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前,这支追踪了他们一路的采矿调研团队,从他们的隐蔽型飞行器中降落。
他们的目的就是要知道,过去的许多其他分队都发生了什么,并且他们要带回足够多的珞金石以填补此前的空缺。
到了分叉口的时候,路况突然变得复杂,再往前就是崎岖狭窄的山路,蜿蜒盘旋,不方便采取设备追踪。
于是他们决定徒步尾随。
只是他们正在备降的时候,才猛然发现,分叉口有个男人留在原地,并没有跟着尼鲁等人往前走。
在经过短暂的商谈后,他们决定杀了这个男人。
彼时的陆谴,正因为血脉之力被压制而感到头疼。
一直以来,诅咒之石对于陆谴力量的克制几乎是无解的。
那石头是个矫情的东西,它稍一受到攻击或是感到力量被过度使用,就会用这种方式跟陆谴“抱怨”。
如果罪魁祸首是陆谴,事情会好办一些。
陆谴会给它面子,及时收手。
但偶尔也有例外,有除了陆谴之外的人对它造成威胁。这种情况,陆谴不太好判断它什么时候才能冷静下来。
事实上,诅咒之石也不是第一次被外部力量攻击了,陆谴甚至已经对此感到习惯。
正如六年前,当他正遭人陷害,顶着莫须有的罪名,在新星联那所密不透风的豪华监狱里,被好吃好喝地“关押”着的时候。
他的好学生林偕恩带走了他的诅咒之石,当时的林偕恩也认为自己拿捏住了陆谴的命脉。
而陆谴后来也确实在某种意义上死掉了。
这听上去似乎对他很不利。
好像只有控制住诅咒之石,任何人都能控制住陆谴。只要毁掉石头就能毁掉这个全星际最强的男人
令人头痛的死局,毫无疑问的把柄。
可是此时此刻,陆谴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困扰。
陆谴曾告诉林偕恩,诅咒之石是他力量的来源,也是他如同生命一般的“心脏”。这不是假话。
但林偕恩不知道的是,诅咒之石会压制陆谴的力量,前提是,陆谴没有受到威胁。
这石头怎么肯让陆谴就这么死去呢。
要是如此容易,早在万年前,陆谴就能和这颗破石头道别了。
就像当初,陆谴死于非命,可六年后他还能在陈家言的身体里复活。
只是
陆谴蹙起眉头,表情难得有些不耐。
他知道怎么解决诅咒之石的束缚,但这很麻烦,消耗的能量可不是一点半点。
“哟,还有落单的呢。”
采矿调研的那群aha已经落地,并朝他走来。
他们对于落单的“beta”,丝毫不放在眼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满不在意甚至感到无聊的表情,扫看了陆谴一眼。
这一批采矿调研队,为了确保人员安全和调研顺利,安排的都是一个个精神力高强天赋能力卓绝的aha,所以面对弱小如陆谴这样的普通人,能说出来的话都是些冷嘲热讽罢了。
“这种程度就不用我出手了吧奥莱,你直接给他一枪。”
“着什么急不先问问话”
“你但凡带点脑子就知道,他和那群人显然就是路过的,他能知道什么尼鲁那个臭小子,可比我们想得精明,他还有坏心眼儿没交代出来,我们得追上去一探究竟。”
“这样啊,那行吧。我找把小的枪,给他留个全尸。”
说着,那个叫奥莱的男人就从腰间取出一把小型机武,弹药冲击不算很强,但对付一个没有精神力的人绰绰有余。
他举起来,对准陆谴,说“哥们儿,要怪就怪你倒霉,非得落单,也没机会跟你的朋友们死一块儿了。”
陆谴捂着心脏的手稍微顿了顿。
他抬头,惨白的嘴角偏偏挂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
奥莱和他的同伴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被陆谴这一眼看得心头一滞。明明是个脆弱的beta,却莫名让他们感到下意识的警惕。
握住机武的手用力紧了紧,奥莱问他“你,笑什么”
那一枪没敢打下去,好像如果陆谴带着这个笑死掉,今夜他们所有人都得做噩梦。
陆谴扶着崖壁,朝他们靠近了一步。
“开枪。”他言简意赅。
陆谴的话像是挑衅,说得不带半点情绪。
那头的奥莱一慌,枪还真得在瞬间走火,因为靶子不准,擦着陆谴的胳膊射出去一弹。
做了消音处理的机武,只发出了轻微的闷响,不致命的一击,堪堪把陆谴的半条手臂炸得皮开肉绽。
然而这种程度的疼痛,和诅咒反噬的疼痛比起来,可以说是不痛不痒。
陆谴侧过头看了一眼,他的手臂正鲜血喷涌。
实在是很难得的画面。
因为血脉之力被封闭,他的血没有燃烧。
“这样死不了,应该打这儿。”
陆谴指着自己的心脏。
“我操,你、你他妈别跟我这儿装逼啊你当老子不敢开枪是不是”奥莱很少有这种心里发憷的感觉。
不仅是他,其他的aha队友们也没见过这种场面
一个鲜血淋淋的男人,正笑着请他们朝自己的心脏开枪,那双眼睛看上去沉静得有些冷淡,似乎根本不怕任何死亡的威胁。
他就那么一步一步朝奥莱走去,并且用低哑温和的声音,反复劝说对方
“来,开枪。”
“我”奥莱手一抖。
“别开枪奥莱,别开枪操他娘的,这人邪性得很你小心他的伴生能力有问题”
其他aha急中生智,推测出了陆谴这种行为的唯一合理性,说道,
“我以前听说过,有人的血脉之力是通过受伤来触发,伤得越重攻击性越强。临死前的最后一刻,他能拉着周围所有人一块儿死”
“真的我操,还好我没开枪那怎么办”奥莱赶紧把枪口按下。
然而陆谴却只是失笑地摇了摇头。
他们说的这种血脉之力确实存在,但陆谴并不具备。而且他现在根本无法使用任何天赋血脉。
这些人顾虑得太多,不轻敌大概也算是一种优点,只是陆谴现在需要让自己小死一回。
诅咒之石有时候会封禁他的力量长达数年之久,它现在不在陆谴手边,要确保解除这种力量压制,只能用这办法。
因此他迎着那些人探究戒备的目光,再次朝他们走了过去。
“你别过来站那儿,否则我杀了你”
陆谴又往前一步。
“你他妈的要做什么”奥莱目龇牙咧地冲他喊。
陆谴礼貌回他“等你开枪。”
奥莱脸色一沉,心头越发不安和困惑,他回头道
“夫塔拉尔,这人到底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一点都不怕我我现在有种我要是开了枪就会死的预感。”
“奥莱,你是个aha,拿出你的战士精神。就算和他同归于尽又如何,开枪吧,开枪杀了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
有人这么冲他吼。
作为这支采矿小队的临时队长,夫塔拉尔发出了指挥,说“确实,奥莱你是个aha,别这么丢人。”
但夫塔拉尔嘴上这么说,下一刻却带着众人往后退了一步。
奥莱骂了句;“该死”
即便他们怀疑陆谴有问题,但也不可能放任陆谴这样故弄玄虚。
就在奥莱犹豫着是否要开枪的时候,其他所有人也都针对陆谴,爆发出了属于b级aha的精神威压,企图以这种方式逼退陆谴。
“稍等。”
陆谴在这种寻常人都无法呼吸的强烈压迫感之下,稍稍抬手示意中断一下。
“”奥莱等人相视一眼,内心警觉更重这人竟然对精神力威压毫无感觉
他们看到陆谴的动作,以为陆谴要进攻,全都竖起了防护墙。
然而下一刻,陆谴却只是慢条斯理地脱下了他已经染了血的外套,长袖被一枪破了个大口子,但好歹还是能穿的。
如果下一枪打在胸口,毕竟狼狈。晚会儿就不能穿了。
陆谴把西服外套扔到一边,再次看向奥莱,说“可以了。”
“我”
奥莱有种说不出的憋屈,他咬着牙,对夫塔拉尔说,“我受不了了这家伙分明就是在挑衅不管他的伴生能力有没有问题,不管他是不是有后手,我必须要杀了他”
话音未落,嘭的一声响,强大的弹力冲击直接破开陆谴的身体,鲜血霎时间溅开两三米,连奥莱也没能幸免,挨了一脸血。
开枪的是夫塔拉尔。
夫塔拉尔的机武力场强大,一枪过去,几乎洞穿了陆谴的整个上半身。
刹那间血肉模糊,男人高大的身子应声倒地。
“行了,解决了。”
他毕竟还是个队长,他比奥莱更不容对手挑衅自己的权威。
“靠。”奥莱颤着声,一边擦着脸上滚烫的血,一边往前挪了几步。看到陆谴死得不能再死,终于松了口气,
“果然是吓唬人。我还真以为杀了他会发生什么事儿呢”
“老鼠胆子,就你还来什么采矿编制,你就应该去那些办公大楼里吹吹空调,躺着赚钱。”其他队友笑话了他一句。
“别老说我,你们刚才怎么不开枪呢哼。再说,采一次矿赚半辈子的钱,谁他妈不乐意干”
奥莱说完,大家都想到了什么,眼底流露出贪婪兴奋的神情。
“好了,解决完就赶紧走。别让尼鲁那小子溜掉了。”夫塔拉尔擦了擦枪口,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自己的队员,嗤笑着对奥莱说,“擦擦你脸上的血,真他妈晦气。”
说完,夫塔拉尔领着众人往前进发。
后面的奥莱抬手擦了半天,只觉得血液粘稠灼热,怎么都弄不干净。他怕被队伍甩到最后,想也没想就从地上捡起了陆谴那件外套,然后匆匆追了上去。
被他们遗留在身后的陆谴,似乎真的就成了一具没有了生命的尸体。
只是奥莱在拿陆谴的衣服给自己脸上擦血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手爬了出来。
他用力一甩,看到一个小小的黑色的东西被甩到地上,还没来得及抓起来一探究竟,就像是眼花似的,瞬间找不见它了。
奥莱挠了挠后脑勺,以为自己看错了“什么东西,长得跟蜘蛛似的”
被奥莱扔出来的那件外套,因为和周围破落的环境格格不入,即便浸了血,袖口破开大洞,也依然看得出它从前的雅致规整。
因此甫一落地,所有人都认出了它属于谁。
尼鲁尤其倒抽一口冷气
对于这件衣服,他再熟悉不过。
他盖了一夜,今早醒来时还小心翼翼替它掸了灰。
把衣服递还给陆谴时,他很小声地说了句谢谢。那时候他们还是潜在的敌对关系,但陆谴对他的态度非常和缓温柔,他也忍不住地用同样和缓的心情对待陆谴。
就在分别前,这件衣服还穿在陆谴身上。它将那人修长挺拔的身形衬得恰到好处,是尼鲁这辈子从来未看到过的体面英俊。
可现在,它却被血和尘土染得狼狈。
“你们把他怎么了”尼鲁撕心裂肺地大喊,“你们这群恶魔、畜生”
就在他尖叫的同时,戚柏已经破开了那个aha的精神力威压,浑身紧绷着走过去,弯腰拾起衣服。
戚柏的目光死死落在那上面的裂口处。
这不难看出在此之前,陆谴受到了怎样的攻击。
“你们杀了他”戚柏的眼眉低垂,声音里有几不可闻的轻颤。
但是对于他的问题,夫塔拉尔和他采矿队同事们似乎都不怎么关心,因此直接忽视了戚柏。
“尼鲁,你的态度应该好一点。要知道,我们这次来这儿,可不是跟你叙旧的。你弄死了我们的人,按道理来说,我得杀了你和你的族人,你旁边这几个就算死了,那也不过是顺便。”
夫塔拉尔笑道,
“你们刚才说的我可都听到了,所以尼鲁,你也别想再哄骗我们。矿山有怪物这真是个有趣的新讯息,既然如此,你在前面带路吧,要是真遇上什么怪物,我心情好就替你一枪崩了它。总之你得明白,你和你全族人的性命,都在我们手上。”
夫塔拉尔说着话,给奥莱和其他人使了个眼神,下一刻,他们将手中的机武对准了尼鲁和佣兵小队几人。
意识到被包围后,尼鲁的下意识,是想要牺牲自己保下族人,但这次情况有所不同。他身后还有无辜的人。
尼鲁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
明明在几分钟前,他还以为他和他的族落即将从死局中被解救。然而事实却告诉他,那些对珞金石矿虎视眈眈的恶人永远存在。
他们不会放过这颗星球。
“别想了,你没有别的选择。”夫塔拉尔仰着下巴,对于这些不堪一击的对手丝毫不放在心上,“就算你不带路,我们也能去到矿山。”
他抱着手臂,嗤笑地看着尼鲁。
尼鲁想了很久,沉默了很久,他当然知道夫塔拉尔的意思。
他们有强大的机武,本身又是精神力高强的aha,尼鲁害怕的怪物未必能伤了夫塔拉尔,毕竟他们还有机甲。尼鲁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他只觉得此刻已经走投无路。
尼鲁最后还是希望,通过服软投降来得到一线生机。
但他的嘴刚一张开,一个“求”字还没说得清楚,倏忽间,眼角余光就闪过一道残影,快得让他根本没有发现那是什么东西。
下一刻,尼鲁听到夫塔拉尔的一声惨叫
尼鲁猛然看去,却发现戚柏竟然不知何时踩在了夫塔拉尔的肩上
就在刚才短短的一秒之内,快到普通人肉眼无法捉摸的极限戚柏在风思留的帮助下,借着气流推动的力量向前疾速跨步,在高强的弹跳之下整个人跃起三米高。
等夫塔拉尔收回注意力的时候,戚柏整个人就像一道瘦削的闪电,破开黄昏阴霾的尘土,以肘膝为着力点,自半空中猛地砸向了夫塔拉尔脑袋上。
他紧绷的肌肉充满了超越beta的力量,如人形暗器般划下一缕疾影。
恃强而狂的aha即便反应过来了什么,但仍旧没有躲掉这拿身体当子弹的重重一击。
“呃啊啊”
夫塔拉尔的身体下意识地要甩开戚柏,精神力也在危机之下准备爆发,浑身血脉之力焦灼起来。
然而一把尖锐的匕首,在毫无预兆之下,猛地刺向了夫塔拉尔的腺体那是所有aha和oga力量的源地,是血脉之力的汇聚点。
一刀下去,夫塔拉尔的剧烈的疼痛下眼前一黑,重重倒地,而戚柏快速地抽出手中的刀,一脚踩在抽搐痉挛的夫塔拉尔的脸上。
他说“我在问你,是不是杀了他。”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无论是尼鲁也好,或者是将佣兵队团团包围的那些aha也罢,他们全都愣了有足足五秒。
尼鲁显然对这个意外的惊喜大于惊吓“哇原来你这么厉害”
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人可以这么敏捷矫健,此时此刻的戚柏在他眼里就像一个大英雄。尼鲁很少见到人类作战的场面,所以他理所应当地觉得此刻他们已经占了上风。
然而佣兵小队的其他人显然不这么认为。
荀朝压低嗓子骂了句“你是不是有病,你帮他干什么”
风思留只冷冷扫了他一眼“我看他想去就帮了,需要理由吗。”
“你明明知道他干不过的他都是花架子,可这是一群aha”荀朝急得跳脚,又不敢说得太大声,最后挤眉弄眼,和风思留眼神交流起来。
十多把枪口对着他们,就算戚柏靠着对方的忽视险胜一招,很快也会被反杀,丢了自己的命。没有胜算。
“是啊。”对于荀朝的话,风思留似乎还是不在意,她只说,“反正都干不过,能杀一个是一个。”
“你他妈”荀朝竟然无法反驳。
而那头被突然袭击的夫塔拉尔,显然是痛极了,缓下一口起来,他抬手让自己的同伙先别动。
“你”
夫塔拉尔说话的声音放轻,因为稍一用力,就拉扯着他的腺体疼痛,
“你很不错。一般的beta不会有你的身手,而且我感觉不出来你的伴生血脉不对,你的血脉之力很奇怪,不像一般的beta”
“你还要说多少废话”
戚柏的声音冷下去,他用力踩了踩夫塔拉尔的脸,又说道,“现在你的命在我手上,我问,你答。”
看上去,戚柏擒贼先擒王的做法是对的,因为其他的aha一时半会儿都不敢乱来。
而夫塔拉尔听到他的话以后,竟然笑了。
尽管笑得有些难看,且伴随着身体重重的痉挛。
“小兄弟,我们公司福利待遇很好的,对于有实力的人,无论是beta还是aha来者不拒,你看看你这么厉害,连我都输给你了,要不要考虑考虑,来我们公司”
戚柏皱起了眉“”
他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尼鲁倒是先开了口,带着一股狐假虎威的感觉
“夫塔拉尔你到现在还在说什么胡言乱语,你们公司都是一群唯利是图贪恋钱财的家伙,他才不会跟你们走。更何况,你的命就在我们手上,你以为你还有资格谈条件吗”
尼鲁轻哼一声,走到夫塔拉尔身边,呸了一声,又说,“现在矿山和命你们都没了,活该”
“哈。”夫塔拉尔突然发出一声讥笑,“是吗。”
瞬间,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七百,让开”
随即尼鲁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用力推了一把,重重地摔在两米开外的位置。
等他再一抬头,才发现,夫塔拉尔的身体在转眼间突然膨胀,骨骼诡异而迅速地拉伸扭曲并且变形。
数秒后,夫塔拉尔从一个人类整个变异成了一头足有三四米高的野兽
他浑身竖着粗长尖锐黑白相间的刺,鼻息间发出重重的呼吸声,用那张牙齿尖利的兽口低吼着,霎时间,黄沙漫天,卷得人眼睛睁不开。
夫塔拉尔的天赋血脉,是生物变异体巨型豪猪。
攻击力十足,浑身都是亟待发射的刺,每一根刺上又带着隐秘的倒钩,能将敌人的命转瞬夺走。
这让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的尼鲁惊到不敢说话。就连佣兵小队的其他三人也显然受到了不小的震惊。
而再一看去,刚才那群看上去紧张得“不敢乱动”的aha竟然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瞧瞧,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们,还真以为能踩在aha的头上拉屎”
“我喜欢他刚才那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你看到了吗真带劲儿”
“哈哈哈哈,老大,陪他们玩玩,别这么快结束。”
显然,夫塔拉尔被偷袭是装的,他根本就不在乎戚柏那点不痛不痒的攻击。
而这群人从一开始就知道。
戚柏被夫塔拉尔的生物变异体血脉的兽形攻击,整个人被踩在他的脚下。他狠狠咬着唇,没有因为五脏六腑的挤压而发出一声痛呼。
但这副倔强的样子显然让夫塔拉尔来了兴趣。
“我们的位置调过来了。”夫塔拉尔的声音变得粗糙厚重,说话间滴落两滴涎水,“有趣吗,我的命还在我手上。”
“老大,你别吓着人家。多漂亮的小朋友,带回去好好招待呗”有人吹了个口哨,嘿嘿一笑。
“莫帕拉,色字头上一把刀,你丫早晚有天死在这上面。”
“那老子也认了,哈哈哈哈,这辈子钱也赚够了人也睡够了,老子还怕什么死”
那些aha开着下三滥的玩笑,打趣着,把他人的命悬一线当做笑料,看着热闹。
而这边的夫塔拉尔,低下了野兽的头颅,问戚柏“怎么样,我的兄弟看上你了,要求饶吗”
戚柏不为自己的以卵击石而后悔,他也没有因为夫塔拉尔的变异体过于强大而害怕,只回了句“你还没有回答我。”
“什么”夫塔拉尔愣了愣。
“你杀了他吗。”
夫塔拉尔简直要气笑了“你小子是不是脑袋有问题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别人。”
“所以答案是什么。”
脆弱的beta偏偏有一颗不怕死的心,真有趣,夫塔拉尔大发慈悲地回答了戚柏
“是的,他死了。我亲手杀了他,在他的胸口开了个大洞,他的五脏六腑应该都碎了,死得十分痛苦。这会儿他的尸体还躺在分岔路口,今夜一过,黄沙就能为他盖起一座坟。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戚柏没有说话。
他并不单是感到难过或是愤怒,而是一种陈旧的久违的,带着腐坏气息的愧疚和自责,在瞬间席卷了整颗心脏,
“你很勇敢,也比一般的beta厉害,但说实话我对你不算太感兴趣,我们有无数aha战士,倒也不至于需要你一个beta来充数。但我的兄弟喜欢你这样带劲的家伙。”夫塔拉尔催了他一句,说,
“怎么样,要不要试着求饶”
“好啊。”戚柏张口就来,“那你松开脚,我跟你们走。”
“哈哈哈”夫塔拉尔大笑,“你还真是,连演戏都不会呢你的脸上可是清清楚楚地写着,只要我敢松脚,你就敢跟我拼命。”
“被你看出来了啊。”戚柏看了他一眼,表情木然地说了声,“是啊,我想让你给他陪葬来的。”
“那可真是对不住,我没兴趣给任何人陪葬。”
下一刻,夫塔拉尔的声音冷下来,“好了,耽误太多功夫了,我对你失去耐心了。现在,准备死吧。”
夫塔拉尔很厉害,无论在普通的aha当中,还是他的这支采矿调研团队里,他的生物变异体都是很强的。
更何况是戚柏这样没有精神力的人,在夫塔拉尔面前,根本就是羸弱得不值一提。
他低头用牙齿将戚柏叼起来,用力一甩,像玩儿似的,朝戚柏射出去一根长达一米的尖刺。
下一刻,随着戚柏身体的坠落,那根刺凶猛而势不可挡地扎进了他的身体里。
“唔”
手臂粗细的刺,就这么穿透他的腹部。
戚柏用力咬住下唇,这次没能忍住,一口腥血自喉头猛然喷出。
“七百”
荀朝急得直跺脚。
然而那些机武的枪口就对着他们,他们自身难保,更勿论救谁。
尼鲁被这一幕吓到,冲到戚柏身边,但他的手悬在半道,不敢去扶戚柏,因为看上去戚柏的身体正在艰难地维持一个平衡,稍有不慎,那根刺就能破开他的内脏。
汩汩流出的血吓到了他:“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行了,别再耽误功夫了,杀了他们。”
夫塔拉尔下令,让他的队友们立刻准备开火。
“拼了”佣兵队的三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决绝。
他们总是会遇到一些麻烦的事,偶尔经历一下九死一生。
每次他们也都会抱着侥幸心理,想着也许不会死呢,再躲一下,再等一下,再苟一下。
但前有陆谴的“死”,后有戚柏被刺伤。此番显然不能再苟。
“大不了一起死,总要拉几个垫背的”
说罢,三人迎着那些黑黢黢的枪口便撞了上去。荀朝哇呀呀地大声喊着,鼓舞士气,风思留和张厌吾的速度快过他,眼看就要越过枪口碰到人。
然而他们还是快不过弹药。
接连几声爆破声响,不知是谁的血溅了一地,也可能三人都有。
夫塔拉尔不耐烦地发出了吼叫,下一刻,他抖动着身上的刺,准备帮一帮自己的队友。
“麻烦死了,总有不知好歹的家伙喜欢反抗。”夫塔拉尔的刺蓄势待发,他讥讽道,“过家家该结束了吧”
“不要”
戚柏撑着身子,但每一寸的移动都让他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眼神的失焦似乎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别的什么,他虚弱无力地喊着,“不要”
他的脑海里突然不合时宜地出现了戚枂的脸,好像回到很多年前的那场噩梦,她又问他你为什么不保护我
为什么
戚柏想告诉她因为那时候,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也弱小,我保护不了任何人。
可他什么都来不及说,立刻又出现了另一张脸。
那是一张模糊的,但又熟悉的脸。一对金色的眸子,正温柔地对他笑。
七百,你不是说,你会保护我吗
他潜意识觉得六千会问这个问题,他必须要为这个新队友负责。如果不是他,六千不会跟着来到五大星系。
于是戚柏心里开始紧张,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变强大了,可又不够强大。
所以他还是保护不了任何人。
戚枂死了,六千也死了。而此时此刻,其他人都要死了。
他的眼睛在失焦中,缓缓看向不远处
荀朝的腿被打了一枪,虽然不致命,但他痛苦地蜷缩起来,咿呀叫唤,俨然是已经无力反抗,但他那张嘴还在喋喋不休地骂着那群仗势欺人的aha,说他们都是“狗杂种”“小瘪三”“挣了钱买屎吃的垃圾”。
风思留速度很快,躲过了许多子弹,但那些人毕竟是aha,他们就算不用机武,光是用精神力也能打压她。于是风思留的行动越发迟缓,逐渐也被压制。
张厌吾刚愈合的旧伤,如今又被撕裂,他隆起的肌肉爆发出足够震撼他人的力量,但都无济于事。对方的血脉之力显然可以打破张厌吾的身体力量。
戚柏信誓旦旦地说要护着的人,全部都要死。
一切看上去都像一场笑话。在绝对力量的面前,他们像跳梁小丑一般做着无畏的挣扎。
“你不动弹,我倒忘了你还没死。”
夫塔拉尔突然把注意力放回到戚柏身边,笑了笑,又对一旁的尼鲁说,“你小子反正留着也没用了,跟着他一块儿死吧”
就在这时,自不远处的山坡下却突然传来一阵兽类的怒吼,打断了夫塔拉尔死神一般的宣告。
倘若说此前夫塔拉尔变异后的那一声叫算得上刺耳,那这一声,便是真的地动山摇,振聋发聩,尘土也被扬起。
紧接着,便是一步,一步,清晰可见的由远及近的踩踏声。
所有人都听见了,所有人都惊怔沉默。
即便还未亲见,他们也能料想即将出现的是怎样强悍而凶猛的东西。
因为它的每一脚,都似要踏碎这土地。
刚才还豪言壮语杀气汹汹的夫塔拉尔也忽然收了刚才的气势,眼底是不可思议与生理性的恐惧。
“集合准备防御”
“可是老大,这些人还没死”
“闭嘴”夫塔拉尔震吼一声,大叫,“启动机甲,立刻,马上”
其他人不会感知到的,只有他作为生物体变异血脉的形体,才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是什么东西。
怪物的身影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但只有它身体的一部分。
因为它太大了,大到遮天蔽日,大到让人根本无法想象如何与它为敌。天光被它遮挡,狭窄的山路也被它一脚踏成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