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采访行吗?"我锲而不舍了。痞爷有些不耐烦了:"你烦不烦啊,我说了不接受采访。你有你的坚持,我有我的选择。我凭什么任你们安排让你们摆布啊?真是的。退一步说就是见记者,我也不见男记者,我讨厌男记者,跟你们有什么好聊的?"
他的声音有些尖细,我被逗笑了:"您还有这毛病——,不,这癖好呢?"
"我就这德行,怎么啦,不行吗?"他笑起来。我来软的了:"其实从我个人角度来说,很想见您一面。"
"不见,每个人都见,我成什么了?"他断然拒绝。我有点激动:"我是您的忠实读者,你的书我都翻烂了,一直拿您当老大。"
痞爷的口气缓和起来,但声音听上去病怏怏的:"听你的口气,更像是一个读者,但你带着目的来我就不见了。朋友见面要随缘,没任何刻意的安排,你说是不是啊?等一段吧,我最近不想见任何人,没心思。"
我无话可说,只好道谢,挂断电话。我给导演大岛挂电话,他回答说在外地拍片,采访近期不可能了。星爷和唯爷都找不到。听晨歌说,星爷早就去欧洲游学和隐居了,而唯爷也"成仙"了,隐于北京闹市,也许和你我擦肩而过,就是找不到。
电话里,滚爷嗓子粗粝而尖锐,尽管早已过了追星的年龄,我这个超级拥趸还是激动莫名,我说明了来意。他先笑问:"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的?"
"记者嘛。"我嘿嘿一笑。他说他正在开车,同意三日后的下午在重庆饭店见。
总算没白忙活一场,我马上联系于江湖和寒秋,堂堂《人精》杂志居然没摄影记者,答应马上找个兼职的来救急。我马上赶回家,准备采访提纲。为了找找感觉,我从箱子里拿出两盘滚爷的磁带。磁带已经粗粝不堪,印有歌词的硬纸片除了字迹难辨,还碎成了好几片,用透明胶带连着。我把磁带放进随身听,声嘶力竭的呐喊让我日渐麻木的神经为之一振。尽管我的视听体验被大大拓宽,毕竟,这个人陪我度过了叛逆青春。
知道我为《人精》工作,可以见到很多"大尾巴狼",燕子羡慕得一惊一乍。她拿出上次拉我和梁顺子陪她去医院做人流那个劲头对我软磨硬缠,非要我采访时带上她见见几个明星,特别是导演。我没好气地说:"你年纪轻轻的,干什么不好非得进娱乐圈啊?里面多乱你知道吗?火坑你也跳啊?"
她振振有词:"靠!老大,你怎么看人呢?你不觉得我适合演戏吗?人家小时候就——"
我勃然大怒:"听听,就凭你这个'靠'字,没门!你说话怎么这么脏啊,你是生在垃圾堆里还是茅房里?"
燕子唧唧歪歪,又来了那句:"人家跟你学的。"
我一怔,但绝不能输在一小丫头手里,我气急败坏:"我是长辈,你是小辈,而且你是女流之辈。你就不能矜持一点,优雅一点——哪怕是假装优雅一点?就你那样,小太妹似的,还演戏呢,难怪让你演一女流氓。"
她撇撇嘴,笑起来:"人家这叫率性,到演戏时,自然出水芙蓉亭亭玉立。"
"你就臭美吧。"我哼了一声。燕子把我的胳膊摇得就跟一根擀面杖,简直没法工作,只好给了她几个二流演艺人的电话。抄写这些号码时,我看见她的手都在发抖。
金黄色的重庆饭店位于朝阳区西坝河,和很多省级驻京办事处一样,是一座独栋建筑,集吃喝玩乐住宿于一体。我和摄影师小袁在门口看见一个男子从黑色越野车里钻出来,一眼认出就是滚爷。他穿着浅黄色磨砂高领夹克,浅色牛仔裤,戴着墨镜,头顶一个白色棒球帽,帽子正前方有一颗红色五星。他锁好车,扶了扶墨镜,拉了拉帽檐,大步流星向大厅门口走来。我赶紧上前自我介绍,滚爷和我握手,手上很有力,挺和蔼的。从大门外到大厅内,没人认出他。征求了滚爷的意见,我们去了茶楼。
滚爷取下墨镜,摘下帽子,脱下夹克,露出一件南太平洋岛民风格花花绿绿的衬衣。我定睛一看,滚爷有些谢顶了,眼角有些皱纹,被刮掉的胡茬已经冒出来,惟独一双有些眼袋的眼里,依然埋伏着金属般的锐利和桀骜不驯。我心底蓦地涌起一阵悲凉,滚爷老了,连小他近十岁的我也不年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