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我在北京有张床(1)
    第二本书其实是一部粗制滥造的应景之作,不但写得异常顺手,从投稿到签合同也只用了一个月。其间,几个编辑只是对一些可能引人不悦的材料做了些弱化处理。让我满意的是这本书首印达到三万册,版税率百分之九起步,这样一算,短短三月挣五万多块,也不算白忙活一阵。码字这条路似乎越来越有前途了。

    出版社还把此书作重点书推出,将召开新书发布会并联络近百家媒体参加,报纸杂志电台门户网站应有尽有。我对天宝说这事时,他以为我喝高了。

    "出版社疯了吧?给你这样的无名小卒开这种规模的发布会,我都没听说过。就算你这本书题材好,容易炒,风险也太大啦!"他掰起指头给我算,"大媒体一个红包五百块,一般的三百到四百,最少也得二百,就算平均三百块,一百家就是三万块!哪有这么干的?"

    我只好说:"不信你到时来看看吧。"

    "放心,我肯定来。"

    对出版行业一无所知的杨星辰、李皓等人只觉得我牛逼大了,小羽觉得我这人"还算靠谱",决定参加发布会,给我压阵。时间越来越紧,出版社越来越重视,为了赶上订货会,特地成立了项目小组,连国庆都没休息。我也被纳入小组,任务是找人写书评,和责编老徐联络媒体。

    这本书内容粗糙,我本想好好加工一下,新年后出,但为了赶订货会,也为了防止不可预料的变数,我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设计了十个封面,社长大人恰恰挑选了一个我最不喜欢的。色泽太暗,放在书店很不起眼;内页设计也有些缺憾,蜂窝状黑色暗纹虽有隐喻意味,但看上去不够洁净。社长大人军人出身,说一不二的,老徐劝我理解的执行,不理解的在执行中理解。

    出版社会议室比较老旧,社长决定在繁华区租赁会议室。孰料恰逢五年一度的执政党全国代表大会即将举行,北京保安级别被调到最高,二环内沿长安街所有的会议室都禁租。我和老徐忙活了一阵都无疾而终。社长急了,亲自出马,谈妥一个多功能厅,位于庞大豪华的东方广场建筑群里。赶紧布置会场,样书被运过来,在主席台上摆好几摞,横幅和招贴画被分别挂在主席台的后面和周围。

    正好北京大举清理"不稳定因素",周期性"猫捉老鼠"的游戏又一次上演,一时间偌大京城风声鹤唳,流民四散。有愚老大撑腰的牛胖子、为联合国工作的李皓和有房有车有公司的杨星辰都不再担惊受怕,我这个上不沾天、下不着地的文字个体户倒成了不稳定因素——我的暂住证过期了。

    老徐一再吩咐我这个特殊时期不要乱跑乱动。好在我住的这个小区虽有扫荡,但没挨家挨户检查。出门异常小心。步履蹒跚老态龙钟的"小脚侦缉队"并不可怕,就怕那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态度粗暴的联防队员。我买来一双旅游鞋穿上,出门探头探脑好一番,随时准备拼上老命狂奔几千米。

    吃了午饭,急赤白脸地出门。先警惕张望一阵,没"敌情",心想周末不至于吧,便放心小跑起来。刚出小区,就突然听到一声断喝:"站住!干吗的?"

    我本能地愣了一下,四周一看,没反应,还以为出现幻觉了。正想走,一辆停在小花园树林里脏兮兮的面包车打开车门,几个守株待兔的联防队员跳了下来。我拔脚就跑,来不及了,几个大汉一下将我围住,铜墙铁壁一般。拧脖子的拧脖子,拧胳膊的拧胳膊,抱腰的抱腰,抱腿的抱腿,那阵势,就TMD围捕"基地"组织某分支机构头目似的。流氓会武术,鬼都挡不住啊。很快,他们大山一样压在我后背,我的胸膛紧紧贴在路面,我的裆部正好顶着路上一块锋利的石头上。我被压歪的嘴巴差点啃着被冻僵的泥土,我斜着的眼睛从地平线上望上去,犹如一只蚂蚁从大象足下望着大象,几条扭曲的人影绞刑架一样高大而伟岸。人影阴云一样倾覆下来破口大骂。他们口里飘出的大葱味熏得我肠胃里翻江倒海,他们铁钳一样的鹰爪弄得我骨肉分离,而裆下那块坚硬嶙峋的石块狠狠撞击着我的命根,就差没有构成weixie大地罪啦。那一刻,我意识到我必须老老实实,再反抗肯定弄个自绝于人民的粉碎性骨折外加自宫于首都的现代太监。我解释我是去开会的,几个人一阵嘲讽的狂笑:"你开会,大爷我还开会呢,有证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