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星辰也开玩笑:"哪里比得上劳改啊,劳改还管吃管住呢。要是哥们儿真的撑不下去了,一定学《警察赞美诗》里的索皮去。"
当时杨星辰和李皓都劝我留在北京,和他们构成"三剑客"或"铁三角"什么的,我也跃跃欲试,无奈老爸突发中风住院,放弃了。
在红庙站,我四处张望,后脑勺被人一拍,回头看身后无人,几米处一陌生人却偷着乐。我正纳闷,脚腕处再被一击,我一个趔趄,顺势向下一看,两个家伙正蹲在地上咧开大嘴笑呢。我们打闹着走向川菜馆。这是杨星辰的意思,先吃饭,再去他"家"坐坐。李皓还是光棍,住在老远的通州。两年不见,杨星辰风采依旧,李皓头上多了很多白发。
"每一根白头发都是一段艰辛。"他叹气,又看着我,"你也憔悴了很多,哪像当年英姿飒爽下流倜傥啊。"
"一毕业七年啦,下岗啦,股市赔得一塌糊涂,我老爸去年又去世了,我容易吗?"我说。
"唉,都不容易都不容易。"大伙惺惺相惜异口同声。
我问李皓:"你还准备考研?你觉得你还不够傻吗?"
"职场混,没办法。"他说。
"幸好开公司没要求本科或研究生以上学历,要不我只好孟姜女哭长城啰。"杨星辰说。
走进餐馆,一个坐在桌边的女子站了起来。杨星辰相互介绍说:"我媳妇陈菊,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戈瓜娃。(注:瓜娃,四川方言,"傻小子"之意。)"
"也是当年名震校园的走廊歌星。"李皓补充说。
"净拿山里来的孩子开涮。你们怎么不说我是时代的弄潮儿——下岗职工什么的。"我打趣。
陈菊人如其名,小巧玲珑,淡雅如菊,不像辣妹子。
我们东拉西扯海阔天空,离开餐馆时已经酒酣耳热,醉意蒙眬,进附近小区前,我笑问:"这里登记吗,'来京目的'什么的?"
"一般要填来本小区目的,这取决于你的形象——还好,你看上去不像民工。"杨星辰说。
"这个小区比较穷,工人住宅,也没什么可偷的。"陈菊说。
果然那个醉猫一样的保安瞅了我们两眼,没理睬。杨星辰夫妇住老旧红砖楼。我们在黑咕隆冬的楼道里小心翼翼往上走,每走几步,杨星辰就跺一次脚,或者大喝一声,一盏昏暗的楼道灯就应声而亮。人还没过,又灭了。杨星辰自我解嘲:"这就是穷人区,灯都舍不得多亮几秒。"
李皓说:"杨总已经从地下室搬到五楼了,进步已经很大了。"
"你不也住楼房了吗?"杨星辰反问。
"可我是在北京边缘呢,你怎么也算打入CBD边缘了。"李皓说。
"啥叫CBD?"我傻帽了。
李皓笑:"哥们儿,你真落伍啦!CBD是CentralBusinessDistrict的缩写,中央商务区,年度最酷名词之一。"
杨星辰发挥一番:"也叫ChinaBeijingDabeiyao,中国北京大北窑。"
这名字够土的。我一头雾水,他们三人都大笑。两居室,一间十多平米,摆着三张旧办公桌,那台旧电脑还在,又新增了两台,还多了打印机,新沙发,室内亮堂堂的。陈菊给我们每人沏了一杯茶水,划开一个冰镇西瓜。我说:"鸟枪换炮了啊?"
"只能说爬雪山过草地飞夺泸定桥的日子刚过去。"杨星辰笑,"房子是租的,连自己的窝都算不上,就一个可以遮风避雨做饭办公睡觉的地方。"
"还有一个功能吧?"李皓对两男耳语,我们暴笑,陈菊颇为窘迫。
我说:"干脆我来为你打工算了。"
"哪里请得起你哟,这里就是夫妻店,都是义工。请了一个亲戚,还是干活多拿钱少,不干活不拿钱。"陈菊笑。
"我开玩笑的。这房多少钱?"
"你猜猜?"杨星辰反问我。
"七百?八百?"
"你租给我啊?"
"一千?"
"翻一番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