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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京有张床(1)
    单人铁床破旧松弛,即使我把床垫子床单铺好,依然如同睡在一条活跃的地震带上,吱吱嘎嘎响个不停。毕竟可以喘口气了。当务之急是改稿,按合同必须在一月内完毕。这次修改相对容易,大多有提示,无非是将过于阴暗的人物抛光一些,过于颓废的情绪控制一下,痞子习气收敛一些,邪不压正,总之,要看到希望,夹着光明的尾巴奔向未来。

    吃饭问题是这样解决的,通常只吃两餐。早餐午餐合并了。通常在十一点左右,在小餐馆来碗面或水饺什么的,晚餐来盘炒饭或炒面皮什么的,可以控制在六至八块。唐总在隔壁有一间简易厨房,是送水工使用的,脏得实在无法忍受。他建议我和梁顺子在他们那里搭伙,每天十块钱,还让我们试吃两天。我们就和十多个汗流浃背臭气熏天的送水工一起,站着、蹲着或坐在地上吃。连农村出身的梁顺子都难以下咽,而送水工们看着我们友好而窘迫的目光,又迫使我们装出吃得香喷喷的样子。地不分南北,人不分东西,都TMD这么虚伪,连自己都恶心。

    意外收获是一步之遥的北师大学生食堂也对外营业,同样的价格可以吃得更饱一些。校园里还有个网吧,每小时五元,比最近的邮局上网还便宜两块。

    罕见地收到了武彤彤的邮件,说委托我买的书已经到她手上了,还说马上为我查托福成绩。当晚,值夜班的副总小杨叫醒我,我跟她走进黑魆魆的房间,迷迷糊糊地拿起电话,小杨就在铺开的沙发床上睡。武彤彤第一句话是:"怎么是个女的接电话?"

    我解释了一下,她仍很吃惊。

    "我房间还有个男的,要不我叫他过来证明一下?"我叫了顺子一声。武彤彤赶紧制止:"不了,这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只是好奇。你最近干什么?"

    "我在一家公司里瞎混了一个月,现在改稿呢。"

    "难怪这一段时间没骚扰我呢。"

    我笑:"难道你是欠骚扰啊?"

    "去你的!我难得安静一段时间。你签合同了,祝贺一下还是应该的,好事多磨啊!"

    "早麻木不仁啦。"

    "谁的生活都不容易。"她也感叹,转而一问,"对我也麻木了?"

    "你什么意思啊?你要的不就是这样吗?"

    "呵呵,我没什么意思,就开句玩笑。"

    闲扯了几句结束谈话。睡在折叠床上的小杨很惊讶:"她都去美国了,还记得你呀?"

    "你肯定一到北京就把同村的老公踹了吧?"我开玩笑。

    "我们是感情不和。"小杨争辩道。她老公在老家做小木匠。

    吃饭、上网问题解决了,洗澡和洗衣服的问题又出现了。和送水工们一样,我和梁顺子都在楼道里的公共卫生间洗衣,洗澡就在隔断里将插销插上,用水桶或脸盆草草擦洗了事。结果一个住本楼的女疯子,突然到卫生间来骚扰。常常是你正在洗衣服或洗澡时,这个披头散发一脸横肉的女人突然撞进来,神神道道凶神恶煞地骂人,除了不断重复的"臭外地的",什么也听不清楚,然后就将你的衣服扔到地下,用脚狠踩。或者你正光着身子擦洗时,她突然一盆凉水泼进来。别说你制止她,就是多看她两眼,她便像红了眼的母斗牛士暴跳如雷越战越勇。遇到这样一个疯子,你TMD除了落荒而逃还能怎么地?

    我和梁顺子找到唐总,抱怨他没提前告诉这个情况。他挤出一脸无奈:"谁拿疯子有办法啊?她打死咱没事儿,您碰她一指头儿,就吃不完兜着走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哥们儿尽量避开她吧。"

    "她是装疯卖傻吧?疯子怎么会骂我们'臭外地的'?"梁顺子愤愤不平。我反问梁顺子:"难道我们不是臭外地的?疯子其实是最诚实的。"

    自认倒霉吧。从此尽量在半夜去洗衣或洗澡,这时候又得先从门缝里看看隔壁是否已经关灯,小杨是否方便。小杨纯粹拿这儿当家了,唐总当初也没对我们说,也懒得找他扯皮,反正不到两月就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