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老几啊,屎壳郎一个,充其量挑起一堆粪土。"我笑着反问他,"阶级矛盾?中国阶级都没了,哪来的阶级矛盾?充其量是阶层矛盾,劳资矛盾。但也谈不上挑拨,我开宗明义就说了这点,我只是告诉你一些真相,你要怎么干是你自己的事情。"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记者问:"我看你很年轻,是不是和老板有不愉快的经历啊?"
"我虽然不算老,但我受过刺激——我受过强——烈的刺激。"我有些激动,下面短暂笑声后一片寂静,"我是下岗职工,能愉快吗?我下岗时才二十七岁,您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工作。您说我这岗是不是下得也太早了点?国家培养了我这么多年,还没报答呢。老先生,您看我像落后生产力的代表吗?"
老头默默点头,若有所思地拿起笔。场面冷清下来,主持人四处望望:"还有问的吗?"
一个女记者举手提问:"我刚才翻了一下目录,您在本书的前半部说老板靠不住,后半部又让员工自己当老板,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不矛盾。"我一字一顿地说,"我是希望员工变成人面人心和兽面人心的好老板,但首先你得先摆脱坏老板是不是?这叫不破不立。"
"您写这本书是不是受了《总统是靠不住的》启发?"下一个记者问。我说:"听说过,没看过。我的动机前面说过了,本能的反抗嘛,咱们国歌第一句怎么唱的?"
我的眼睛四处搜寻,接下来的记者有些扭扭捏捏:"我浏览了几页,发现您的语言非常情绪化,非常极端,您是一个愤青吗?您写过诗吗?"
我笑起来:"我确实是个愤青,但我属于八十年代理想主义愤怒青年的残渣余孽,和当下这帮现代义和团有本质区别。我最怕别人把我们弄混了,丢不起那人。精神上的老爹都不同。我当过诗人吗?二十年前我只写过几首打油诗,狗肉上不了台面。不过,坐在中间那几位都是诗人。我血和他们一样热,但禀赋不够啊。"
仨人遭受到突如其来的聚焦,先是一愣,很快一副坦然领受的样子。胡蒙举手,拿过麦克风,站起来说:"作为作者私人朋友我问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打算写一个'靠不住'系列?就像老婆靠不住,老公靠不住,老爸靠不住,朋友靠不住,领导靠不住什么的。"
"一切皆有可能,你的左手都靠不住你的右手呢。"我说。听众大笑。主持人看看手表,四处看了看,说:"谢谢记者朋友们光临,最后一个问题。"
天宝问:"我是一家出版社编辑,作者也很熟,这稿子我也看过,没想到你们抢了先。请问社长,这本书首印多少,版税多少?"
社长呵呵大笑,声如洪钟:"商业秘密,无可奉告!你们看看这个发布会规模,印数会小吗?这只是我们推广活动的第一波,我们还有第二波、第三波,接下来订货会我们还有进一步活动。"
散会后,记者纷纷围上来要了我的联系方式。总算没砸锅,社长拍着我的肩膀:"发挥得还不错。"
我请大伙吃了一顿饭。这也是小羽第一次以女友身份见我的私人朋友,他们都颇为惊诧。李皓问:"哥们儿,什么时候金屋藏娇了?也不给哥们儿透露一下。"
"我是狗窝里藏猫。"我看着小羽笑,她也笑。胡蒙说:"小羽这么年轻,你真有艳福啊,还是北京女孩呢。"
于江湖说:"只有最优秀的外地人才能做北京人的上门女婿,其难度比混在广州的非洲人找个中国老婆略微低一点,除非找一智障或残疾什么的——对不起我不是说您啊。"
北京女孩从来不怵尴尬场面,小羽宽容地笑笑:"有那么难吗?好像全国人民都宠着我哪。"
"可不是嘛!"于江湖说。我说:"你干脆说我是于连得啦,咱俩也成本家了。"
"于连是谁?"李皓问。我转而把问题推给了天宝,天宝简单讲解后,严肃指出我比方不当:"外乡人于连在巴黎是和已婚贵妇人勾勾搭搭,你这不是自我抹黑吗?小羽回去好好修理修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