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周庭轩又来
吴敬斋倒是听了太太的建议,找人带口信给周庭轩,说是机会合适的时候,不妨便中来家一叙。就他自己而言,打算一个是说自己在这场事情中,自己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有点夸耀自己的意思;另一个,觉得周庭轩到底与自己是有通家之好的,起码吧很多事,他也知道内情,而且,还有解决的办法,比如翠儿的事,就十分安全的度过了;又比方说,也是他,成然发现了自己和素云有一腿的事情,但是一点没有张扬。还有与几个太太吧,周庭轩与她们之间,似乎是培养子女的关系,也算是说得过去;而且,周在城里,当一个什么小学教师,也有几个朋友,倒不失为一件好事,况且,他接触的社会面还相当宽呀。因为这时候的他,没有指望一个小学教师能够帮助他找女学生的。
周庭轩得到消息后,一方面觉得是应该去看一下太太了,经过了这么多的事,谁知道她是不是一副风鬕雨湿,憔悴不堪的样子。另一方面,这件事,说起来,最先的告发人是三姨太那一个卖豆腐的堂弟,而正是自己去先作了说客的。而自己去当说客,并非是为了什么正义,有什么了不得的崇高目的;说穿了,还不是因为一个呢,三姨太倒是让他摸了全身,并且要求她们合伙为什么老爷做绿帽子的事情,虽然,只是口头上说了一番,不过,真有机会,依三姨太的秉性,也不是什么不行的事。另外,以女人的观察力,她是知道自己和太太的关系说不清楚,所以安慰一下也有必要。看来,这些事情,一件也未被吴敬斋知晓,不能不说,这一些人都算是与自己过得去吧。更其重要的是,如果不是从吴敬斋那儿拿的七七八八的钱,至今说不定还住在乡坝头,特别是自己的女儿说不定还在水深火热之中呢。
当然,他也料定,这位天狼星下凡的吴敬斋是不是又要旧话重提,说什么找洋学生的事吧。这也有可能的,人心不古,就是这个小城之内,你就会发现,一个呢,一到赶集天,遍街都是头上包一条白帕子的或者戴着垮垮草帽的农民;另一个,那些摩登女士,袒胸露背的,也是日渐其多了。所以,看机会吧。
那天中秋节,他例行的去了陈再思家,两人各砌了一碗盖碗茶,他与陈再思说了一下,主要是故主之恩不可忘也,另外,也谈到了吴敬斋可能的想法和打算。陈再思说:“这个与你有通家之好的狗儿,原本就不是一个东西,不过现在风气如此,也不是他一人有这些想法,所以,相机而为,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天也塌不下来,不过,你要告诉他,如今的羊将军也是难打发的,所以,还是谨慎一些为好的话,杀杀他的心思也对。”
出了陈家门,他连家也不回,也不去学校打招呼,就叫了一乘滑杆,连更宵夜赶到了吴府。
二二吴敬斋说事
出人意料的是他连夜到了吴敬斋那里,看见吴敬斋正在那儿赏月,似乎心情很好,包括楚楚在内的三位太太都在那儿,而楚楚正在唱什么叫做“新十八摸”的小调呢。
看见周的到来,吴敬斋忙说:“亭轩呀,稀客,中秋一聚,不易不易,先来歇口气,你听听,这个戏文多有趣:一摸摸到燕儿窝”,哈哈哈哈。
看见人多,周亭轩也不好说,只好硬着头皮听完,才把吴敬斋拉到室内问道:“听说贵府出了一点小事,是吧?另外,怎么不见二姨太呢?”殊不知吴敬斋说:“是祸躲不过,原来算命时就说我今年有大灾,甚至是血光之灾的,这样,蚀财免灾,未必不是躲过了一劫。不瞒你说,这段时间,我家里发生了两件事。一个就是二姨太没了,先是咳嗽,之后就吐血,几天就没了,这是十天之前的事。以后呢,果然县里就派了一个什么人来,没有什么动粗,就问了我的情况。不过也巧,来的这位人,名字叫什么喻德卓的,我当然不知道,他先问,听说你广蓄姬妾。我连忙说,没有的事,我只有一个太太,是叫喻德芳。来人忙问,可是本县喻家坝的。我说正是。来人就点了点头,叫我慢慢说。我说以后又有一人介绍,有了一位姓徐的姨太太,原来是希望生儿子的,也没有生。后来就又接了一位梨园行的姓齐叫楚楚的,就这样。不知怎么来人说,有钱人三妻四妾,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怎么那位小夫人就叫齐楚楚,是一个短胖短胖说摇旦子的吧。当是我也不敢答话。来人又说,听说你和城里那位勾舵爷叫什么勾克阳的搭伙作生意?而且是黑土。我连忙说,根本没有的事,只是人家舵爷我们犯不上去招惹,偏偏齐楚楚又是勾家的一个什么干女,也不过是名义上的,我其实只去过一回,连人也记不清的。来人说,听说你广有钱财。是吧。我忙说,其实开销很大,我也只有十来亩薄田。城里,还有一个米店。来人问,你原本不是有上百亩良田吗?我说,因为开销,也因为米店运来的米适逢打战火,一律被收缴了,再者二姨太的病的死,也花了大批银钱,其实一文一文,都清楚的,哪里与什么勾克阳有关系。来人又叹了一口气说,既然这样,说清了就算了,我有记录在案,也就没有什么了。你知道,敝人也免贵姓喻,叫喻德卓,贵夫人喻德芳,就是不出五服的堂姐。另外,羊将军为人正派,爱民如子,体恤文人,你的事,就这样了结了吧。我一面向他道谢,一面示意太太表示,太太连忙一面出来道谢弟弟,一面又塞了几根条子给乃兄,这样的事,也就天下太平了。
周亭轩连忙说:“吉人天相,吉人天相。敬翁如此从容周旋,不愧是道台的后人呵,只是你的损失也太大了。”
吴敬斋惨然一笑:“财钱如糞土,原来不算什么的,亭轩,你不是也一生清贫,活得蛮自在吗?我呢。虽然卖田土的钱没了,大太太家陪嫁还是有点货的,放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可惜素云她妈的跑了,你不知道上一次,啧啧啧啧,这个女人呀,可惜呵!不过,勾舵爷事情的消息我知道。”
听见吴敬斋这么一说,周亭轩反而觉得有点未免自作多情了,忙说:“了不起了不起,敬翁真是人物,有一种骤然临之而不惊的伟人风范呀。”心里却在想:如果我当年把你那去掉两文之后,敬斋就是一条茍而(狗儿)了,你怕也难逃羊将军的灭狗运动吧。
吴敬斋说:“这也是说不得的事。所以,我知道那当然是白狐降的灾呵,命上带呀,以后我再收拾她。如今之计,铺子没了,钱没了,也就算了,只要想到老爷子狗命归天,死无对证,也就算了。请你顺便打听一下素云的消息,如果知道,告诉我一声。花点钱,倒是没有什么的。”
于是,将就这一乘滑杆,加上包儿里装的一根条子,又连夜回到城里,心里想,这个吴敬斋着了什么魔,视钱财如糞土,对女人倒是不忘怀呢。
待他又一次见到陈再思问及舵爷家的事时,陈再思说:“你知道的,没有什么了,你想,本来嘛,勾舵爷有了一把年纪,又搞女人,又抽大烟,双斧伐枯树,原本不行了,收了监,那儿还有什么好果子吃,听说,找人说情搞回家,就是当天翘了辫子,死球了。东西家产没收,已经结案了。这件事情,不是什么新闻了。”
周亭轩问:“那一位姨太太有消息没有?”
陈再思说:“倒是不必去耽心她,不但收了不少细软,而且,她本人就是有本钱的,如今不知道在那位壮汉那儿耍把戏呢,能把她怎么着。听说,勾舵把子死后,消息传到羊将军那里,羊将军说,狗儿都死了,羊子不是好好的吗,一切不说了,就此结案。这不就了了吗?只是传言呢,还是真的,也搞不清楚的。”
于是周亭轩就想到,看来,我还得抽空再去一趟,要向吴斋去报帐呢。看来吴敬斋这人,倒是有了两文钱,狗命不该绝呀!
及至他又把条子带回吴府时,吴敬斋说:“亭轩呀,人生如梦呀,白云苍狗,说不清楚呢。你老弟倒是个好人,急人所难,连更宵夜给我递送消息,也难怪,我们是世交呀。这次变故之后,我倒要休息一段时间,之后呢,我要好好生生来享受人生呵!不然,就枉在人世走一遭。岂不可惜,我一天还想着洋女学生的味道没有尝过呢。所以条子作为你的开支吧。今后洋女学生的事情,说不定还要拜托你呢。”
周亭轩一方面觉得事情不靠谱,另外,条子也不是没有用处。就说:老爷呀,你说的事情,我尽量办理吧。当然,你的命里招女人,所以,耐心等待好了。
可是,作为一个教员,一点办法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