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陈星瑜才终于到达了自己的小屋。
女孩站在屋子边上叹气“你这体力也太差了,真是替你担心。”
未等陈星瑜弄明白她要担心什么,女孩已经一个翻身,下到了小屋下方的山岩上“你整理整理就下来啊,下午还有训练呢早点来,我爹可不喜欢等人”
陈星瑜环顾四周,小屋不大,其中也就只有一床一桌一柜,家什有些破旧,但看起来还算舒适。
他稍稍放了心。
不是没有怀疑过,他从傩师名下来到这里,或许会遭受到不公平的待遇。
他其实不太在乎,过来学攀岩,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
然后,然后呢
昨晚山崖仙宫前仙人的面孔又出现在眼前,他不由得心头一热。
然后,就是要努力去见仙人。
不过是在房间里休息了不到一刻钟的样子,山下突然传来了轻轻的啸声。
那啸声越来越大,从细腻绵密到雄浑宏大,自始自终竟然都没有断开。
陈星瑜听着惊异,不知不觉已来到自己的小屋外。
悬崖边的小木屋旁都站了人,攀岩师的弟子们各个身轻如燕,迅速趴上山崖,向崖底的方向进发。
只有新入门的少年们,动作还有点畏畏缩缩,速度也慢些。
陈星瑜的小屋在所有少年的最上方,他闭了闭眼,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方才女孩带他过来的路线。
曲连吉站在崖底的位置,看着自己的几个大徒弟快速下崖,微微点了点头。
再将目光投向那些新招的弟子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谛听挑选攀岩弟子的标准主要在身体方面。
攀岩之人,身材要修长且体轻,手脚长的人更容易够着崖壁上的凸点,而体轻的人在力量同等的情况下,在崖壁上能够维持更长的时间,变换动作时也更加灵巧。
但唉
曲连吉叹了口气,想要见到仙人,要求的怎么可能只有这些
这一年年的寻仙船,一茬茬的新徒弟,不过是给毗仙村增加人口,或者给对面的悬棺上增加尸体罢了。
他的目光在崖壁上逡巡片刻,落在那个新来的学徒身上。
老傩师怎么说的看过几眼图谱,跟了一期灵童便能刻面
曲连吉心中有点不服,看那孩子的身材,不是很符合攀岩师的标准吗谛听为什么没给我送来,反倒便宜了秦安平那家伙
心中的念头转了半晌,徒弟们终于聚齐了。
学徒们昨天已经互相混熟了,今日见来了个新人,都有些好奇。
鲍易一见到陈星瑜便愣了一下,跑过去仔细看了看,这才问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是治好了伤才过来的”
陈星瑜苍白着脸,在肩部的伤处轻轻揉了揉,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就在此时,曲连吉发了声
“好了,这是你们的师弟陈星瑜,以后要好好相处。”
陈星瑜露出感激的眼神。
说实话,连他自己都没有弄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曲连吉这句话,直接肯定了他就是攀岩师的徒弟,给他省去了不少麻烦。
今日的阳光很好,此刻山间云雾已散,曲连吉带着一帮徒弟去了天梯崖。
天梯崖就是崖缝西侧,直通仙宫的那座峭壁。
“好,师兄们去练习,新弟子还是和昨天一样,在这里观摩,至于你”
曲连吉看向陈星瑜,“你跟我来。”
“哦豁,不会吧”新弟子里,有人轻叫出声,“他一个人”
“嘶那可真是有点吓人了。”
“哎呀别说了别说了,我到现在想起来腿肚子都在转筋,昨晚还一直做噩梦来着。”
“哎,哎呀,这下完了,”鲍易的声音传来,“陈星瑜这小子特别胆小,该不会给吓破胆吧”
“哎哎哎,都干什么呢”大师兄的声音传来,“不过是去一趟祖祠崖而已,上面都是祖先大人,肯定是保佑你们的,被你们说得像是鬼怪巢穴一般,小心今晚祖先们真的来找你们”
一群少年被镇住了,忙转过头去专心观摩。
曲连吉带着陈星瑜,绕到了山崖的背面,那里,一条细细窄窄的青石台阶直通半山。
而半山腰的地方,树藤茂密,看似枯旧的老藤上,正生机勃勃地抽出新芽,将山崖装点得绿意盈盈。
“上面是我曲家的祖祠,也算是你的师祖,”曲连吉对着山崖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你到我门下,当然需要去和师祖们打个招呼。”
他指了指那条细长的青石路“就沿着这条路上去,傍晚便可到达,你不必下山,就在祖祠住一晚,明早天亮下山,到天梯崖前与师兄们汇合就好。”
说完,他把身上一个包裹卸下,递给陈星瑜。
包裹里,有两支松油火把,一个竹筒做的火折子,还有两个煮熟的洋芋。
“上去吧,进入祖祠之后不可走回头路,需要自己找路出来。如果你两天之内不下来,我会告诉秦安平你死了。”
说完,曲连吉直接转回了峭壁之前。
陈星瑜仰头看了眼陡峭的石阶,把包裹紧紧系在胸前,开始了他的攀爬。
虽说是有台阶,但道路之险,也不是一般人能够轻易对付的。
双脚踏在不到半个脚掌宽的石阶上,陈星瑜艰难地伸展双手,攀住崖壁上凸起的岩石,一步一步往上挪。
还真是有特色,陈星瑜想,攀岩人大概没法住在平地上,悬在半空中才让他们感觉踏实。
不知过了多久,连四周的光线都暗了下来,他才终于到达石阶的尽头。
从下面只能看到绿色的藤蔓,而到了这里他才发现,藤蔓掩盖下,竟有一个天然的石洞。
没有任何别的选择,陈星瑜弯腰掀开洞口的藤蔓,钻了进去。
一阵阴风扑面而来,刺骨的寒凉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忙从包裹里拿出一支松油火把,用火折子点燃了,照向四周。
那是一条阴暗的甬道,不知会通向哪里。好在甬道比较高,十四五岁的少年完全可以直起身子走路,不至于要爬行那么幸苦。
陈星瑜轻轻吸了一口气,迈出了他的第一步。
甬道中并不气闷,松油火把燃烧时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摇动的火光却只能照亮三尺以内。
如果有就好了,陈星瑜突然想。
可刚才掠过脑海的是什么呢他轻轻摇了摇头,却再也无法描绘方才那一闪而逝的印象。
甬道似乎穿入山崖之中,也不知是个什么走向,道路向上延伸了一段之后,又缓缓向下。曲曲折折不知走了多久,连松油火把都快要烧完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前方的转角。
道路到了这里渐渐变得宽阔起来,似乎从一条道路拓展成了一间小屋。
陈星瑜走得很累。
昨晚基本上就没怎么睡觉,而一早来到曲家就是攀岩,从悬崖底部上到这个山洞,几乎已榨干了他所有的体力。
举着火把的手臂在颤抖,双腿也沉重得快要抬不起来。
终于能歇一歇了,他昏昏沉沉地想着,缓缓绕过那个转角。
光好亮的光
绕过转角的那一刻,一片灿烂的光芒扑面而来,壮丽、明亮的光线将陈星瑜的眼睛刺痛。
刹那间,身体的疲惫被赶到了九霄云外,陈星瑜眯着眼睛,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山壁是透明的
不,也不能算是透明。堂屋大小的空间里,一根根细小而透明的矿物晶体构成了四壁。
如同冰壁,却又不是冰壁。
它们晶莹剔透,又有着各自的棱角,无数的棱角触碰在一起,无数的小小尖顶从岩壁上突出,却又十分和谐。
松油火把微弱的光线,在石洞的四壁上横冲直撞。
每冲撞和反弹一次,便会多出一分亮度,直至如阳光般璀璨明亮。
无数个小太阳闪着光,照亮了前来探索的青年。
陈星瑜缓缓走到石壁前,轻轻摸了摸那闪着光芒的矿物晶体。
火把的光闪了闪,整个山洞更是光线闪烁,陈星瑜的眼角捕捉到四壁上唯一一处黑暗。
那又是一个小小的洞口。
他猫着腰举着火把,在洞口处晃了一下。
又是一片晶光灿烂,里面竟然又是一个由矿物构成的房间。
而房间的一面石壁上,影影绰绰,好像密密麻麻全是人
陈星瑜下了一跳,呼地一声收回了火把,内间的石洞立刻恢复了黑暗。
松油火把烧到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只发出微弱的光芒。
陈星瑜在满室昏黄的闪光中使劲定了定神,从怀中摸出一张黄纸。
那是他昨日跟着秦安平做引路灵童时留
下的一张符纸。
一场傩戏唱完,符纸失去了法力,连黄纸上的符号也逐渐变得模糊,消失殆尽。
他将松油火把架在一处稍大晶体之上,左手托着那张黄纸,咬破了右手食指的指尖。
鲜红的血滴从指尖涌出,陈星瑜偏头想了想,在黄纸上缓缓勾画。
傩师的图谱上说,傩神,即是伏羲,是傩戏中最大的神,能通天、通灵,辟邪消灾。
此刻他身无长物,只能凭着记忆,将傩神的面具画于纸上,希望能让神仙保佑一二。
待到最后一笔勾成,满室的莹光突然闪烁了一下,山洞中微风渐起,将陈星瑜惶然的心安抚一二。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握紧了火把,钻入内里的小山洞之中。
那些的确是人。
火把的光亮在四壁的反射与折射之下,将那些人照亮。
大部分都是老者,或坐或卧,神态紧张而不安。
陈星瑜缓缓走近那些老人,此刻才发现,石室内并无多大空间,一块巨大而透亮的晶石,将那群老人牢牢封印在石室之中。
老人身边,似乎有盘绕的黑白两色雾气,在半空中翻滚纠缠。
白衣的老人们手持瓷罐,轻盈的小虫在罐口飞舞。
蓝衣的老人,带着傩面,古老的雕刻下,面具栩栩如生。
晶莹的白光将老人们的脸颊照亮,他们的目光,却全都向上。
似乎在上面有什么东西,满载了他们的渴望。
陈星瑜轻轻松了口气,将火把置于一旁的晶石上,对着老者们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松油火把终于烧尽,只剩下一点暗暗的红色,如呼吸般明明暗暗。
石壁中攀岩人祖先的身影,也在这变幻的光线中若隐若现。
磕过头,陈星瑜站起身,退回到外间的石室。
火把已经熄灭了,他却不想再燃。
内室的师祖和怀中的伏羲符纸给他壮了胆,让他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浓浓的疲惫立刻上涌,累积良久的倦意如排山倒海,瞬间便将他深深淹没。
“起来快起来他们来了”睡梦之中,有人在大声地呼喊。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甬道的方向传来,紧接着,更多的声音响了起来。
婴儿的啼哭声、女人轻声的安抚声,老人的叹气声heihei所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在洞穴之中回荡。
陈星瑜猛然睁开了眼睛。
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身边窸窸窣窣地动。
有跑动的声音从他身边经过,空气却未被带起一点扰动。
陈星瑜伸手摸向一旁的包裹,指尖却触到一片温暖的毛皮。
嗷”轻轻的叫声夹杂在周围的喧闹之中,紧接着,一个柔软温暖的身躯跳入他的怀中。
半空里突然有了一点光,蒙蒙地,照亮半间石室。
陈星瑜低下头,一
身白毛的小谛听正站在他腿上,两只前爪紧紧抓着他包裹里的那两只洋芋。
见陈星瑜看下来,小兽愣了愣,慢慢地伸出一只前爪,把其中一只向陈星瑜的方向送了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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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星瑜忍不住失笑,轻轻摇了摇头。
小谛听立刻收回了那只洋芋,在上面使劲咬了一口。
半空里的光变得明亮了些,却依然看不到任何人影,只能听到喧闹在继续。
“不好了,那些土匪要放火烧山了”
话音一落,石室里的噪杂蓦然又高了一截。
“不要吵”一个威严的声音吼着,“各家大人,带上自家的娃娃,从下面的通道走,只要下到河谷里,就算山全部烧起来,也奈何不得你们。”
“可可那些土匪”有人担心地问着,“我们打不过啊”
“不用打,”老人的声音里带着疲惫,“仙人留给我们的宝贝,只能现在就用掉了。”
老人身后传来轻轻的啜泣声,有女人的声音细细道“也不知道仙人自己现在怎么样了”
老人深深叹息“仙人他让我们先逃,我们就不能迟疑。若是三姓都灭了,怎么对得起仙人独自一人留下的义举”
藤杖跺在水晶石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东西不用收拾了,曲大,你们家的人路最熟,带着所有的女人和孩子走;王家的蛊师们,用幻蛊再拖一段时间,秦家的傩师们,面具戴起来,今晚,整座峭壁都是我们的舞台。”
四周再一次喧闹起来。
陈星瑜抱着白毛的小谛听,静静地坐在石壁一角。
小兽抬头看着他,似乎是看出了青年眼中的茫然与渴望,它悄悄支起身子,湿漉漉的舌尖轻轻舔在少年的眼皮上。
眼前蒙蒙的光似乎变成了轻薄的白雾,在陈星瑜眼前萦绕。
渺渺白雾中,渐渐出现了晃动的人影。
高大强壮的曲家汉子背着孩子,搀着女人,缓缓走入小室,孩子的哭声由近及远,又慢慢消失。
白衣的蛊师手中拿着洁白的瓷罐,默念着不知什么口诀,走向甬道的前方。
一个戴着土地面具的老人,做了一个怪异的手势,把手轻轻按在岩壁上,闭目细听。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看向秦家的老傩师“来了”
果然,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白衣蛊师们且战且退,回到了石室之中。
“走吧,”老傩师冲着蛊师们指了指晶体包裹的小室,“曲家人耿直,没有你们帮忙,怕是独力难支,建立新村也需要你们来保护,拜托了。”
白衣的老蛊师挥了挥手“不行,若是只留下傩师,又能坚持多久五毒和五灵留下,其他的都走”
他朝着自己的队伍挥了挥手,四位老人立刻掏出了怀中的小瓶,而年轻的蛊师们,在老人严厉的目光之下,一人拉着一个年轻傩师,进入了内间的小屋之中。
“哈,哈哈哈哈哈”老傩师与老蛊师相视而笑,
“现在,就只剩下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了。”
“老而不死是为贼,正好对上那帮无赖”
遥远而深邃的甬道入口处闪烁着金光,不一会儿,层层浓雾弥漫整个甬道,渐渐进入晶体包围的石室之中。
陈星瑜好奇地看着那浓雾慢慢蔓延而来,伸手轻轻触碰。
刚触到那如触须般的雾丝,脑子里突然像是被搅动了一下,视野里蓦然鲜明起来。
五颜六色的大片野花、碧绿的青草,温暖的阳光,轻柔的风
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美好,让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突然,胸前一痛,有什么东西狠狠在他的伤口上碾了一下,陈星瑜一个激灵,眼前的光明敛去,昏暗朦胧的石室再次显露出来。
小谛听瞪着一双大眼睛,对着他轻轻“嗷”了一声。
“谢谢”陈星瑜由衷地道谢,却见那只小兽眼睛一眯,把自己的小脑袋钻到了他的手下。
陈星瑜笑了笑,手指微动,在小兽的脑后和颈脖上轻柔地挠着。
再抬头时,留在原地的老傩师们已经全部带上了面具。
谷神、灵童、龙王、判官、土地
那一张张曾在图谱上见到的面孔,此刻极为清晰。
方才还气喘吁吁如垂死般的老人,此刻面具上脸,立刻活了过来。
混沌的眼神顷刻清澈透亮,声音也变得清晰宏亮
“东方驾朵青祥云,南方驾朵赤祥云。”
“西方驾朵白云起,北方驾朵黑祥云。”
“无色祥云来托起,退回灵霄宝殿门。”1
唱腔高昂而清亮,带着穿透性的力量。
蛊师们站在他们身前,手中瓷瓶里,密密的小虫闪动着透明的翅膀,嗡嗡地飞入白雾之中。
眼前的白雾在拖长的傩戏腔调里,渐渐翻腾起来。
甬道的入口处传来异响,身穿黑衣的土匪们冲了进来。
但还未到达晶体包围的房间,几乎每个人都被那不起眼的小虫悄悄蛰到,一个个沉入幻境,漫无目的地游逛起来。
土匪们进入晶石石室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幸福的笑容。
蛊师们严阵以待,半空中飞舞的毒虫嗡嗡地围上土匪,将尖锐的毒刺扎入他们柔软的颈脖。
陈星瑜抚摸小谛听的手猛然停了下来。
小谛听不满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似乎理解了他的行为,无聊地看向室中的那群幻影。
土匪倒地,却并未完全静止,还在地板上轻轻地蠕动着。
突然,一个土匪的身躯猛然一抖,那人的后颈上,竟裂开了一条大缝。
浓厚的黑雾从裂缝中疾冲而出,瞬间将近旁的一个蛊师覆盖。
中年蛊师痛苦地嚎叫着,枯瘦的双手扔下武器,尖锐的指甲在自己的皮肤上抓挠着。
皮肤很快就见了血,黑雾却并未放缓速度,不管不顾地向蛊师体内挤去。
老蛊师抬起眼,深深地看着身后的傩师。
带着判官面具的傩师一声叹息,挥出手中判官笔,正正落在中年蛊师头顶。
带着一点欣慰,他缓缓阖上了双眼。
而在另一边,一位刚被附体的傩师正在蛊师的毒物下失去意识。
土匪身上的黑雾蓦然多了起来。
仿佛已经知道了这群人的决心,黑雾不再徐徐图之,而是一拥而上,试图控制这些最后的仙界遗民。
“退”老傩师一声令下,一边驱赶着黑雾,一边向晶体的室内退去。
黑雾蜂拥而入,在小小的室内翻滚盘旋。
老人们聚在了房间一角,抵抗着黑雾疯狂的攻击。
黑雾的侵蚀越发厉害起来,连空气中都起了旋风,气温猛然下降。
没过多久,老人们的发须、手臂,竟然都结了厚厚的一层霜。
寒冷与黑暗成为了此刻的主色调,老人们的手越来越僵硬,动作越来越迟缓,就连蛊师们放出的毒物,此刻也活力全无,几乎被冻得无法动弹。
战线在不断地收缩,老人们此刻已经紧紧挤在了一起,几个体力弱的已经或坐或躺,难以支撑。
而人群上方,黑雾浓郁如同实质,泰山般向所剩无几的老人们压来。
老蛊师和老傩师对望一眼。
是时候了,年轻一辈尚未走远,就让我们,为他们再多拖延一点时间。
黑雾发起了最后的攻击,所有的老人都痛苦地尖叫起来。
浓厚的黑暗笼罩了他们的全身,枯瘦的手指在痛苦中痉挛。
就在黑雾近乎凝成实质的那一刻,一道光突然从老傩师的手中爆发出来。
那是一块闪着七彩光芒的晶石,发出的光芒如同一把利剑,穿透眼前的黑暗,爆发在小小的石室之中。
细密的晶石立刻接纳了那道光,让它在自己的身体里冲撞、反射、增强
细细密密的白光从无数晶石中射出,变作屠龙的利刃,瞬间将黑雾片片肢解。
黑雾发出愤怒的嚎叫,但那光是如此尖锐细密,直刺得它毫无还手之力。
奄奄一息的老傩师脸上露出笑容,朝着老蛊师点了点头。
光彩夺目的晶石被抛入空中,瞬间膨胀变大,将石室里的一切都包裹起来。
黑雾、傩师、蛊师、小虫
一切都归于静止。
最后的时刻,老人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仙宫的方向。
那里,才是他们的家乡。
毗仙三姓,来自遥远的天宫。
死后悬棺,因为这里不是故土。
终其一生,他们都要回到祖先曾生活过的那个地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