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你就甭管啦，女人家懂个什么啊！——睡觉！"我不耐烦地大吼一声，小羽吓得钻进了被子。

    我精神抖擞半小时赶到紫竹院附近一幢写字楼下，天宝也准时赶到。多日不见，他疲惫不堪胡子拉碴，全无昔日风采。他说他刚在"新新家园"买房了，正装修。我惊叹："你也忒牛逼了吧，跟那帮假洋鬼子买办资本家扎上堆啦？"

    天宝说："嗨，老婆的意思。老说和富人做邻居有意想不到的附加值，也许对，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你老婆财商不低啊，这叫再穷也要挤进富人堆里——当然你们不算穷人。那地方怎么也要一万一平方米了吧。"

    "一万？都一万六啦，眼看着上两万啦！"老北大头一次露出一脸无奈，"压力大啊老弟，连买带装修，一百五十万呢，要不我打这主意啊？"

    "你就不要哭穷啦，你要压力大，我干脆被这电梯压扁了算啦。"

    "咱现在不就是压力变动力嘛。你也赶紧买房，买房了就踏实了。那么一年轻漂亮老婆，别让她跑了。"天宝说，又叹气，"这年头，惟贪官和女人难养也，欲壑难填啊！"

    "那是那是。"我附和着。

    说说笑笑走进一个写字间，两个衣着光鲜的中年人迎出来，胖一点的老总姓程，瘦一点的副总姓黄，一律肤色惨白文质彬彬，明显有江浙口音。程总指着电脑说，他们刚才一直在网上看我的书："你很会找兴奋点啊。"

    一看是前两本书的专题，我假装谦逊："我喜欢挠痒痒，不挠就不挠，要挠就找准穴位挠个高潮迭起。"

    他们愣了，我就抬起一只胳膊，另一只手在腋下挠挠，脸上露出舒坦的神情。程总说："这个比方很好啊，有点像按摩。"

    原来他们并不是书商，而是做咨询的，想开拓新业务。我们一本正经地谈起来，一谈就是两三个小时。这本书市场定位于人际关系床头书，冒充大尾巴狼，指点人生迷津什么的。从传统文化和西方文化中找理论和案例，古为今用洋为中用。文风深入浅出，通俗易懂，适当幽默。篇幅十四五万字，配点案例插图什么的。

    跟天宝说的一模一样，他们出钱我出力天宝拿书号兼宣传。关于进度，他们希望赶上三月底那次订货会。他们要求我二月底前截稿。我掐指一算，抛开春节那十多天，真正可以用于动笔的时间，不到一个月，抛开拉大纲和修订，即使一天不休息，每天至少也得码八千字，比我想象的紧张多了。我还没表态，天宝就帮我答应了："这个没问题，咱哥们是快枪手，思如泉涌，说来就来，稀里哗啦的。"

    "说得就跟早泄似的。"我及时插嘴。

    "瞧瞧这反应，够敏捷吧？这叫发散性思维。"天宝就像炫耀他雇来的职业杀手。

    "领教，领教！"两人呵呵大笑，我硬着头皮答应了。不可避免地谈到合同问题。程总说："其实我们有合同样本，填几个空就行了。基本情况天宝对您说了吧？"

    我说："他是说了，我的意思是——能不能给点预付款啊？"

    程总满脸堆笑："我们毕竟是初次合作，也是因为天宝一再推荐，其实我们已经有人选了。"

    黄总说："咱们都是哥们嘛，一起做事，事情做起来了，什么事情不就是一句话嘛。"

    这话太没创意了，我一脸难色。程老板为难的样子："您也看见了，公司是鸡毛小店，也是经营有压力才考虑尝试一下，说实话首印五万已经非常冒险了，要不是天宝一再推荐，我们不会这样冒险，砸进去几十万呢。"

    黄总在旁边帮腔。天宝赔着笑脸："不要急，慢慢谈。"

    程总一看手表，说："该吃午饭了，咱们下楼吃顿便饭吧，边说边谈。"

    这顿饭很想推辞掉，禁不住他们劝，天宝也拉我去，到地下室员工食堂旁边一个餐馆，四个人吃了一百一十大洋。看着他们那么殷勤，天宝也倾向于"咱们都是哥们，一起干大事"的说法，吃了他们饭的嘴不可救药地发软了。皆大欢喜，勾肩搭背上楼签合同，我都没细看，几个空一填名字一签合同章一盖就完事了。我就像一个被拧紧了的发条，回"家"路上就开始琢磨，当天下午就一头扎进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