兵与里面的仙家将领。

    轰隆

    漆黑的洪流在这一刻终于撞上了位于山脚下的千岩军战阵,但与之相对的,是在水中浮现而出、身形虚虚实实状态的“玄武”。

    祂外形如巨龟,脑袋如龙头,背负着尖锐又沉重的山岳,踏浪而来。

    至于原本的千岩军们则消失无踪,但随之而来的越来越实体化的“阵魂玄武”。

    此即为千人一心,万人同命,以凡抵仙的力量。

    阵魂玄武的眼瞳里绽放出两道蓝色的明亮光芒,在昏暗中天气里如灯塔射出的远光一样显眼。祂在水中搅动着这方洪流,尝试将它引导向无人的地区来泄洪。

    在不断冲刷奔涌的大水中,凡人组成的神异战阵如山峦一样巍然不倒,那沉重又灵活的玄武化身奔跑在水中,所过之处,洪水减弱、消弭。

    然而好景不长,眨眼间,一道混杂着血丝的粗大黑水从浪潮中陡然间抬起,在半空中化作与那恶螭身躯隐隐有七八分相似的模样,扑杀而来。

    与此同时,这洪浪似乎有了自我的意识,见到这怪异的蓝色水中巨兽难以对付,索性绕开两侧,故意不再冲刷祂,而是直直地冲向千岩军阵魂背后的天衡山

    什么目标是天衡山吗

    作为真正操控这“玄武”阵魂的“大脑”角色,斗天踏地真君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战友们能够解决天衡山的危机因此这玄武发出了低沉悲愤的轰鸣咆哮,爪踏洪浪,冲向那黑水所化的螭龙残躯

    祂要在这里拖住这道满是怨气和诅咒的残魂

    一时间,天衡山脚下泛起浪潮,水位急剧上升,水流在翻滚,夹杂着先前落入洪水中的无数山石杂物一并撞击这座大山,以至于整座山的地基都开始晃动。

    “这可如何是好”剩下的几位仙人平日里都不以武力值见长毕竟真正能打的都被带出去打仗了,因此急得满头大汗。因为任谁都看得出再这样下去,天衡山一旦被冲垮,从单纯的洪水进化为泥石流的天灾将会直接摧毁后方毫无防备的璃月港城

    “归终大人呢马科修斯大人又在何处”

    “他们正在执行应急疏散民众的方案。”

    “快去请他们来”

    最后来的只有归终一人,因为熊熊要留下来继续指挥民众的撤退和疏散进程。

    作为尘之魔神归终来到天衡山顶,不用旁人解释便看出了眼前的危机,然而她一看山下的动静就忍不住眉头大皱“这样暴雨的天气不

    利于我的尘土造陆,抵御洪流的效果可能不会太好。诸位仙家,还需要人手来一起顶住天衡山”

    “我来吧。”移宵导天真君缓步走出两步,它的神情果决,头顶的金色鹿角却是如此宏伟、修长又美丽。

    在风雨中,那宛若树枝般繁盛华美的鹿角宛若黄金所铸造的艺术品。

    那是移宵导天真君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身体部位,也是最坚固的部位。

    “你们谁来斩断我的角,用它来撑住天衡山的这一侧”

    “移宵你想清楚”其它仙人纷纷试图劝阻它,谁都知道斩断一头汇聚着仙鹿毕生仙力和精血的鹿角意味着什么移宵导天真君这样一做,没有上百年都难以完全恢复

    “我很清楚,各位同袍,归终大人。”年轻的仙鹿是如此热血又果决,它的话语在风雨中慷慨激昂,“在西边,若陀龙王正率领众仙与千岩军拱卫国门;在北边,棱游则是与那袭来的恶螭尽力交战;我等守土仙众,又有何不能牺牲区区鹿角而已,尽管拿去”

    于是,众仙神答应了移宵导天真君的请求,用神力取得它的鹿角非常难以切割,就算是归终用神力来切割的话也需要耗费许久。最后仙人们不得不在移宵导天真君的头顶挖出了两个血肉模糊的大洞,才把鹿角完整地取下由于擅长医术的仙人们多半都去了前线随军征战,因此大家只能给移宵导天真君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但它还是不肯休息,而是挣扎着跳入已经绕过天衡山的部分潮水里,前去帮助那些落难的民众去了。

    那金色的鹿角落入天衡山脚下,沉入大水的水底,与这山脉完全连成一体,再加上归终于上空不断操控尘土汇聚于此,终于顶住了这片被恶螭所诅咒的洪水

    其实,在第一缕洪水涌入天衡山背后的璃月时,早已如同惊弓之鸟的璃月民众就行动起来了。

    尤其是璃月的许多中年人,他们曾经在二十多年前经历过归离集毁灭的一幕,以及后续的一连串奇妙获救事件众人对于“洪水”这种事早已有了许多阴影。

    因此大家不敢怠慢,纷纷放下手上的工作,带着亲人家眷,依照平日里的训练逃生方案前往被摩拉克斯等魔神提前修建出来的避难之处。

    然而一些反应较为迟钝、在璃月建立之后才出生的年轻人,不太明白此事的严重性。因此哪怕空中长时间回响着刺耳的警报声响,左邻右舍都拖家带口的狂奔出门,他们还在磨磨蹭蹭、稀里糊涂地试图跟上大部队。

    如今已经白发苍苍的尼利尔就发现了自己隔壁家有这么一个小蠢货,原本正在准备与女儿一家前去避难的他气得当即抓着拐杖,冲进领居家的院子里,疯狂抽打这个试图带走更多财物的愚蠢小伙子“荣轩你小子怎么不惜命还不快去避难”

    “哎呀,尼老先生,别打了别打了”荣轩被这位老人家打得嗷嗷乱叫,又不敢反抗,结果躲闪之间怀里的摩拉都掉了一地,心疼又痛苦被打得快要哭出来了。

    尼利尔的女儿也是他唯一的女儿,三个孩子里最小的那个,如今已经成家了她急得趴在门扉上大喊“爹老爹,别管这蠢货了,快走吧”

    荣轩一言不发地涨红了脸,任谁被隔壁家的同龄人姐姐说是蠢货都不会高兴到哪里去,他试图蹲下神去捡起地上的金币,却被挥舞着拐杖的尼利尔打得差点屁股爆炸。

    年迈的千岩军退休教官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已经不再拥有年轻时的英勇与善战,满脸都是皱纹甚至是老年斑,他如今只是用拐杖简单地打了几下人,自己就累得气喘吁吁。

    但他还是回头对女儿喊道“阿秀,你跟小胜带着宝宝先走”

    “我已经让夫君带着孩

    子先走了”女儿阿秀急得也快哭出来了,“爹,您都一把年纪了,别管这混蛋了他从小到大都不听别人劝的”

    作为一个青春期的叛逆少年,荣轩的臭脾气当时也犯了,他不顾那些劈头盖脸的雨水淋在身上,梗着脖子大喊道“尼老先生,我的死活我自己负责不需要你们来管”

    然而尼利尔的脸色完全阴沉了下来,他猛然拔出藏在拐杖里的短剑,一把架在了那个年轻人的脖子上,恶狠狠地说“荣轩,你听好了你娘是生你时难产死的,你爹为了多挣点摩拉来抚养你,起早贪黑的在矿上干活,到头来也落下了病根所以你的命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你死了倒是轻松,但你死后对得起你娘对得起你爹臭小子,还不快给老夫滚去避难”

    “”

    少年人那倔强顽固的糟糕表情终于崩解了,他一言不发地抱着包裹转身跑出了院子。

    在他身后的庭院泥土里,还有几枚金色的摩拉被慢慢涨起来的水流所淹没、冲走。

    “老爹,人各有命,他不听劝是他的问题。您这是何苦呢”女儿阿秀连忙冲进来扶住几乎站不稳的老父亲。

    “哼要钱不要命的混小子他爹没空揍他,我也能揍”尼利尔吹胡子瞪眼睛地说道。

    阿秀迟疑了一下,还是帮忙解释了几句“那些摩拉是荣轩平日里在码头给人搬东西干活,一点点积累的,听说就为了给他爹买点好些的药物他舍不得也正常。快走吧,爹,这儿快被淹没了,我们快走。”

    “哎”尼利尔唏嘘地长叹一声,双手颤抖地勉强将那柄短剑插回拐杖里去这还是千岩军的军工匠人朋友送给他的退休礼物旋即,他又从原本那须发凛然的老战士形象变回了家中常见、佝偻着背的老头子。

    一老一年轻人在已经蔓延到脚踝高度的水位中往外跋涉,然而走了没有几步路,他们就看见一对年轻的陌生夫妻遇到了困难。

    那丈夫怀里绑着哇哇大哭的婴儿,却不幸被一棵倒塌的树给压住了腿脚,如今正咬着牙尝试爬出来,他的妻子则是努力想要推开那树干,却实在是无能为力,只能绝望地向路过的行人请求帮助。

    阿秀的表情都僵硬了不是她冷血无情,主要是自家老父亲明明都退休了,还是如同年轻时那样热情助人,完全不顾自己的一把老骨头是否还受得了果然,她只感觉身侧一晃,没能第一时间抓住自己冲出去的老爹的袖子。

    “这位姑娘莫慌,我来帮助你”已经冲过去的尼利尔大声说。

    “谢谢、谢谢您,老人家”那位弱女子哭泣着道谢,然后尝试帮忙一起推开树干。

    阿秀无可奈何地赶过来帮忙,三人合力推开了那根压住男子的树干。大水很快就淹没了这根不算特别粗大的树干。

    在水中,这丈夫姿态有点怪异地爬起来,一手还努力地护着怀中啼哭的婴童,他强忍痛楚,痛得面色苍白。但是尼利尔还是一眼看出他骨折了。

    此时他本想帮这位小伙子做个简易的战场包扎,但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因此便把自己的拐杖借给了对方撑着。

    夫妻两人感恩至极地搀扶着彼此,借走了尼利尔的拐杖,问清楚这对父女的名字和住址后,约定回头水灾平息后再还给他们。

    “老爹”阿秀都要疯了。

    “抱歉,阿秀”尼利尔歉意地对女儿笑了笑,“他是个男人,带着妻子和没满月的孩子,还不能倒下。更何况,爹不是还有你吗”

    女儿无可奈何地地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却见父亲原本笑眯眯的老脸忽然因为惊恐而扭曲起来他毫不犹豫地扑了过来,就像是帮助其他人那样用力地推开了站在原地的女儿。

    浪潮陡然席卷。

    然后,尼利尔被一块巨大的、被洪水冲来的大石所击中,转眼间就如同一根折断的脆弱树枝那样被压在了水中。

    摔倒在一旁的女儿终于回过神来,她不顾自己浑身的都是泥水,挣扎着爬起身,疯了一样的扑过来想要推开那压住自己父亲大半个身躯的石头,却见得丝丝缕缕的血水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