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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京有张床(2)
    这个副总和唐总的古怪关系让人费解。按小杨的说法,他们从小就认识,还有点远亲。唐总倒插门到了北京郊区后几年,把她接了过来。唐总的老婆,据说有些痴呆。他们常常同居一屋,在沙发床上挤上一晚。据常常半夜把耳朵凑到门缝偷听的雏儿梁顺子说,他压根就没听见想听见的动静,那失望的样子,活像起了一个大早却没赶上集的老农。——千真万确,城市的每一寸空间,都装着一个不同的故事。

    一个午夜,梁顺子上了厕所回来摇醒半梦半醒的我,悄悄地说:"哥们儿,你去洗手间看看吧。"

    我少有起夜的习惯,迷迷糊糊地问:"怎么啦?"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他翻身上床。

    我轻轻起身,蹑手蹑脚来到卫生间,门反锁着,核实是我后轻轻开了门。我进去一看,几个送水工正在给空水桶注水。几个水龙头上,安装了一个最为简易的过滤装置,手电筒似的,让我想起让廖老红军到死也念念不忘的传销产品。地上摆放着几十个空桶,都是品牌桶装水,他们加满后直接放到隔壁房间堆积如山的水桶里。我向尿槽撒着尿,开玩笑:"我这水要不要也给你们加上?别浪费啦。"

    几个送水工讪讪地笑笑,一言不发。

    梁顺子说:"一桶水十多块钱,这帮孙子也忒黑啦。"

    我说:"唐总不是给咱们分析了吗,京城水业蓬勃发展但良莠不齐。"

    我们捂着嘴巴笑了一阵,顺子问:"咱们要不要举报他们?"

    我有些为难:"住着别人的地方,喝着别人的水,再去检举别人,不太地道啊。"

    顺子进了一步:"哥们儿,他们让咱们也喝这水,更要举报了。"

    "别急,我明天调查一下,如果他对咱们不仁,咱也就对他们不义啦。"

    顺子忽然嘘了一声,声音压得更低:"要检举也等到走了再说吧,现在行动肯定暴露了。"

    次日,我去隔壁接水喝时,一脸鬼笑问唐总:"咱们自个喝的这水没问题吧?"

    唐总一怔,尴尬地笑起来,拿杯子接了一杯,示意般一饮而尽,说:"哥,咱害谁也不能害自个儿,大哥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害了咱后果可就严重啦。"我恶狠狠地说。

    稿子有条不紊地修改,拿不准的,就和任编辑通过电话交流,还到社里和她面谈了一次,并荣幸地和他们社长共进午餐。天宝到我住的地下室来看过我一次,那惊讶的样子,活像抗战时期美国左派记者钻进了陕北窑洞。

    "你不至于到这个份儿上吧?没钱了你说话。"他问。我说只带了三千多块钱就来北京了,我是做生存试验呢。

    天宝随后请我美美撮了一顿,还去打了几个小时台球。他似乎很热爱这个活动,技术差了几个级别又很不服气,一直打到半夜,累得我两股战战头昏眼花不得不故意输给他,他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天宝是单身汉,既潇洒又落寞。

    几天后,我正在改稿,小杨神神秘秘地来叫我接美国电话。我刚"喂"了一声,一阵暴风骤雨劈头盖脸而来:"你考的什么狗屎啊?"

    脑子"轰"了一下,我硬着头皮问:"多少分啊?"

    "多少分?MyGod!(天啊!)我都不好意思说,还浪费Tendollars(十美元)!你怎么搞的?Shit!(大粪)……"武彤彤依然是炸药脾气,不过多了中英文夹杂。我忍无可忍:"有完没完啊?再狗屎也得面对现实啊。"

    她气冲冲地说:"好,你拿笔记一下。语法——六十八分。"

    "MyGod!这不是满分吗?"轮到我惊叫了。她比我声音还大:"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很多人都考满分,而且我还没说完呢。阅读六十五分,差三分满分,还将就。"

    "我也就那水平了。"我谦逊地说。

    "得意个屁!听着,你的听力——,我都不好意思说。"

    "那就别说啦。"我说。她才不理会呢:"我花了Tendollars(十美元),白花啊?说了也好,杀杀你的气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