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一是绥绥的周岁宴, 和小丫头的洗三、满月酒不同,这次卫国公府热热闹闹地举办了一场。
兖国大长公主坐在最上首,下首分别是赵氏、裴元嗣和裴元休两兄弟, 四爷一家人坐在一处, 其余宴请的亲戚客人则围成一圈将周岁宴的小主人绥绥包围其中。
身穿红色小衫的绥绥被阿萦抱到铺着大红如意纹织锦宝相花地毯的大案上,围绕着绥绥的分别是一把纯金的小算盘, 一本爹爹画的绘本,一只狼毫, 金元宝、胭脂匣、小木剑等等近二十种小器物。
绥绥随阿萦皮肤白眼睛亮, 樱桃小嘴儿, 眼型和鼻梁则随了裴元嗣的英气,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在周围扫了一圈, 竟然没有半点害怕, 扶着阿萦的手臂摇摇晃晃就想站起来。
阿萦无奈, 扶着小丫头顺着这些小器物都转了一圈。
“抓这个”赵氏急得从红木圈椅上走下来,指着面前的狼毫笔和绘本道“丫头,快过来, 到祖母这儿来”
赵氏想要孙女做大才女, 抓笔墨纸砚都好, 在祖母的呼唤下, 绥绥蹒跚学步地走了过去, 走到半路又改成爬, 边爬边朝着祖母嘿嘿傻笑。
赵氏满脸期待地看着小孙女。
绥绥像小狗一样趴下去闻了闻舔一舔, 觉得没什么味道转身又走开。
赵氏“”
阿萦看着有些好笑, 心想接下来绥绥的表现可能要赵氏大失所望了,只见绥绥爬过一处闻一处,有些不感兴趣地小手一拍掀到一旁去, 掀不动的还得拨拉两下才行,就是不拿起来。
直到她爬到一把小木剑前,小丫头大眼睛一亮,嘴巴开始含含糊糊地咕叽起来,将小木剑往怀里一抄
“玩玩,玩玩”
“绥姐儿抓了柄小木剑,不愧是将门虎女,日后必定巾帼不让须眉”
陆氏反应最快,忙笑着拊掌叫好,眼见大长公主与卫国公皆眼含赞许之意,众人见状也跟着纷纷迎合起来。
女孩子抓了把小木剑,这寓意其实也很好,却与赵氏心内所盼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赵氏颇为气闷,断定是小孙女没见过桃木剑才觉得这劳什子有意思的缘故。
抓周完毕,男女分席,男人们去了前院喝酒,阿萦将绥绥抱给了奶娘,与陆氏领着众女眷向着待客的花厅走去。
这次绥绥周岁宴实在请了不少人,有些人阿萦甚至只闻其名,未见其人,都是陆氏在一旁细心指点,看得赵氏很是不爽快,心想阿萦又不是陆蕙容的妯娌她白献个什么殷勤,从奶娘手里要过来绥绥去了罗汉床上与诸位女客逗着绥绥玩耍。
陆氏倒不是巴结阿萦,阿萦嘴甜人美又善解人意,办事还勤恳老实从不偷奸耍滑,不向从前的大嫂沈明淑始终对她瞧不起,陆氏实在没有理由不喜欢阿萦。
除了亲戚和至交好友们,康平侯府的冯老夫人和她的小孙女冯窈也受邀在列,冯老夫人大赵氏七八岁,年轻的时候两家没什么来往,唯一有来往的便是裴元嗣二十来岁快从太原回来那会儿。
因为一去太原就是四年,回来的时候刚及冠清冷如玉的状元郎被西北的风沙吹成了又黑又壮的糙汉子,赵氏急于抱孙子,趁着裴元嗣还没回来前卫国公府的赏花宴一场场地办着,想为儿子相中一个美貌温柔的媳妇。
当年冯老夫人的二孙女冯宛刚满十四,三孙女冯窈也就十一岁,冯宛人生得水灵还满腹才华,就是年纪小尚未及笄,不能等儿子回来立马就成婚,而顾阁老家的小孙女顾三娘却已年满十六,端庄稳重又大度,赵氏虽弃冯宛而选顾三娘,实则这两个好姑娘在她心中不分伯仲。
如今五年过去,冯宛早已出嫁生子,她的妹妹冯窈更是天生一副花容月貌、玲珑心肠,几句话便将赵氏逗得哈哈大笑,主动邀请冯窈来亲近绥绥。
阿萦隔着一扇珠帘望向冯窈年轻美丽的脸庞,红唇微抿。
“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没什么不是干一回解决不了”
“闭嘴。”
赵炳安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裴元嗣不悦打断,“大庭广众之下你给我好好说话。”
赵炳安“扑哧”一笑,“我还真就在好好说话,我说表哥,你既然是有求于我就不能不耻下问一下说好听点,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总听过罢”
“只要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事,吵吵闹闹很正常嘛,女人床笫之间反抗两下欲拒还迎其实还挺有情趣的,如果一回解决不了,就干两回。”
赵炳安话说的很粗俗,但似乎话糙理不糙。
裴元嗣一语不发地听着,脸上露出既嫌弃又不得不妥协忍耐的表情,并且没有再出声打断他。
赵炳安心里翻了个白眼,瞧他这样子一看就是和阿萦闹矛盾了,刚回来就闹矛盾肯定吃不上肉,活该他素一辈子。
赵炳安脑中已经脑补了好几个裴元嗣在阿萦面前吃瘪的场景,压低声音问道“表哥素来威风凛凛,怎的今日雄风不振,还来向我来讨教哄女人的法子,莫不是表哥你色厉内苒,其实是是个怕女人的”
他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要看穿裴元嗣的心一样,裴元嗣顿觉有几分难堪,指着门外吹胡子瞪眼道“滚,你再胡说八道现在就滚”
“滚就滚,下回你要再找我出主意可不能了”
赵炳安摸摸鼻子,冷哼一声“滚”了。
花厅里乌压压都是人,阿萦闷得心口喘不动气,借口抱着打盹的绥绥回了锦香院。
她重新净了手、面,又涂抹了胭脂和唇脂,对着镜子眨眨眼,镜中的她笑容得体又大方美丽,阿萦满意地捋了捋发才走出去。
“我不明白,这江衍既然是名震江南的大才子,县试、院试、乡试皆为第一,为何要在会试之中参与考场舞弊,就算他不冒着被人揭发下狱、名声被毁的风险作弊,我相信以他的才华高中进士亦不费吹灰之力,如此得不偿失,想来即使是个普通人也知晓其中利害,江衍怎会如此铤而走险”
紫园树下,一男一女站在阴凉之中,女子侃侃而谈,男人英武的脸庞隐在树影之后,隐有不耐之色,风一吹来引得树叶一阵簌簌作响。
阿萦循着这声音走到园外栅下,只听那冯窈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问完又仰着脸羞答答地道“卫国公,小女听祖母说你熟读前朝经史子集,想必你一定对这件案子有独到的见解,不知您可否告知小女,为小女解惑”
裴元嗣心里正烦着,直接道“朝政之事,与女子无干。”
说罢转身就走,冯窈瞪大双眼,忙急急叫住他找补道“卫国公,你误会了,我我不是想向你打听政事,我其实平时也不敢这些书的,我是从哥哥口中听说的,其实我平日里看女德女诫更多一些”
裴元嗣正要加快脚步甩开冯窈,抬头忽见园外栅下静静站着的阿萦。
冯窈见裴元嗣一动不动,先是一喜,继而顺着他的目光向外一看
是她。
冯窈心内一突,莫名心虚,却见阿萦只是向着她微微扯嘴示意,那神情怎么看怎么带着几分狼狈,冯窈不自觉地扬起了脸,亦冲着阿萦温和不失礼数一笑。
阿萦转而看向裴元嗣。
男人漆黑的凤目一动不动地望着她,里面仿佛在酝酿着什么浓重复杂的情绪,阿萦深深望他一眼,嘴角噙起一抹得体的微笑,朝着两人屈身行礼,旋即扭头走了。
“阿萦”
裴元嗣眉心猛地一跳,垂下的手松开,又迅速捏紧。他下意识地追出去好几步,然而阿萦瘦弱的背影却很快消失在了他的视线内。
他面上每一个表情的细微变化都没能逃得过冯窈,冯窈不敢置信,愣愣地盯着男人俊美的脸,眼看裴元嗣要离开,一咬牙连忙向前拦住他道“卫国公,我有话对你说”
“让开”裴元嗣冷声道。
冯窈颤了一下,仍旧挺直腰板道“我、我知道你喜欢她,你也很宠爱她,可,可你总要是娶妻的,卫国公府不可能一直没有主母,如果你愿意娶我为妻,我一定待她如姐妹一般,将绥姐儿当做自己的亲女儿,绝不会苛待她们娘俩儿”
“你让是不让”裴元嗣寒声道,熟悉他的人便知他此时已到忍耐极限。
“我,我”
冯窈还在犹豫,突觉手腕剧痛,痛得她尖叫出声,裴元嗣却五指如钳,毫不怜香惜玉地隔着冯宛的衣袖将冯窈的手腕向后一扯
冯窈身体站立不稳,狼狈扑倒在地
“胡言乱语,如果不是念在你是冯老夫人的孙女,我现在就可以让下人将你逐出卫国公府”
裴元嗣愤怒离去。
冯窈的丫鬟忙跑过来将自家小姐扶起来,抱怨道“这卫国公不喜欢您就不喜欢了,为何还说这样的话侮辱您,简直简直太过分”
冯窈想到大姐周王妃嘱咐过她的话,含泪忍辱望着男人走远。
身后传来一声幸灾乐祸的笑,“活该,上赶着的女人谁会喜欢”
冯窈收了眼泪向后看去。
沈明蕊从另一棵树后走出来道“冯姐姐,我敬你比我年长几个月,知书达礼,可我姐姐还活着呢,你就这么不知廉耻地往我姐夫身上贴,你简直太不要脸,我姐夫会喜欢你这种女人才怪”
冯窈冷笑道“你姐姐,姐夫你问问你卫国公他肯答应吗沈明蕊,别以为你姐姐做的那些事情没人知道,你还有脸再登卫国公府的门,顾三娘和薛玉柔是怎么死的你们一家人心里最清楚”
“你胡说八道,你敢说我姐姐我姐姐分明是被人冤枉,你住口,你这贱人,看我不撕烂你的臭嘴”
沈明蕊红着眼冲了上去,两人乱成一团在地上撕打起来。
“你不是也喜欢卫国公,口口声声喊着姐夫,你恶不恶心”冯窈啐道。
沈明蕊用力一扯她的头发,冯窈龇牙咧嘴,沈明蕊嗤笑道“关你屁事我再恶心也起码不会像你一样不自量力,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想和我姐姐抢卫国公夫人之位,我姐夫当年看不上你姐姐,现在也不可能会看上你”
“你姐姐就是只下不出蛋的鸡,蛇蝎心肠的毒妇”
“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你这辱门败户的小贱人,下作骚淫的小娼妇,你也不溺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獐头鼠目的玩意儿”
不提这大热的天两位贵女扭打厮斗得如火如荼,却说裴元嗣回了锦香院,阿萦不在屋里,只有绥绥在小床上歇晌。
前院不能无人招待,裴元嗣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一直到宴席散罢,各自送客,裴元嗣再回来时,阿萦已经卸下钗环沐浴完毕,坐在灯下陪着绥绥把玩今天她抓到的小木剑。
阿萦将小木剑放在小案几上,捂住绥绥的眼睛,用两张一蓝一黄的帕子分别盖住案几一处,有一张帕子下藏的则是小木剑。
阿萦松开手,绥绥大眼睛瞅瞅这边的黄丝帕,再瞅瞅那边蓝丝帕,小手随即一点,阿萦将丝帕掀开,丝帕下面藏着的赫然便是那把小木剑
阿萦笑着亲吻绥绥的脸,夸道“我们绥绥真厉害”
绥绥乐得直拍手。
裴元嗣走进来,阿萦看见了,起身笑道“您回来了,我让丫鬟给您备了热水,您赶紧去洗洗解解乏吧”
她脸上温柔的笑意在灯光下一晃而过,仿佛心情还不错,今天没有任何人和任何事惹得她不高兴。
裴元嗣紧紧盯着阿萦的眼睛,阿萦却没有和裴元嗣对视,转身进屋拿衣服去了。
裴元嗣不知为何心里一阵失落,他走到阿萦刚刚坐过的地方,绥绥亲热地扑进爹爹宽阔结实的怀里让他抱,让爹爹陪着她玩找猫猫的游戏。
裴元嗣掩去目中情绪,将小木剑刚藏好,就听绥绥“啪啪”拍手指着他刚刚藏下小木剑的蓝色丝帕他忘记捂绥绥的眼睛了。
裴元嗣只好掀开丝帕,捂住绥绥的眼睛,重新藏。
玩到绥绥终于累了,打了两个小哈欠,奶娘把小丫头抱了下去。
阿萦从屋里走出来收走小木剑,轻声对裴元嗣说“我伺候您更衣吧。”
可一直等到更衣完毕,阿萦仍是一声不吭。上床歇息了,阿萦刚准备躺下,裴元嗣终于忍不住按住她的手。
“你就没有话要对我说”
“说什么”阿萦沉默了片刻,反问他。
一瞬之间裴元嗣的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的难受,四肢百骸都在艰难呼吸着,仿佛透不过来气得沉。
尤其是阿萦还用那种轻描淡写的态度,“您放心,我不会因为绥绥抓了一把小木剑就不高兴,就像三夫人所说,巾帼不让须眉,绥绥只要日后健康平安我就心满意足了。”
那他呢,她一点都不在乎了吗
明明巡边时她寄过来的那些家信口口声声说想他念他,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全是假的
裴元嗣嘴角勾着一抹似讥似讽的笑,突然起身撩开帐子,抓过一旁的衣服披上走了出去。
阿萦依旧静静地坐在床榻上,片刻后紫苏、桂枝急匆匆跑进来扑到阿萦床前道“姨娘,您和大爷说了什么,大爷去了前院”
“姨娘,您倒是快说句话啊”桂枝也急道。
今天是绥绥的周岁生日,裴元嗣在深更半夜却穿着寝衣从锦香院出来去了前院睡,明日这件事一定会传满卫国公府,阿萦也将成为笑柄
旁人只会觉得是阿萦惹恼了裴元嗣没有笼络好男人的心,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去把大爷请回来”紫苏咬牙道。
“不许去”
阿萦叫住她,冷静道“这件事情,你们谁都不许管。”
她看得见,白天紫园里裴元嗣是被冯窈强行拦下,她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回来对此事也只字不提,甚至对他更加温柔体贴,他果然为此发了怒,且气得不轻,大半夜竟冒着暑热跑去了前院一个人睡。
这证明裴元嗣在乎她的想法,他或许以为她应该吃醋,像从前无数次那样质问他是不是有了外心,是不是喜欢了别的女人,虽然他总是在否认,让她不要胡思乱想,但阿萦看得出来,他其实乐在其中,喜欢她这么问他。
所以每次他都会不厌其烦地重复,因为他心里一直期望能有人在意他,阿萦就是这样一个人,她对他几乎可以称得上百依百顺,在他心里的阿萦应当是痴恋他、关心他、深爱他。
可阿萦不要做这样的女人,男人永远都不会珍惜对他一心一意懂事体贴的女子,他们永远只会喜欢新鲜年轻美丽的少女。
前世的她,对他难道还不够温柔顺从么,在她死后裴元嗣很快却又纳美妾,将她抛之脑后,一双儿女受人欺辱。
没有付出过去得到的,便永远不会珍惜,阿萦无意去改变裴元嗣什么,她只想让裴元嗣知道她沈萦绝不会是喜欢他的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她独一无二,从前无人与她品貌相似,以后也绝不会再有
如此约莫过了七八天,裴元嗣每日只在傍晚回一次锦香院看绥绥,即使阿萦主动与他搭话他也爱答不理,当着阿萦的面冷若冰霜,偶尔才吝啬地对着女儿露出个不怎么好看的笑脸。
绥绥不爱板着脸的爹爹,闹着非要奶娘和娘亲抱,遭到母女两人嫌弃的裴元嗣脸色更难看,坐了没一会儿便又匆匆回了前院。
这日,阿萦照旧来到怡禧堂点卯。
自她熟悉府内中馈事务之后兖国大长公主便只让杨嬷嬷陪着阿萦在梢间读账本和簿子,一个时辰之后再与众管事媳妇理事。
今日杨嬷嬷却将阿萦请到了暖阁,兖国大长公主不在,赵氏就坐在兖国大长公主常倚着的那张罗汉床上吃着茶,见她进来一反常态热络地笑了一声,“今儿过来得倒是挺晚,莫不是昨夜没睡好”
阿萦微微抬眼,便见秋娘对她摇了摇头。
“妾失礼了,还请太夫人勿要责怪。”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阿萦遂垂下脸先给赵氏行礼,赵氏打量着阿萦,发现她脸色苍白憔悴,眼底浮着一层淡淡的青色,不过短短几日像是瘦了一圈,心里不禁一阵痛快。
赵氏正愁寻不到两人罅隙见缝插针,阿萦毕竟不是从前的阿萦了,她如今手里掌家,又生有绥绥,整日迷得她儿子神魂颠倒,更重要的是阿萦跟她不是一根绳儿上的,以赵氏的经验来看,儿子之所以这两年对她愈发敷衍的态度必定是阿萦从中作梗。
没有男人不喜新厌旧贪恋美色,如果这个男人独树一帜,那多半是这男人身边有个妒妇。
赵氏笑道“别傻站着了,快坐下吧,下次把绥绥带过来,还热闹些。”
“你也知道我这人直肠子,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你是和大爷是闹矛盾了罢他这人犟脾气也不知和谁学的,犯起脾气来连我这个当娘的都犯憷。”
“想当年嗣哥儿他爹也不是个好伺候的主,有一回他把我气得三天三夜没睡好,扭头却和杨姨娘那个贱哼,我就见不得杨氏那个嘚瑟样”
“生什么气,男人心可大着呢,他们才不会跟咱们似的钻牛角尖,吃得好睡得好心情好,气坏了咱们自己的身子可得不偿失,所以第二天我就抬了屋里的一个丫鬟亲自送给嗣哥儿他爹,他爹第三天就撂下杨氏与我和好如初了”
这时屋里传来兖国大长公主的咳嗽声,赵氏的声音悻悻戛然而止,一个长辈和小辈讲自己的房里事着实不成体统,尤其是两人关系还不亲厚。
阿萦明白,赵氏这意思便是让她也抬个丫鬟送给裴元嗣讨她儿子欢心,不论最后的结果是不是两人和好如初,只要日后裴元嗣能不再独宠阿萦赵氏就心满意足。
回到锦香院,阿萦站在窗下立了许久。
紫苏进来一看赶紧将窗关上,嘴里唠叨道“今夜有雨,姨娘怎还开着窗站在风口,仔细着凉。”
阿萦问“大爷今夜可还回来”
前天、昨天裴元嗣都没回家,紫苏迟疑了片刻,轻声道“奴婢适才听三七说,大爷要接连在都督府里值守三晚,今晚恐怕也”
不论是内阁还是六部九卿,朝廷规定每个衙署夜里都要留人轮流值夜,防止夜里出现突发事件无法及时处理,但极少出现一人连值三夜的情况,何况是大都督裴元嗣,除非他自己心甘情愿留在都督府值守。
裴元嗣不在,阿萦夜里便亲自抱着女儿睡,今夜她却将女儿交给了奶娘。
等紫苏离开,阿萦悄悄将窗支开一点,上半夜趴在窗下的书桌上睡了一会儿,下半夜关窗回到架子床上。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她开始头晕犯恶心,下不来床,紫苏去了怡禧堂给阿萦告假,阿萦昏昏沉沉一天,到下午就发起高烧,烧得人事不醒。
裴元嗣骑马从都督府回来,面无表情地去了前院。
看主子这样子,今晚又是不打算回后院了。
裴元嗣这几天心情很不好,全都写在脸上,一天到晚莫说在家,就连在都督府都说不了几句话,主子心情不好,下人的活计也不好干。
三七给主子捧过来换洗的衣服,小心觑着裴元嗣的脸色道“大爷,萦姨娘昨晚似乎受了风寒,还挺重。”
“下午就一直高烧不退,听紫苏说现在都没醒,烧得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三七话音未落,便见裴元嗣脸色倏然一变,竟是连衣服都没换转身就走。,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