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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回程一路无话。

    医生和伤者的位置交换了一下。她不愿意去医院,觉得自己斗殴落了下风太丢人,而且也没什么大事。唐小虎给她擦了脸,所幸就只有一块青,嘴角破了点皮。

    毛巾热腾腾地拂去灰尘,手法生疏而笨拙。他从小也是受唐小龙惯着,几乎没照顾过别人,偶尔一下抹重了,粗糙面料蹭到伤处,她咬着牙忍,心情也不好,眼睛一直泪汪汪的,嘴角越发沉重地耷下来。

    唐小虎给她涂双氧水,感慨般地说“你怎么现在和我这么像”

    他指的是撇嘴角的样子,她却以为是在影射自己逞凶斗狠,越发郁郁地沉着眉。

    唐小虎没有追问前因后果,也不必去问。

    他在学校看到了事发的那段监控,趾高气昂的男学生把钱怼到脸前面,她也只是退让,却在对方说了什么以后把书砸了过去,费力但不遗余力,像头捍卫领地的幼狮。

    对面一米八几的男性,胳膊粗壮有力,一耳光就把她打得摔在地上。监控没有声音,画质也不好,但能看见她脸上没有畏惧,只是勃然愤怒。

    唐小虎心脏怀着更沉积的愤怒,还是直截了当地花钱过了明面,因为不想给她的档案留下不好看的记录。回家的时候他一路上都在想这事,余光瞥到身旁安静不语的女孩,还是什么也没说。

    原因本来也不重要。不管是为了什么,只要她受到了伤害,那就是对面的错,他自然会千倍百倍地报复回去。

    阴郁的火煎得人在暴躁边缘徘徊。他不由站起身来踱步,冷漠地按手机,向手下交代事情。

    “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唐小虎站住,蹙眉看向她。

    “如果我能更冷静一点,就不会这样了。”她低头,带着鼻音,“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不起”唐小虎反问,“你也说了,不是你的错。”

    他回到她身边,蹲跪下来,双手撑起她的脸庞,把通红眼角和细微伤痕都看得清楚,“哭什么”

    迟迟落下的眼泪把手掌浸湿。她整个人都泡在悲伤里,哽咽说“我让你生气了。”

    他滞住,然后继续帮她擦眼泪,两只手一起上,将水渍从她眼睛底下抹开,蹭到乌润鬓角上。

    “我生气也是气那王八蛋欺负你,”唐小虎语气很淡,“气你干什么别总往自己身上揽错。”

    我心疼你都来不及。

    哭泣这种事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来了。她抽泣着撞向他的肩头,直到浸透衬衫,沾湿皮肤,才又找回说话的能力。

    被霸凌也不要紧,她经历的多了,根本不害怕。她怕的是那男生说,虎哥不会一辈子都需要她。

    “唐小虎,”她嗓音沙得厉害,“我们会有分开的那天吗”

    直呼姓名,像是索要一个凭证。唐小虎圈紧她,手指绕进她的长发里,无声息地直视前方,可眼睛什么都没在看。

    她也没再说话,哭了一会儿,从怀抱里蹭出来,把他推到沙发上坐好。唐小虎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倒也顺从了。

    皮带被很轻易地解开,抽到一半时,唐小虎握住她的手腕。太细了,一拗就能折断,突出的骨节硌在掌心里,像蚌肉中的沙。

    他说“你不用做成这样。”

    “可是我想要。”她流着泪,单刀直入地说,“我想要你。”

    她跪进他两腿之间,仰着被泪浸泡殷红的眸子看他一眼,而后沉下了头。

    其实这样没多舒服,尤其她还是个新手,只是俯首称臣的意味要比纯粹的寻欢作乐更令人悸动。

    唐小虎看她,梳整齐的柔软黑发因动作从脖子两边分开,露出一段脆弱的后颈,那上面有一颗平时难以察觉的红痣,仿佛牛奶中间落下的一滴血,渐渐凝成一个漩涡,由目光吸引着他,直至陷入深处。

    细微的疼和蚀骨的痒。

    堕落的人和无暇的人。

    良久,她再度凝眸,相对上男人短暂失焦的眼神。他拉着她坐到自己腿上,去亲她摩擦出红痕的嘴角,尝到来自自己身体又混合着一些药水的涩味。

    她这时候反而难为情了,东躲西藏地不肯,怕脏。唐小虎觉得好笑,她都不嫌,有什么脏的

    都是皮肉骨血,都是一样的人。

    他们早就交织、纠缠、相互蕴结,分不开了。

    接吻时姿势变换,唐小虎很轻地把她按倒在沙发上,向下撤了撤。她突然意识到,他要做同样的事,立即慌张起来,甚至濒临崩溃。

    “不行,你不可以”她试图阻止,眉尾又可怜兮兮地垂下来,像被欺负了,又像讨要一个亲吻。

    于是唐小虎吻了她的额头。

    “你学中文的,不明白么”他捉弄般地笑起来,语气凝成伊甸园爬出的毒蛇,“这叫做投桃报李。”

    两个人的经验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唐小虎执行起来就像与她唇舌交缠时一样熟练。她抽泣着,没什么力度地蹬了几下腿,很快溃不成军。

    颤抖的余韵还未从身体里抽离出来,她潮红了脸,“为什么你这么会”嗓子完全哑透了,又发着湿甜,如同一口流质的砂糖。

    唐小虎替她把汗湿的鬓发别到耳后,笑眯眯地反问,“那你是怎么会的呢”

    她支吾“看电影那种”

    “哦。”他揶揄,“你好聪明,学什么东西都快。”

    她羞恼得又快要哭了。

    “因为,我比你大那么多。”唐小虎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说,“出生比你早得多,混社会比你早得多,所以我们一定会分开的,小蝴蝶,我也会比你早死。”

    他忽然兜兜转转,回到这个问题,仿佛要刻意要她预演难过,这样真到了那天,她也不至于一下子接受不了。但她这次没有再落泪。她只是睁大了眼睛,一寸一寸看过他的眼底,要一直看进他心里去,检验这句话有几分真诚。

    “在那之前,”他用诱骗的口吻承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今天是不必再去上课了。脱力将她整个人扰得昏沉沉,去洗了个澡出来以后,她看见唐小虎收拾好衣服,准备出门。

    “有些事要处理,我会晚一点回来。”他说,“你好好休息。”

    她很乖顺地目送门关上,然后带着一身洗浴过后热腾腾的香气,钻到薄被底下,身体上的疲惫让她很快顺利地跌进了睡眠里去。

    唐小虎的确回来得很晚。

    他动作很轻很快地脱下鞋子,走到客厅,衬衫也顺势剥下来。他借着玄关感应灯的微亮查看,袖口上沾了点血,渗进纤维里和布料干结在一块,看起来就很难洗。

    他不满地皱着眉头,思索着还是直接扔了,免得小蝴蝶多心。

    那个学校里的杂碎,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畜生,当然不可能被轻易放过。手底下的人很快查到那男学生全部信息,连着相关有几家公司也摸了个透。唐小虎不欲让高启强他们这些上头的人知道更多,毕竟这还算是私人仇怨,不过,稍微动点手脚,把他们划进敌人的范畴,也并非什么难事。

    商场上的战争可以徐徐图之,但在那之前,他等不及要给对方一点教训。

    唐小虎当然没打算亲自动手,只是在手下处理时,一时疏忽让那个人差点逃脱。他一把夺过球棍砸断了对方两根肋骨,血就是那时候不小心沾到的,算今晚唯一的小意外。

    好在没被看到脸,省得后续麻烦。他将带血的袖子随意团在里面,丢进垃圾桶,只穿着一条裤子打算走进浴室。

    他突然顿住脚步。

    她站在卧室门口,静静望向他。

    “还没睡”

    “下午睡饱了。”她说着,慢慢踱过来,眼睛不安地闪动,“你受伤了”

    还是被她看见了。唐小虎把手落在她的肩上,语气清淡“不是我的血,是那个人的。他以后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用不了很久,那些公司将会相继破产或被吞并,这一家人都可以打包滚出京海市。唐小虎心情愉悦,对这场速战速决的战役感到十分满意。

    她却会错了意,在辨别出他所说的“那个人”是谁以后,浑身猛地僵滞。

    腕部猛地一紧,是她攥住了,手心冰凉。她瞳孔发颤,喉咙不安地绷紧,“你、你把他”

    唐小虎何等会察言观色,他立即意识到她误会了,觉得好笑,但随即,不知什么心态作祟,他咽下了即将脱口的辩解的话。

    他抿紧嘴唇,泄露一个不屑的笑,承认下来,“对,我替你报仇了,你高兴吗”

    搭在肩头的双手顿时变得无比沉重。她仰头看过去,见唐小虎逐渐向她靠近,眼神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我就是这样的人。”他紧盯着她圆睁的双眼,冷笑,“小蝴蝶,你害怕吗”

    唐小虎自己都不知道想得到什么回答,而她还在皱着眉,神色却一如既往地清澈,不再像是个孩子,反是透出天真的坦荡。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唐小虎觉得,就算自己真的成了恶鬼,也会得到原谅。

    “不。”她说,字字清晰,“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