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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不知
    闻人惊阙视余望山不存在,慢条斯理穿好外衫,问“还有别的疑惑”

    余望山极其憎恶他这副嘴脸,磨着后槽牙,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老二在哪”

    闻人惊阙本就是为了报当年之仇才进夜鸦山的,二当家不同,那是他多年的兄弟。

    这二人一个是单纯地耍弄他,一个是纯粹的背叛,余望山每次想起,都恨得心尖滴血。

    闻人惊阙道“你该知晓今日难逃一死,问出他的行踪有什么用”

    “你要杀我”余望山不信,冷笑道,“你当我不知皇帝为何追着我不放当年与我谋合想杀他的人是谁,只有我一人知道,这事没查清,他舍得让你杀我吗”

    闻人惊阙停顿了下,道“我放你离开,你也活不了多久。”

    “所以你要保护我。”余望山直言道,“保护我入京面圣,我要当面与他谈。”

    余望山最大的仰仗没了,独身一人,眀着有皇帝追杀,暗中有当初收买他的皇亲贵族想要灭口。

    就像今日的菩提庙,内部遍地是朝廷的人,外面隐藏着的不计其数的暗兵,在等着取他性命。

    落入朝廷手中,皇帝想从他口中获知幕后主使者的身份,在未得知前,不会轻易杀他。

    落到暗中那伙人手里,一眨眼,他就将尸骨无存。

    除了来见闻人惊阙,余望山没有选择。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你的身份。”

    没证据,说出去,不仅没人相信,反而会认定他在诬陷闻人惊阙,蓄意报复。

    闻人惊阙在桌边坐下,掏出那支鹰骨笛轻轻抚摸着,犹在思量。

    余望山知道二当家隐瞒身份活得很好,他也想活命,见状,加大筹码,“我承认你猜的很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扰乱朝廷视角,其实我的目标,从头到位都是你。”

    “可你算漏了一点。”他继续道,“知晓我身份的山匪贼寇怕惹事不敢帮我,那些不知道我身份的,只要给点银子就会听话地帮我做事。”

    这种百姓很多,想靠这事弄银钱的街头混混更是不胜枚举。

    之前收了二两银子,假扮他去奉茶的农夫就是个例子。

    闻人惊阙眼皮倏然跳了下,面色微沉,叩响桌面唤人进来,道“去看看少夫人与六妹在何处。”

    侍卫离去。

    余望山总算扳回一局,戒备许久的身躯放松了些,说道“你闻人五公子胆识过人,有勇有谋,耐性极佳,可论到三教九流常用的手段,你不得不承认逊我一筹。”

    闻人惊阙偏头,“愿闻其详。”

    “你定派了人暗中护着尊夫人,我直接安排人动手,势必会被当场击杀,最好的法子,是让她放下戒心主动走进圈套。臂如,由一个少不更事的孩童引领”

    闻人惊阙紧了紧手指,手背上青筋暴突。

    余望山看见了,微微一笑,捋起衣袖,露出手臂

    上长长一道伤疤。

    “我是很想杀了她以报当年之仇,可如今两位弟弟安心乐业,再无后顾之忧,我却只能过着亡命天涯的日子哥哥也想有一条退路。”

    “三弟,当初我有眼无珠伤了你,你已经毁了我的夜鸦山,今日,不若你我各退一步。只要你押送我平安入宫面圣,我保证你夫人与六妹无事,如何”

    余望山占据夜鸦山多年,手握众多官员的弱点,他有自信能在与陈瞩的面谈中活下来。

    闻人惊阙对这点丝毫不怀疑。

    他依然没说话,等了片刻,听见门外有侍卫的脚步声。

    仓促的脚步声昭示了来人的惶急,暗示着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闻人惊阙转向房门口,余望山一同看去。

    厢房门打开,侍卫气喘吁吁道“公子,少夫人与六姑娘送一迷路女孩寻找父母属下们没把小姑娘当回事,未紧跟着,把人弄丢了”

    侍卫羞愧,说到这里卡住。

    闻人惊阙面无表情,动了动手指,道“下去,去找。”

    侍卫离去。

    “五公子,考虑的如何”余望山狭长的眼中冒着光,暗含威胁道,“我只让人捉住尊夫人与令妹,不过那些混账东西眼皮子浅,没见过那等美人,若是鬼迷心窍做了些什么冒犯尊夫人的事这我就无法保证了。”

    闻人惊阙一言不发,静了片刻,拿起鹰骨笛轻奏一声。

    悠长的笛声一起一落,如若水面荡开的细波,随着空气传向外面。

    很快,窗外闪过一道人影,有人在外低声道“歹人已被擒获,共五人,两人被少夫人与六姑娘刺伤了眼睛,一人因挣扎被属下当场击杀。少夫人受了些擦伤,六姑娘手上见了血,正由人护送着赶来。”

    余望山倏地沉下脸。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只派了一支人跟着”

    形势反转,闻人惊阙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说完这句,又慢悠悠道“另外,有件事你大概是弄错了。”

    余望山全身紧绷,手臂上淡粉色疤痕随着肌肉蠕动,昭示着主人高度的警惕与防备。

    闻人惊阙在他阴鸷的视线中抬眼,漆黑的眼眸直视着他,凉薄道“有人想要陈瞩的性命,与我何干”

    余望山瞬间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后背一凉,立即放弃所有谈判,纵身一跃,破门而逃。

    江颂月少时当家,见识比较多,遇袭时下意识地保护着自己,只乱了发髻,在手背上弄出了些擦伤。

    闻人雨棠这个娇滴滴的千金嫡女就差远了,簪子发钗全都没了,身上的绫罗绸缎沾满灰尘,脸上也找不着一寸干净的地方,被暗卫救下,哭哭啼啼地跟着,没有一刻安生。

    “我就不该与你一起来,待在府中,我这会儿做什么不行,为什么要遭这种罪”

    “我要回去找爹娘,把那些人全都杀了王八蛋江颂月,你说句话啊”

    江颂月道“你一个名门闺秀,竟然像个街头泼妇一样与人打架,丢不丢人”

    闻人雨棠气急败坏,生死关头管那么多做什么再说,方才你比我还凶呢”

    她最初只知害怕地尖叫咒骂,看见江颂月拔了发钗防身,才匆忙学她照做。

    现在回忆着发簪刺穿贼人眼睛的感觉,五脏六腑中就一阵犯呕。

    闻人雨棠忍了下,没忍住,往厢房前面的槐树上一扑,捂着心口干呕起来。

    江颂月捂着鼻子离远了些,好不容易寻到二人的侍卫不敢再犯错,亦步亦趋地跟着她退开。

    闻人雨棠快把心脏一块儿呕出来了,迷糊中,脑子转了一圈,终于反应过来,江颂月是在拿她上回讥讽江颂月小小年纪与人动粗的话,来堵她的嘴。

    她欲哭无泪,狼狈地扶着槐树直起身子,刚要质问江颂月与众侍卫是不是嫌弃她,正前方通向厢房的楼门中黑影一闪,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一只冰冷强劲的手擒住脖子。

    那只手干巴有力,与鹰爪一般,三指一扣,闻人雨棠喉间剧痛,刹那间嘶哑地哀嚎了一声。

    侍卫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江颂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看见闻人惊阙被侍卫领着从厢房楼门走出,脑子里嗡的一声,意识到他遇上了意外,慌忙上前扶着他询问。

    “没出事,就是被吓着了”

    闻人惊阙被侍卫交到江颂月手中,抓着她的手时碰到了她手背上的擦伤,用指腹轻轻感受着,问“疼吗”

    “不疼。”江颂月将他大致检查一遍,确认没事,顺手将他外衣整理了下。

    这俩互相关怀着,被余望山挟持的闻人雨棠几近崩溃,望着兄嫂,被掐着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求救声,眼泪哗哗地流。

    余望山也看不过这场面,道“闻人惊阙,你妹妹的性命,你要是不要”

    他适时放松手劲,闻人雨棠得到喘息的机会,抓着脖子上的紧箍着的胳膊,哭着哀求“五哥救救我五哥,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我、我再也不骂江颂月了”

    两行眼泪顺着她面颊留下,打湿脸上的灰尘,弄得一张脸脏兮兮的。

    加上手背还在溢血的伤口与颤抖的小嗓音,十足是个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小女子。

    “你要如何”江颂月自发地在闻人惊阙前方,直面余望山。

    “我要见皇帝。”

    余望山已经确定,闻人惊阙对皇权远没他想的那么敬重。

    他手中的消息足够他在陈瞩面前留下一条性命,却挡不住闻人惊阙想杀他的心。

    江颂月思量了下,道“你束手就擒,我可以将这话转达给陛下,我有七成把握,他会愿意见你。”

    余望山冷笑,“束手就擒我能有活路你说这话前有没有问过你夫君他有多想杀我,你难道不知”

    江颂月怔了怔,转头看闻人惊阙。

    她夫君正略微

    皱眉,眉宇中一片凝然,显然正因眼前棘手状况而困扰。

    江颂月转回去,道“他杀你做什么陛下有令,命人活捉你的。”

    余望山眼中精光一闪,道“你竟然不知道”

    江颂月眨眼,意欲再问,身后的闻人惊阙陡然朗声道“用簪子。”

    在场所有人都为他这句话迷惑,只有深受其害的余望山跟上了他的思绪,听懂他是在提醒闻人雨棠重复江颂月的旧路。

    余望山心中一凛,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制着闻人雨棠手上看去。

    同时,掐着她脖颈的手用力,杀心骤起。

    就在他将注意力放在闻人雨棠身上的瞬间,一道箭矢从高处破风而来。

    余望山不得不擒着闻人雨棠躲开。

    箭矢射空,可下一瞬,“噗嗤”一声,利刃刺入皮肉的声音清脆响起。

    闻人雨棠因窒息面色发青,一只手用力掰着咽喉上的手,另一手死命地抓着一支金簪,拔出,再用尽全力往身后刺下。

    侍卫闻声即动,顷刻间,箭矢疾来,一下射穿了余望山的脑袋。

    出来一趟,闻人雨棠浑身是伤,回厢房洗了把脸,自怜自艾地啼哭个不停。

    “不会死的,到处都是人手,就算你没刺中他,也会有别人动手”

    是江颂月做主将她带出来的,见她被自己连累受伤,心有歉疚,耐心安慰后,夸赞道“你与你五哥真有默契,换做是我,我就反应不过来。”

    闻人雨棠暂停哭泣,迷惑地看了她一眼。

    什么默契

    姑嫂俩一个迷茫,一个庆幸,唯有闻人惊阙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最初他只是不想余望山与江颂月说出不必要的事情,是利用他曾经吃过亏的招数,打断他的话。

    “用簪子”,是他随口说的,他没想过闻人雨棠袖中真的藏有簪子。

    而闻人雨棠也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只有余望山第一时间听懂,并且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

    等闻人雨棠意识到闻人惊阙是在提醒她的时候,已经过了那个时间点。

    但她没脑子,笨拙地掏出袖中藏着的发簪,想也没想就往后刺去。

    余望山已经把注意力放在箭矢上了,这才让她得逞。

    闻人惊阙问“你袖子里怎么会藏有簪子”

    与月萝学的

    一提这事,闻人雨棠哭得更加凄惨。

    “不藏起来怎么办扔了吗我这些首饰好名贵的”

    闻人惊阙无话可说。

    他去外面吩咐人安抚百姓与僧人,命人处理被乱箭射死的余望山的尸身,江颂月则是承担起嫂嫂的责任,在厢房中安慰闻人雨棠。

    见她哭个不停,道“与其痛哭,不如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办”

    闻人雨棠委屈,“什么怎么办”

    “你不是不想嫁去皋州吗现在你立了

    功,陛下定然会给予嘉奖”

    江颂月最初带她来,就是考虑到陈瞩看中余望山,想趁机往闻人雨棠头上按个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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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违背辅国公定下的婚事,皇帝赐婚是最好的法子。

    没想到出了意外,竟然真让闻人雨棠受伤和立功了。

    只不过她太傻了,只知道委屈,不懂为后来做打算。

    被江颂月提醒后,闻人雨棠才意识到自己遇见了什么机遇,仔细一想,越想眼睛越亮。

    擦了把眼泪,她道“对啊,陛下要是答应不让我嫁去皋州,祖父就没办法了”

    “有时候,我真的想不通你的脑袋长着有什么用。”江颂月心中疲惫,未免她白白遭受这场灾祸,提醒她,“没了皋州,还会有别的偏远州府。”

    闻人雨棠脑袋空空,听见这话又急了,“那怎么办啊难道要不停地被歹徒挟持、不停立功吗不如直接杀了我”

    江颂月听得头大,帮人帮到底,清楚明了道“不想被随便嫁出去,就把婚事掌握在自己手上。一劳永逸,懂了吗”

    闻人雨棠迷糊了会儿,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我可以提要求说自己选夫婿”

    解决了婚事的问题,闻人雨棠的脸雨过天晴,没多久,已经开心地从京中才俊中挑选起夫婿。

    江颂月瞧她精神劲儿恢复了,摇摇头准备去找闻人惊阙,没走出房间,又被喊住。

    “五嫂”闻人雨棠主动换了称呼,拉着江颂月的手,踌躇道,“五嫂,余望山死之前说了些奇怪的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经她一提,江颂月记起余望山未给出解释的那句“你竟然不知道”。

    有什么她该知道,却不知道的吗

    还有,余望山的确是死了,可他为什么肯定闻人惊阙想要杀他

    “你说。”江颂月道。

    闻人雨棠欲说还休,觑着她,小心翼翼道“他说五哥是最会说谎的人,骗了他,骗了皇帝,还骗了枕边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