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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拾壹
    “楞的自恋。”叶微雨好笑的看他。

    她眉眼都是笑, 有让人想要亲近的暖意。桓允再次黏过去, “阿不, 你也很好看。”

    他素来嘴巴都跟抹了蜜似的, 叶微雨早已习以为常,可今日他直愣愣专注又热诚的盯着自己, 叶微雨不自在地转开脸,镇定道, “我自然晓得。”心下却莫名地有一丝收紧, 不知那无所适从的情绪从何而起。

    桓允略带失望的抿抿唇, 暗道阿不怎的从来都是这般从容自若呢

    偏殿的门被轻手打开。

    一身黑衣的桓奕跨出门槛,见游廊栏杆上背对他而坐的桓允和叶微雨,他抬步径直过去。

    “九弟, 夜已深, 你为何还未回宫就寝”

    二人闻声回身,叶微雨福身见礼,“四殿下安好。”

    桓允听得他问, 不答反问还戏谑道, “四皇兄不也还在此处, 更是黑衣裹身夜探香闺。”

    “你正经的圣贤书不读, 才子佳人的话本想是看了不少”桓奕道,“夜探香闺这词用的颇为精准,甚好。”

    “哼。”桓允撇嘴道,“晚间在贵妃的宴席上,她可是急等着你去给她贺寿呢, 竟不想你是半个人影也不见。”

    “四皇兄惯常是孝顺之人,却顶着被贵妃责备也不出现,先时还有些奇怪,现下我却是明白了。”

    “四皇兄不久就行加冠礼,只怕贵妃容不得你等这阮家的小娘子长大。”

    桓奕伸出食指敲了一下桓允的额头,“你还是操心自己罢,入了太学可不比在宫里读书,若岁末考核不过,那些个文臣御史定又要拿此事大做文章了。”

    桓允还要说什么,可桓奕心下疲惫至极,无心再与九弟闲谈,便抢先道,“你身子弱,还需规律作息才是,领着叶家小姑娘回去罢。”

    “我也去歇着了。”

    这个时辰已经不能出宫,桓奕便会回他开府前在宫里的居所。

    “你不去探望贵妃了”他都进宫了却不去见李贵妃,明日被她知晓,想必又是一番风波,桓允问道。

    “明日晨起再去请安。”

    与桓奕作别,叶微雨和桓允原路返回慈宁殿。

    夜深人静,仿佛听得见皇城墙根下打更的梆子声。

    “你对李贵妃成见颇深,反观四殿下,却同他关系比较亲近,这是为何”叶微雨道。

    桓允随意道,“自小四皇兄待我就挺好,待我从蜀中回宫后更甚。再者,我本就是对事不对人,那李贵妃居心叵测,虽也时时给四皇兄灌输她自己的观点,可四皇兄却从未顺着她的意思行事,从而母子见面多是剑拔弩张。”

    “你瞧着吧,李贵妃意在为四皇兄寻求得力的妻族,她不会如愿的。”

    “可以想见。”叶微雨点头道。

    到进得四月天,昼长夜短便愈发明显了。

    斋舍房檐上挂着的铁牌“砰砰”被敲响。

    听得此声,讲算术的学政把书本放下,道,“今日到此结束,只诸位下学后还应多加练习,达到巩固的作用,若有空闲,尽可能可发散学习。”

    “以便应对本月的考核,散了吧。”

    学政话音未歇,座下学子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好书袋后,成群的结伴离开斋舍。

    见叶微雨已经背上书袋,桓允才懒洋洋的把摊在桌案上的书合上,起身就要走。

    叶微雨拦住他,“你上月考核若不是学政心慈给了你乙等,怕是你就要被罚抄一月的课本。如今怎的还不吸取教训,今日又想两手空空的回宫吗”

    桓允耷着脑袋,不情愿道,“阿不,阿兄在我寝殿的书房放置了各类书籍,根本无须劳烦我自己将学舍里的书本带回宫去。”

    “那你怎的不说宫中文渊阁卷帙浩繁,到太学来读书更是多此一举呢你在诗赋作文方面略有不足,最大的问题就是声律不齐,或者胡乱用典,”叶微雨说着把自己书袋里的批注详实的声律论给他,“拿回家去仔细背诵,择日我要抽查。”

    “叶阿不”桓允竖眼瞪她。

    叶微雨气势不弱的回瞪他,终还是桓允败下阵来,软声讨好,“可以不背吗就看看”

    “不可以。”

    “若你本月的小试仍是在乙、丁两等之间摇摆,我就告知太子殿下,道你平日里不仅不安心课业,还妨碍我求学。”

    叶微雨掷地有声的威胁他,“到那时,太子殿下总不会因忙于政事而无暇顾及九殿下的学业了罢”

    桓允捂着心口难以置信且痛心疾首道,“阿不,竟不想你如此心狠手辣,你可想过在冷月高悬的寒夜里,偌大的宫殿,唯有我就着一盏孤灯寒窗苦读,该是多凄惨的情景啊你也舍得”

    “哦。”叶微雨冷声道,“如今是阳春四月的天气,正是暖和之时。”

    “无趣。”被毫不留情的揭穿他的做戏,桓允不满的睨了叶微雨一眼。

    “微雨妹妹,怎的还在斋舍里逗留”裴知月从门外探进半个身子,“前阵子听小七说博雅书局裝缮一新。咱们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去你那书局瞧瞧可好”

    自书局修整后,叶微雨就一直未得机会去铺子里。月中家中庶务不多,又碰巧今日老师布置的课业也相当容易,她就想着到书局走动走动,裴知月既有意一道,叶微雨自然不会拒绝,“好的。”

    “我也要去。”桓允赶紧道。

    叶微雨斜眼睨他,“你课业繁多,可不许四处耽搁时间。”

    桓允气闷,沉默不语。

    自裴知行前次因着救济那被抓进妓馆的小娘子被逮了现行,回家被裴国公打个半死。便是伤口好了复学,身边也跟着国公爷安排的小厮监督他的行踪。此举弄得裴知行不胜其烦,以致于自暴自弃下学后就径直回府哪儿也不去。

    自此之后,卫褚就算是落了单更是紧巴着桓允有肉吃。

    他在斋舍外等着叶微雨他们出来,见桓允面色不佳,就跟裴知月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只裴知月也不知所以然,所以两人并未讨论出什么有用的结果。

    出得垂花门,有一照壁。

    蒋祺芳、蒋祺宇兄弟正在推搡沈兰庭。

    沈兰庭一直护着胸前的东西不让这二人碰。

    蒋氏兄弟不达目的不肯罢休,好言好语拿不到就要动手抢,嘴里还骂骂咧咧说些难听的话,“你爹一个穷酸书生,便是卖身作奴都不值当几两银子,怎的可能留给你这金件儿”

    “分明就是你从我家里偷的劝你最好乖乖交到你爷爷手上,而今九殿下也不在,可保不住你这条狗。”

    “哈”裴知月眼尖,她立时便注意到照壁后的动静,“怎的又是这两个纨绔子”

    她小跑过去一看,高声冲桓允他们的方向喊,“打的还是沈兰庭”

    卫褚瞅着桓允的脸色,暗道蒋氏兄弟今日出门定是不曾看黄历,若是这祖宗心情好,言语上讽刺几句就罢了,可偏生他心绪不佳,那他二人只能自求多福了。

    次次被打,次次都要旁人插手为他出头,帮着也无甚意思。桓允想,只打人之人他不认得,或许眼下他就会只当没看见。

    可对方是蒋氏兄弟,这事就得另当别论了。

    又是裴知月坏他们的好事

    蒋祺芳和蒋祺宇对视一眼,想着若她无得力的帮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也将她一同教训,可转眼就看到桓允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二人惊得双腿一软,磕跪到地上。

    “你道他是狗,可你们也应当晓得,你成安伯府的老夫人出自我桓家,他与你二人是表亲,他是狗,你们是甚本殿下是甚我父皇是甚”桓允靠着照壁冷眼看着蒋氏兄弟,“桓氏的列祖列宗又是甚”

    “殿殿下”蒋氏兄弟被他的一番话问的脑袋发懵,抖如筛糠不停地磕头谢罪,“小子知罪,还请殿下饶命饶命啊殿下”

    “找我饶命可没用,”桓允撇嘴道,“还得问问老祖宗他们可否同意。”

    “不过,你二人没资格入皇陵,倒是有个法子可让你们亲自赔罪,你们可同意”

    “同意同意”蒋氏兄弟捣头如蒜,“还请殿下明示。”

    “你们抬起头来,本殿下就告诉你们如何做。”桓允老神在在地,还高挑了一只眉毛。

    蒋氏兄弟从善如流地抬起头来,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桓允抬手用手侧在脖子上抹了一下,“这办法简单,一了百了,可你俩这番模样,恐怕会惊了圣驾。”

    注意到桓允的目光,蒋氏二人低头去看自己身下,赫然已被一团水渍打湿,哭丧着脸,可表情又很是惊恐,极为精彩好笑。

    沈兰庭勾勾嘴角,见他俩丢尽颜面,心中痛快不已。

    桓允边捂着叶微雨的眼睛不让她看,以免让腌臜东西污了眼,边道,“本殿下想的法子你们允是不允”

    蒋氏兄弟这才惊觉桓允不是在说笑,立时哭得惊天动地,“殿下饶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也罢也罢。”桓允本就是痛吓他们,转而也换了语气同卫褚道,“这俩杂碎留在太学也是祸害,正巧我阿兄最近主持开设专科,他俩有打人的力气,想必去学习如何打铁定不会辱没了他们,卫三儿你觉着如何”

    卫褚和裴知月憋笑道,“再合适不过了。”

    蒋氏兄弟扯着嗓子嚎叫,自然引来学正察看情况。

    见当事人是桓允,且眼前的情形还像是他倚势欺人,当下学正就很是难办,正斟酌语言询问时,桓允倒先开口道,“此事可与本殿下无关。”

    “本殿下不过是听到成安伯府这两个家伙辱骂我桓氏一族,略施惩戒罢了。”

    “实则是他俩逞凶殴打同窗,目无太学条制规定,情节严重之至,加之又冲撞皇室,想必学正也知该怎么定夺吧”

    辱骂皇室可是重罪,学正也拿不定注意,便道,“容下官请示祭酒再答复殿下。”

    “也可。”桓允道。

    沈兰庭自进入太学便少有回成安伯府之时,平日里也躲着蒋祺芳和蒋祺宇。可今日时运不济,被他俩逮个正着。

    “他们要这金坠子你就给吧,否则挨顿打多不值当”裴知月瞅着他的坠子不过是一个金素圈,也不值多少银子。

    “不行。”沈兰庭不说原因,只坚持不能给。

    桓允看不过眼他这般小家子气,便道,“本殿下赏你的玉佩你拿去当了换钱就是,紧抓着手指头大的戒指也不嫌丢人。”

    叶微雨扯扯桓允的袖子,示意他少说。

    桓允突然念及自己的檀木匣子里装的也是寻常物什却是珍爱之物,他心想,指不定这金戒指是沈兰庭爹娘的遗物呢。

    沈兰庭本也无处可去,裴知月就邀他一道儿。

    他便与卫褚同乘一辆马车。

    而裴知月本想与叶微雨同坐,可桓允不准,她无法只得坐自家马车独自前往御街。

    马车行驶在宽阔的街道上,直到绕过皇城,叶微雨都一直在低头看书没有说话。

    桓允放下车帘,转头看一眼叶微雨,暗道她定然不会再提让自己提前回宫之事。

    他遂偷偷开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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