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都已酩酊大醉,恨不得赶紧钻进被窝里。我打起精神付了三千块钱,还能觉得心疼。刚上车,燕子又叫嚷起来要去簋街吃夜宵。我嚷起来:"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你就不怕撑死——你TMD属水牛还是属大象的啊?真不该请你来了。"
"大老远叫人家过来,又不尽兴,再说又不是花你的钱。"燕子也嚷起来,又像告御状似的问许达宽,"许哥,您说是吧?"
燕子猛推坐在前座的许达宽,撒起泼来,连司机都说难见这么"有个性"的女子。许达宽被摇得晕头转向醉生梦死,哈哈大笑答应了她。燕子一见得逞了,高兴得张牙舞爪,一只手揽着我,一只手揽着胡蒙,使劲往拢一揽,三个头颅碰在一起,疼得我眼冒金花。我破口大骂:"母夜叉!你TMD发神经啦?"
"野性难驯,野性难驯。"许达宽呵呵笑。
燕子立即命令司机开车去簋街。"鬼饮食"一条街簋街位于东直门,大大小小餐馆上百家,越是晚上越是热闹。被饿坏了的牛鬼蛇神魑魅魍魉从四面八方鬼哭狼嚎而来,一阵大快朵颐,呼啸而去。燕子偏爱基围虾,点了几斤,我们零星吃了一些,就望着她不厌其烦地剥皮,喝酒,眼皮不时打起架来。胡蒙开燕子玩笑:"你看你多牛啊,一个亿万富豪一个诗人一个作家陪你吃夜宵。"
许达宽说:"就是嘛,都'三陪'了。"
燕子哼了一声:"人家还是明星——未来之星呢。"
我抱怨:"得了吧,就你,'三星''瑞星'都算不上,也就一'双星'——丧门星加扫帚星。"
燕子照例像搬救兵:"许哥,他老是欺负人家小妹妹。"
许达宽就笑着呵斥我:"就是嘛,不像话,哥哥就要爱护妹妹嘛,还同居女友呢。"
他的怪异普通话再次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赶走了一丝倦意。燕子打车先走一步,我们也回到长城宾馆,已经凌晨两点多了,我躺着洗了个热水澡,安然就寝。
按约定我去敲许达宽的门提醒他吃早饭,他隔着门说肠胃不好,让我自己去。当我从餐厅饱餐而归,惊奇地发现,燕子从许达宽的房间出来,匆匆离去。不知道是刺骨的严寒、三里屯的酒精、簋街的夜宵还是燕子难以填满的身体,许达宽虚脱了。面对二百元标准的丰盛早餐,他一点食欲也没有,居然想吃四川酸辣粉。这堂堂五星级宾馆压根就没那玩意儿,只好去我"家",他让随从留下。到了我那狭小的蜗居,许达宽大吃一惊:"天哪,你就住这地方?"
"不瞒您说,这已经是迄今为止我在北京的最高水平啦。"我说,"我几个月前住的地下室——就是和燕子的同居地,那才叫恐怖呢。"
"那你在这儿混个啥名堂?还不如回靀城,我叫办公室给你安排一下。"
"谢谢关心了,人有时候就是需要犯点贱。"我说,"我是在做生存试验呢。"
吃酸辣粉时,许达宽的北京朋友来电话说送他去天津的车已到长城宾馆,我让他开到附近的农业部门口。远远看见一辆黑色"大奔"缓缓开来,刚洗过,贼亮贼亮的。许达宽说他一口气又买了几辆车,大奔宝马越野商务都有。许达宽坚持自己开车去,司机把钥匙交给许达宽,拿出地图告诉我们路线,就打车走了。我坐进了驾驶室。他疑惑地看着我:"你——?你能开吗?"
"当然啊。"我拿出驾照给他看看,又说,"你不太舒服,眼圈都红了。再说,哪有大老板亲自开车的啊?"
他似乎觉得有道理,就坐进了副驾座位。我激动不安地钻进去,琢磨了一会儿司机的话,又打开地图研究了一阵,小心翼翼地发动了车,自从考过驾照后我在靀城几乎没摸过车,更别说在北京了。我手忙脚乱起来,动作僵硬,脑门冒汗,比考驾照时还狼狈。汽车轰地向前一耸,吓了许达宽一跳:"你行不行啊?"
"手有点潮,没事。"我故作镇静。许达宽提醒我换挡。穿过长虹桥左转汇入东三环,放松了一些。很快到了漫长的京广桥,看着四周丛林般的高楼大厦和脚手架,我说:"怎么样?这里还是比靀城牛逼吧?来北京搞房地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