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这个月,林宇成了主要的被打击对象,他成天神神叨叨、紧紧张张,只要王铮一叫他他都要先打个颤。甚至连人事部的人都来找他聊天。
“哎呀,林组长不会被辞退吧?”叶倩偷偷摸摸的伸头跟我们说。
“说话惹怒了上司,当然不会有好下场。”唐记仍然一副大老爷做总结的模样。
“哼,他本来也没什么水准,走了就走了。”宋文冷冷地说,叶倩一听他这话有点往自己身上联想,闷不声的不说话了。
“莫在人后论是非,该干嘛干嘛。”我提醒道,一直觉得林宇还是个挺厚道的人,就走过去找林宇把他叫到办公室外的走廊里想跟他聊聊。
“没事吧?”我问道。
“唉,怎么办啊,人事部的人都来了。”林宇一脸苦相。
“多大点小破事啊,你放宽心,我看你最近压力好像挺大的。”我安慰道。
“能没压力吗?每个月都要评分,你知道的吧。我们组已经连续两个月业绩最差了。”林宇说道。
“哦……”我明白了,虽然是在大公司,公司的休假、奖金、福利待遇一样都不会少。每年除了15天年假以外,双休日、节假日一天也不会少,每个季度还有一天自由日,即不需要任何理由的休假。假期虽多但是公司每个季度都有业绩指标,这里面学问可大了。哪个组连续三个月,也就是一个季度都是最低分的话,说明组长能力不行,带不了队伍,组长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林宇带的组已经连续两个月在所有组里最低分,且没有达到公司指定的业绩指标了,要不然人事部的人也不会来找他。
假期虽多,但业绩指标在那里,逼得你根本没有时间休假,而且业绩指标与奖金直接挂钩,大家时时刻刻都会被这些浮动的数字牵动脆弱的神经。几乎每三个季度就成了一个轮回,一到要总结的时候大家都集体焦虑。
“之前也有过一两次这样的状况,好在到最后王主管总能给我个好点的单,让我撑过去,当时完成任务的时候我都要哭了。”林宇虽然是个大老爷们儿,但是十分的感性,总是被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感动,在他身边就要常备纸巾。
“我还有老爹老娘,孩子还没上大学……”说着林宇眼眶又红了:“有一次我们家热水器坏了,打电话保修得知要等一个周的时间才能上门修理,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林宇被生活和工作折磨得不轻,虽说才三十来岁却提早衰老,满脸的褶子。
“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事情总能解决的。”我安慰道。
我忽然意识到进入公司,不仅是工作要努力,人际关系也十分的重要,这样的制度逼着你要和别人保持良好的关系。加班成为了一种不可逃避的企业潜规则,公司给了你足够的假期和自由,但业绩又摆在那里,你不加班就是完不成,就是要被辞退。
我见他可怜,就生了救助之心:“那我们组帮你承担一个月的最低分,你看怎么样?”我忽然灵机一动想出能帮林宇的法子。
林宇还没明白我的想法,这时候禹飞蹦蹦跳跳地从电梯里出来了。
禹飞热情地用一口东北腔喊道:“唉呀妈呀,都在这嗫,我可想死你们了。”
我也不瞒着禹飞,把我的计划仔细地说了一遍。禹飞开玩笑说:“你们组这么可爱,这么招人喜欢,得不了最低分可咋整?”
“这就需要大家的配合了啊。”
“怎么配合啊?”
“虽然是王铮分派活,但是小组之间也是允许交换的不是吗,向来是只要是完成了、达到标准,得到客户的认可,拿下这个活就算业务量不是吗?这个月把咱们手上最肥的活都让给林宇吧。”我商量道:“只要我和禹飞都在这个月压低自己的业务量,林宇你不就自然排名上升没有危险了吗?”我提醒林宇。
“唉呀妈呀,你也忒歹毒了。”禹飞嘻嘻哈哈的。
刚商量好,郝佳就从电梯里出来,郝佳一看我们聚了堆心里就不舒爽,责问道:“扎堆干嘛呢?”
我努努嘴说:“没干嘛。”说着就和林宇、禹飞涌进了办公室。
回去我就和组员们商量这件事情。
唐记不悦“你这叫商量吗?你这是通知。这种事情很危险,一弄不好咱们业绩季度最差的话,到时候泥菩萨过江,我们要是被解散了,又成了孤魂野鬼了。”
宋文冷冷地说:“他们组的文案本来就很垃圾,有什么资格让我们压低自己的业务量,让着他们抢风头?”
叶倩表态道:“头儿,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我开导道:“出来混哪有不挨刀的呢,能帮到别人,又没什么损失啊。我们组实力在这摆着,宋文,你还怕之后两个月咱们追不回来?”
我这么一激宋文就急了“我还真受不了人家激,帮就帮。”
“哼,你都说帮了,我们说不帮有什么用。”唐记又是一副对全世界不满意的神情,其实他这就是同意了,他对我还从来没赞同过什么,在我看来不反对就是赞同。
但是在当天下午,我就发现林宇神色不对。我问他他说没事,我也就没多想。
第一个月下来我组果然是最低分,我以为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已经救林宇脱离了尴尬的境地,虽然林宇没有说什么感谢的话,我也自我安慰道毕竟帮助了别人。
在新一个月申报业务的时候,我像往常一样报上我们组的构思,选取我们最擅长的项目类型,谁知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林宇竞选的是平日里郝佳组常做的项目,而郝佳过来竞选我们组的,禹飞没有什么变化。因为我没有郝佳业务熟练,活被她抢走了,剩下的是最出力不讨好的活。这一下整个组都慌了,就算再怎么努力这个月的业绩量都不能好,摆明了我们组又是最后一名,当我把这个月的活分派给组员的时候,我们组成员全都傻眼了。
很明显,这次不是我、林宇和禹飞的计划,而是郝佳和林宇故意为之。我火“蹭”的上来了,去质问林宇怎么回事,林宇吱吱唔唔地说不上来,就推托说并不清楚为什么。
我怒火中烧“你给我个解释。”
林宇也不敢抬头看我,在公司里他什么也不敢说,我没有办法,只得压住怒火回去了,我清楚的意识到情况不妙。
下班后堵住林宇,他才怯生生地说郝佳硬逼他服从她的计划,否则以后都没好果子吃。郝佳从王铮那里调了我们组的活,说是要她组做,却在私下里把自己的创意给了林宇,让他们组这个月做原属于她的活,希望通过这样打压我们组的业绩总分。得知这件事后,我又气又恼,林宇就把他上有老下有小的事又极力地渲染了一番,说怎么也不敢逆了郝佳的意思,怕郝佳给他小鞋穿,我无话可说,陷入苦恼之中。
想想自己也是为了帮人,怎奈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在强权面前职场上的友谊变得不堪一击,同级之间永远是潜在的对手,就连与世无争的林宇也会成为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反过来对付自己。
之后的两天我都郁郁寡欢。
我没想到这么快郝佳就开始打压我们组了,只是因为我们排名第二,威胁到她了吗?郝佳自从带组以来都一直保持部里第一名,算是常胜将军,所以王铮也格外地器重她。我和林宇、禹飞私聊,晓以大义,原本是帮人的事情,却变成了我组的自卫战。现在看到已经有组与组之间的利益之争,禹飞和林宇表示在之后的一个月里愿意保持中立,会按照计划做自己的活,不会再接手我们组的工作。
“你不会这么快就被新鲜血液换掉了吧。”宋文嘲讽道。
“我说过什么来着。”唐记也落井下石。
“怎么办啊,头儿。”叶倩也是个没主意的。
手下人也给不出个切实可行的办法,我又一次陷入沉思。走到哪都在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自己一个人恍恍惚惚地走在公司大厅里,那感觉和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心想绝不能放弃,哪有什么事情都一帆风顺的呢,一定要做点什么,但做什么却脑中一片空白。
“核桃眼!”老远就听见有人一口粤语腔叫我,我回头一看看到果然是粤语男,大老远他就挥舞着胳膊跟我招手。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一脸阳光的跑过来,觉得是一颗太阳奔向了一朵乌云。不过不得不承认,我更多地是注视着他胸口挂着的那张黄橙橙的工资卡,心想他应该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吧,就已经带黄卡了,真厉害啊。
“别老核桃眼、核桃眼的叫,我也有名字啊。”我抱怨道。
他板板正正的站住,伸出右手跟我做自我介绍“我叫蒋励,很高兴认识你。”
我反倒被他这么正式的方式弄懵了,像是干了坏事一样畏畏缩缩地伸出手去:“你好,我叫秦琴。”说着他一把握住我的手,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同事,使劲地握了握,非常有气势,让人觉得仅仅是握个手就很受鼓舞。
“你怎么了?看起来不怎么开心啊。”蒋励问道。
想到他和我们内部纷争也没有什么关系,就一股脑地把不满和烦恼都说给他听,他听后笑了笑,说:“我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