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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诡异债主(17)
    外人刚走到门口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宋吟站在陆长隋面前,理不直气也不壮地“你们聊的东西不准别人听吗”

    外人膝盖骨被抽了似的,险些站不稳,他回头去看陆长隋,发现陆长隋连眉毛都没提一下,好像没什么表情,更说不上在生气。

    他从知道这名后生可畏的陆总是个侄子奴也就不久,现有进一步发现,陆长隋奴得还挺深。

    这都快被骑到头上来了也不发火。

    他见陆长隋一句话不说,仿佛想不到可以应付宋吟的话,有心帮他解难“我们在聊一些项目上的事,理论上是不可以往外传的”

    他一出声,那位小侄子就看了过来,他原本对这能拿捏陆长隋的人抱有几分敬畏的,现在看见全脸,发现陆长隋的反应不是不能理解。

    嘴巴也不自觉改口“但你是陆总的小侄子,听见了也没什么,一家人嘛。”

    当事人都表示可以谅解,宋吟自然顺着台阶下,他含糊地哦了一声,压着想挖个坑跳下去的尴尬,绕过他们往房间那边走。

    走了两步又停下,他对陆长隋道“舅舅,我等会想出去吃饭。”

    陆长隋这回应了声“不行。”

    陆长隋对饮食上的一言堂充其量也就两天,但宋吟是一餐都忍不了了,他闻言心头火起“我不听你的,我自己想吃什么也做不了主吗。”

    陆长隋低垂眼皮“外面的东西不健康。”

    陆长隋的话术就是不明说,但表明的意思等同于不行。

    肩上的衣服滑下一点,被他拉着往上提,陆长隋见宋吟睁圆眼要走,本来已经要转身回房,又蓦然停下“如果你不想吃那些,明天开始和鹰三一起锻炼。”

    宋吟眼睫朝上望过来,眼神中茫然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他以为就算口头上达不到一致,陆长隋也不会提出这种要求。

    鹰三是谁陆长隋手底下的拼命三郎,每天起床第一件事,负重几公里越野跑。

    宋吟好几次看到他瘫倒在路上,抱着几公斤重的障碍物气喘吁吁,脸色涨得比厨房里的猪肝还红,宋吟每次看到,都觉得他把衣服脱下来能拧出两桶水。

    陆长隋让他跟着鹰三,不如直接明说了,我想让你死。

    陆长隋以为自己做了妥协,宋吟就不会闹了,但好像不是这样,他看到宋吟眼中的震撼越来越深,到最后是见鬼似的看着他。

    宋吟眼睫一上一下,少年人的身形还是很清瘦,但柔软干净,他绷着肩膀看了陆长隋几秒,无话可说地留下一个背影。

    可能是看到外人一个劲的递眼神,也可能是,陆长隋某根神经突然敏锐,他在宋吟进门之前淡声道“好,不锻炼,你想吃什么吃什么。”

    宋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在陆长隋说的时候就关上了门,陆长隋最后看到的是他有点像是烦闷的眼神,没敢细看,又有点像憎恶。

    早上应该吃点饭的。

    陆长隋表情淡淡地重新回到房间,坐在凳子上的时候轻按了下胃,那股抽疼来得气势汹汹,四肢的血都被抽走了一点,反映在身上的是苍白的唇。

    宋吟好像有点误会他。

    好像觉得他多管闲事是为了耍威风,陆长隋没有,他只是觉得他总有不在宋吟身边的一天,今天有一个谢酌,明天就可能有张酌李酌,宋吟应该锻炼出一具可以保护自己的身体。

    但如果宋吟真的不想,那就算了。

    也不是真的一定要锻炼,他可以尽量地,多看着点宋吟。

    宋吟耳朵挺好的,陆长隋的那句话他听到了。

    他吃了两天斋,好不容易等到陆长隋放行,差点想扑过去猛夸两句舅舅英明,但比起这个,他现在更想填饱肚子。

    宋吟走到窗边。

    这些天他掌握了规律,陆长隋的手下偶尔会路过这间木屋,尤其是有重要的事要谈时,屋边就会留两个人看守。

    他打开窗户,果然看见外面有个人。

    那人站在风中巍然不动,从眉骨到鼻子有一条斜向下的疤,面相也很凶,说他是走私的都有人信。

    他守得好好的,窗户突然打开,警惕心暴起,一脸凶样地看过来,看到是那位细皮嫩肉的小侄子,戾气收起来,嘴皮讷讷动了两下。

    宋吟心说陆长隋也该注意下手下的形象管理了,总这样谁不会被吓到,他眼神复杂地看向外面的人“可以帮我买点东西吗。”

    手下听他这么说,立马伸手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个本子和笔“买什么”

    看来是陆长隋吩咐过,让他们也注重一下宋吟的需求,不过分的不用过问就可以去办。

    买东西不算过分。

    “烧烤,”宋吟嘴唇微抿,报菜单似的“鱼豆腐、蟹棒、羊肉串、烤玉米”

    说到中间,他还怕自己说得太快,手下记不过来,垂下眉目定睛一看,那个本子上密密麻麻,一字不漏记下了他想吃的东西。

    宋吟收回说陆长隋手下奇怪的话,一点也不奇怪,头发很有型,业务能力还满级。

    宋吟说完想吃的,又想起什么“我舅舅会给你们钱吧”

    手下顿了顿“是,陆爷会报销费用。”

    宋吟沉默了会儿“那再多带一份骨头汤。”

    他吸了吸鼻子,鼻尖小巧微红,脸颊又很白,怕别人误会似的“反正是舅舅花钱,也该给他带一点东西啦”

    是作精那种独有的,微微有点嗲又不会很过火的。

    手下听到那声啦,钢笔一下从虎口那里滑了出去,被他及时握住,心想宋吟有必要跟着鹰三磨砺几天,总这样时不时蹦出来个语气词,要碰到点厉害的绑匪这辈子也就回不来了。

    宋吟继续巴巴说“再买点胃药吧,还有上次我在骨头汤那家店里赊了一份汤,你再买的话要付两份钱”

    手下记完,拿着一张满当当的纸,逃似

    的离开窗边。

    宋吟轻轻掩住窗户。

    他转过身,准备走出房间喝杯水,却在没走出几步路的时候,忽地一顿。

    宋吟在原地顿了足足十秒,缓慢地弯下上半身,看向地缝。

    这个地方宋吟很少会走到,他平时进这间房主要是睡觉,不怎么会走到窗户旁边,所以这片地方的木板他也只走过一次。

    只踩过一次,宋吟就能感觉出这一块的木板,和别的木板不同。

    踩感不同,踩上去极细微的一声吱呀,以及和周边对比略显宽大的地缝,宋吟只略微皱了下眉,随后便想到地下可能是空的。

    宋吟下意识地看了眼门边,听到旁边房间还没有人出来,于是蹲下身去,膝盖轻轻触地,两只手伏在木板旁边,用指腹碰了碰有些喇手的缝隙。

    单凭手撬不开这条缝,手指太宽了。

    宋吟抬起眼,看向桌子上那块铁片,前几天他一直不知道有什么用,也没问过,现在想来可能是用在这里的。

    他拿下铁片,不作犹豫地嵌进缝隙,地板受力撬开,里面黑漆漆一片,一股被闷久了的怪味扑面而来,呛得宋吟别过头咳了两声。

    宋吟知道陆长隋很敏锐,不然刚才也不会发现自己在偷听了,他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也怕陆长隋随时有可能谈完。

    下去很冒险。

    但通黑的洞口,一节一节的楼梯,就像潘多拉的魔盒引诱着他进去。

    宋吟只犹豫了少顷,拉开旁边的抽屉拿出手电筒,一只手攀着地面,踩住第一节楼梯慢慢往下走,里面很冷,没有衣物抵御的小腿颤悠了两下。

    宋吟用了一分钟走到了底,发现下面其实也没有那么大,比上面的房间小一半,也就几平米。

    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凳子,四处都是墙壁,好像建立这个地方的初衷只是为了与世隔绝,宋吟慢慢抬起脑袋,手里的手电筒也顺着往上抬。

    墙壁被照亮的那一瞬,宋吟瞳孔微缩,看到了和上面墙壁上一模一样的几张人民日报。

    匆匆瞥了几眼发现内容几乎一样,宋吟只看了两秒,为了不浪费时间,直接翻开桌子上的两封信。

    这两封信的样式和人民日报一样,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宋吟很难忽视那种违和感,他压着心里的异样,拆开第一封信。

    已收到投稿,但上面不准刊登,抱歉,祝好。

    新星社惠闵

    第二封的内容要比第一封多得多,是一个署名叫朝水的人,用钢笔一笔一划写的将近三千字有关自己的自述,和投稿。

    朝水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前十几年里,他都住在靠近海滨的一个小地方。

    直到十八岁那年,朝水凭借自己的努力靠上了云城的大学。

    那天父母带着他吃了一顿从没吃过的海鲜大餐,带着他去了一趟一直心心念念的海洋馆,短短一天满足了他在海滨所有的心愿,之后,父母变卖了家里的东西,带着沉甸甸的三块大洋,和他

    一起去了云城。

    云城的街那么繁华,每个人都衣着鲜丽,穿梭在街上的车五辆有四辆是他没见过的款式。

    父母带着他去学校门口转了一趟,看着那几个烫金的大字,朝水眼底熠熠生辉。

    那时的朝水以为他的人生要自此改头换面。

    当时离开学还有一个暑假的时间,父母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在云城的生计问题。

    先是住处,靠近学校的房价太贵,父母迫不得已租了一个离学校很远的房子,朝水没有怨言,他一直尊重、理解父母的决定。

    况且,刚进到云城的朝水对所有事情都抱有好奇,他愿意每天走半小时的路,去看看这里和他生活过的地方究竟有多大的不同。

    他很期待,也很兴奋,他想在云城出人头地。

    如果没有认识后来的那户富商,朝水或许真的会成为一个翻江搅海的民间创业家。

    朝水仍然记得那天是个罕见的三伏天,他坐在小板凳上看着书,两个穿着华贵青衫的少年在他眼前嬉笑跑过,玩闹了一阵或许也觉得无聊,消停了下来。

    他们对书呆子有些好奇,左顾右盼你推我攘,最后还是和朝水搭了话,少年人彼此吸引力强,朝水虽然局促,但抗不过想和同龄人交友的心思。

    三言两语,被人撬出了多大年龄,住在哪儿,有没有耍过对象,考上了什么大学。

    用后来时髦的话来说,就是被扒得底裤都不剩了,明明脑子挺聪明,偏偏这些事上又迟钝得要紧,被人问光了还脸蛋红红地说下次再见。

    他没看到那两人迥异的目光,只听到他们说,明天还会来找他玩。

    玩儿,新鲜的词,新鲜的体验,朝水心脏砰砰跳,想要等父母回来,和他们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

    父母去外面进货了,回来时天刚刚擦黑,朝水从凳子上站起来想要叫他们,就看见父母失魂落魄的模样“爸,妈,怎么了”

    父母两鬓间的头发凌乱不堪,眼神是散的,两颊明明还算饱满此刻却有一种形销骨立站不住了的感觉,他们跌坐在凳子上“顶替了,你的入学名额被人顶替了”

    朝水脑袋轰地一声。

    一瞬间好像耳朵失聪了。

    朝水从小被教导男人是一个家里的顶梁柱,要顶天立地,遇事不能慌,所以在听到这句话后,他吞咽了两下,哑声问“被谁”

    父母七魂丢了六魄,过了半晌,双眼无光地回他“陈家,那户富商,他们家的幺儿没考上大学,就想出了这种馊主意。”

    “你说,”父母在凳子上瘫了会儿,忽而坐起去拉朝水的领子,神情激动,他们举家搬到云城,孤注一掷地就为了供朝水读书,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他们刺激受太大了,口不择言“那么多人,怎么那么巧就盯上你了呢”

    如果没听到陈家,朝水会说这是概率问题,几百个人里总有一个人会被选,他就是不幸中招的,但是父母说是陈家

    昨天找他玩

    的那两个少年就是陈家的。

    朝水嘴唇死抿,他还没长开,还没满十八,身材还因为缺少营养而显得瘦小,他脊背绷得像一根弦,再开口时声音更哑了“我去找他们。”

    父母在回来之前就找过那户富商说理,然而他们两个大人都被闭门不见,潦草打发,他一个没权没势人才屁点大的小孩又能翻起什么浪。

    连门都没让进。

    离开学还有一个星期,这七天里,父母和朝水上午也去,下午也去,请那户富商高抬贵手,他们一家这辈子可能就只有这一次好机会了。

    本来要交入学报名费的三块大洋也全用来给富商送了礼。

    但没有用。

    还算殷实的一个家,一下变得一穷二白。一个星期太短,什么都无力改变,入学的那一天,朝水去了趟学校,看着陈家的那个少年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和富商挥别进了校门。

    冒名入学,顶替人生,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好像格外容易。

    朝水在那之后有好一段时间变得沉默寡言,不太相信别人的靠近,排斥一切同龄人,浑身竖起了保护自己的刺。

    父母一朝一夕突然变老,其中一老还被气出了大大小小的病,经常要卧榻休息,朝水不得不照顾店里生意,一边准备下一次的考试。

    祸不单行,店里的一批货被人挑刺,那家人是个老赖惯犯,敲了他们一大笔钱,没了这笔钱,他们勉强可以果腹的日子变得举步维艰。

    偏偏这个时候,父亲在进货时受伤入了院。

    钱,到处都要这个东西,朝水在云城举目无亲,没有人可以借他钱,母亲当初的嫁妆也都变卖了,朝水竟然找不出可以用来付住院费的钱。

    朝水想起了当初送给陈家富商的一块玉,那块玉值钱,卖了之后能垫付他父亲的所有住院和医疗费。

    但当他去陈家上门讨要的时候,陈家人将他赶狗一样赶出了门槛三米之外,看着那家人厌恶至极的表情,朝水总算意识到,他好像得罪了这家人。

    后来他才知道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有一天陈家幺儿和朋友买文具的时候,朝水正好在附近,听到那群人吹捧他是高材生,以后一定有大出息。

    朝水在旁边淡淡说了句“冒名顶替的人也值得骄傲吗。”

    那句话是一切灾难的开始。

    来敲诈他们家店的老赖。

    推翻货箱致使父亲断腿的“意外”事故。

    都是陈家富商找的人。

    朝水没想到一个人可以无赖到这种程度,可以欺负人,欺负到这种程度。

    和“男人要顶天立地”一起常出现在朝水童年的,还有一句“胳膊拧不过大腕”,直到十八岁的这一天,朝水切身体会了个明白。

    因为朝水的那一句话,陈家幺儿在学校受到了奚落和鄙夷,尽管后来富商全力压下风声,脸面也丢尽了大半,他们家的人将受到的羞辱全部发泄到了朝水身上。

    母亲有好几天

    闭门不出,生怕走到街上会有一些人为的意外朝她奔头而来。

    店里挑刺的人越来越多,最后不得已闭店而终。

    那天晚上朝水从外面买东西回来,听到母亲在房里长吁短叹,准备把姥姥送给她的镯子卖了,用来填补父亲医疗上的费用。

    朝水知道,父亲的医疗费不能再拖了,他也知道,那是母亲最喜欢的镯子,明天过后不知道要流落到哪处。

    朝水在门外低垂着眼皮,听着那一声声叹息,忽然觉得,人是可以放弃尊严的。

    他找到陈家幺儿,只问了一句,怎么样才可以放过他们一家。

    陈家幺儿摸着下巴,得意洋洋地“你给我当狗吧,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当个十天八天我气消了,说不定就不找你麻烦了。”

    朝水听后沉默了一会“你要说话算数。”

    谁想他口中的十天八天,摇身一变变成了三四个月,朝水应他要求,每天放学都会来接他,少年人好面子,喜欢在同龄人之间彰显不同。

    朝水为了满足他的虚荣心,就要帮他拎东西,偶尔他故意弄脏了鞋,只用抬抬下巴就能让朝水蹲下去帮他擦,一遍不满意,再来三四遍都有可能。

    要取决于陈家幺儿那天的心情怎么样。

    那块玉朝水要了回来,是陈家幺儿以“给狗的奖励”这种理由扔给他的,朝水迅速变卖拿钱,给父亲治疗断腿。

    但父亲的腿一拖再拖,治疗费与日俱增,时至今日已经不是一块普通的玉可以承担得起了,朝水需要更多的钱。

    他去陈家门口求,下着大雪每每都跪到膝盖生疮,但时机不巧,正值陈家幺儿心情不好的时候,那几天陈家幺儿在校被老师骂,早就羞愤难当。

    他见朝水跪在门口,嫌他有碍市容,随便找几个人把他打发走了,打发是指用棍子打走。

    朝水还是求,他的尊严大概在同意当狗的时候就葬送在了那三伏天。

    那一天还是没有求到钱,朝水浑身湿雪地回了家,刚推开门,就见房间灯黑着,母亲死气沉沉坐在床角。

    见她红着眼眶心疼又失望地看过来的那一秒,朝水就知道,母亲知道了。

    这几天他被陈家幺儿使唤的事。

    那一天母亲的状态很不好,朝水张口想说点什么,又发现自己实在是不善言表的人,他不太清楚这时候该说点什么。

    外面的门被敲响,是陈家富商过来让他明天去搬东西的,这些天陈家幺儿给陈家做足了表率,陈家的所有人都可以肆意使唤朝水。

    朝水站在门口,心不在焉听着陈家富商嘱咐他的事项,乌黑的眼珠屡次回头看。

    当富商在他手心里抽够了,终于甩袖走人时,朝水跑着回了房。

    那天母亲死了。

    朝水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世界瞬间充满了模糊的水雾,他习惯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无论出什么事,他蜷缩着身体,艰难又剧烈地呼吸着。

    难过地问“母亲,是不是

    ,我让你丢人了”

    光是说了短短十个字朝水声音就变得嘶哑破碎。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变成这样。

    不明白他苦心竭力地去生活,怎么会活得越来越糟糕。

    他想到还在病房等康复的父亲,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语调,去告诉父亲自己并没有变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朝水依偎在母亲身边,绝望哽咽地啜泣。

    眼泪一滴接一滴落,流得眼角生疼,朝水大脑空白地收拾好母亲的衣物,努力地、近乎机械地告诉自己还要好好生活。

    那时朝水没有想到,那天过后的第二个星期,父亲因为各种并发症身亡,那些自责的话语,竟也没有说出去的机会。

    朝水,cs,长隋

    陆长隋。

    只有一人的地下室房间里,宋吟捏着那份修修改改尽可能用客观语气写出来的投稿,有点失语。

    总觉得陆长隋的小时候不应该是这样的。

    陆长隋那种人,不应该从小意气风发,说东别人不敢说西的吗。

    怎么刚过十八就要受尽苦楚,四处碰壁。

    宋吟将那份一笔一划认真写出来的信好好折起来,重新放到信封里。

    心情有点闷乱,但宋吟想到外面的陆长隋随时有可能进来,尽快收拾好情绪,想先上去。

    然而他抬起手电筒想往上照的时候,冷不丁看到墙壁上的人民日报

    刚才他以为是一样的,没有细看,这会儿他才突然想起来,上面贴着的那份人民日报,那户富商的全家照中,有一个人的人脸是被剪了下来的。

    而地下室的这张报纸没有,所有人的脸都露了出来。

    宋吟的心脏忽然像被挤了一下的海绵一样,全部挨挤在一起,他心跳凌乱地看向报纸,目光慢慢挪到被剪人脸的对应位置。

    看到了一张,属于自己的脸。

    怪不得。

    怪不得这几年陆长隋一直不和原主来往,怪不得陆长隋那样好说话的人会和自己的小侄子关系这么恶劣。

    源头是在这里。

    那这几天他和陆长隋睡同一张床,在同间木屋里进进出出,那时的陆长隋想的是什么,怎么可以干脆利落地捅死他

    等宋吟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他已经逃出了木屋,站在三环桥边。

    他有点茫然,不知道何去何从。

    虽然知道陆长隋这几天对他很好,但实际上心里怎么想的他一点也不知道,和全家福上人脸相同的情人和主播都一个接一个出事了,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他。

    宋吟在桥边站了一会儿,正准备要走,急忙带出来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宋吟拿起手机一看,愣了愣,将手机放到耳边接通。

    “喂”宋吟慢吞吞地说“沈怀周吗。”

    他刚刚跑得太急,吸了很多冷气,声音有些变调,两个字中间勾着一根丝似

    的,又细又黏,“这两天,为什么联系不上你”

    那边的沈怀周本来还烦躁地扫着头发的灰,听到宋吟的这一句问话,整条拿着手机的胳膊都僵了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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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会儿,他才发出声音“这两天一直在找人,荒地没信号,接不到通话,你现在在哪”

    宋吟拢了拢衣服“我在三环桥边。”

    沈怀周刚出水洞,水洞离三环桥边不远,他听到宋吟在那,一路跑着上了桥,刚站稳脚步就一眼看到前面两天没见的宋吟。

    宋吟这两天应该没受苦,脸颊的弧度还是恰恰好好,身上的料子也很贵,不用摸都知道很舒服。

    沈怀周在原地顿了下,走上前,看了眼宋吟的眼眶,感觉有点红,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皱着眉道“你说的那些人我还没找到,等我回去休息下再来找。”

    宋吟听到他说的话,觉得有点怪,暂时忘了陆长隋的事“一直没找到吗”

    难道出事了

    “没有,”沈怀周漫不经心地应了声,见宋吟陡然抿紧唇,侧过目光补充“别瞎想,荒地连着好几片山脉,可能他们走到了另一片。”

    沈怀周的话没起多少安慰效果,宋吟还是有点担心楚微微他们的安危。

    沈怀周没他那么在意那群人的死活,他在那鸟都不愿意靠近的地方待了那么久,想回去洗个澡,正好艾克开车回来了,他拉着宋吟一起上车。

    从箱子里拿出瓶矿泉水喝了两口,沈怀周倚到了椅背上,他伸出一只手背,轻轻碰了碰宋吟的胳膊“你刚刚怎么了,有人惹你”

    宋吟愣了下,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随口道“没人惹我。”

    他重新把头扭正,突然想到什么“你下午出去的话,能不能别留我一个人。”

    他有点怕陆长隋找人暗杀他。

    沈怀周深深地注视着宋吟。

    都开口求他别留自己一个人了,还说没人惹

    但宋吟没主动说,沈怀周没有继续问下去。

    这两天艾克和虎鲸要处理那批货的相关事宜,他又要听宋吟的话下荒地找人,如果要找个信任的人留在宋吟身边的话

    沈怀周想了想,从膝盖抵住的座椅中拿出笔记本电脑,懒洋洋地放在膝盖上,摁开开机。

    他们雇佣兵有一个内网,来自不同团的兵种在里面都创有账号,平时除了物品交易,接收悬赏任务,也可以加排行榜上的人私发消息。

    沈怀周点开好友栏,给一个灰暗的头像发去语音邀请。

    大概等了两分钟,头像的主人“尼克”接受了邀请,内网上铺开语音画面,麦克风的标识闪烁两下,那边传来声音“怎么”

    沈怀周言简意赅“我看定位显示你在华国,帮我照顾个人。”

    尼克一下沉默了。

    过了半晌麦克风才又闪了闪,双方的声音都经过了变音器处理,音调很怪,还有电流声夹杂其中,宋吟听到对面模糊笑了声,有股哄笑般的调侃。

    “照顾你的女人”

    宋吟“”

    沈怀周虽然找了尼克,但看上去很烦他,只是在宋吟以为沈怀周会嫌恶心地反驳尼克时,沈怀周若无其事地挂断了通话。

    沈怀周合上电脑,撇过眼来和宋吟道“下午这个尼克会过来我家,你在房间干你自己的,不用理他,他呢,手段还算看得过去,能保护你。”

    宋吟点头“嗯,谢谢。”

    沈怀周和内网上的那些人应该都有利益输送,小忙能帮则帮,不会轻易拒绝。

    下午将近四点的时候,沈怀周准备去荒地里再找找人。

    他专门等到尼克来了才走。

    宋吟在二楼喝着水,听到楼下传来泊车声,接着沈怀周和尼克聊了两句。

    宋吟刚含下一口水,听到那声音眼睛猛地变圆,他走到窗边低头看去,看到一张很熟悉的脸。

    宋吟“”

    没人告诉他尼克就是谢酌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