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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京有张床(2)
    叫骂声确凿带有北方某地口音。TMD,这年头处女造假已经让人出离愤怒,如今连人妖都瞒天过海啦!出于阴暗的民族主义心理,我告诉好奇的老外那是一帮来北京讨生活的东南亚Shemale(人妖)。

    "我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们还有喉结。"老外显然比我细心也比我有礼貌,他说,"但我更愿意使用Ladyboy这个词。"

    "有什么区别吗?"我还不知道呢。他解释,两者都是变性人,但Shemale有贬义,听起来很冒犯;Ladyboy是受尊敬的职业,一般特指泰国变性艺人。算是长见识了。

    "听你口音,美国人?"

    "是的。"

    我这才注意到,这是一个玉树临风、英气逼人的年轻人,他金黄色的头发,干净的脸,剑眉下的眼睛像一对湛蓝色水晶球若隐若现,而始终微笑着的嘴角同时传递出他的稚气和腼腆。难怪人妖们看见他立马移情别恋呢。老外普遍比中国人抗冻,他就穿了一套单薄的"阿迪达斯"套装,背着一个摄影器材专用包。我问他是留学生还是来旅游的,他说来北京工作,今天下午刚到。说话间我们已经到了"大冰箱",我以为他住里面,他却说他住五道口,散步过来的,"五道口"发音很别扭。我大吃一惊。

    "是的,我疯了吧?晚饭后出门,走到现在。"老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他说,"我想去天安门。"

    三九天的,连续夜奔六七个小时已经让我惊讶不已;三更半夜要去天安门又让我警惕起来——那地方是三更半夜去的吗,何况还是个背着照相机、刚踏上中国土地便迫不及待的美国佬。他什么的干活?我决定稳住他。我做出很惊讶的样子:"你是个Night-creature(夜猫子)吧?"

    他笑了:"你说得对,我就是夜猫子,——你不也是吗?"

    我讪讪一笑:"我就住附近,我失眠了,出来散步的。"

    "唔——半夜散步一定很有趣。"他心照不宣地点头,又问我怎么去天安门。我说现在太晚了,说不定关闭了,再说晚上也没什么看头。他有些不知所措,他说他次日不上班,问我附近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我一脸坏笑,暗问是不是找性工作者,他满脸通红,连连摇头。我就说这附近有北京最有名的酒吧街。

    他喜出望外地跟我向三里屯走去,就凭这一点,我敢判断他的确刚来北京。这一带常遇老外,他们很热情,陌生人也打招呼,有很多机会和他们交谈,都是短暂的泛泛而谈。如果是游客,他们的热情仅仅出于礼仪;在中国待了一段时间的老外,对陌生人又有了戒备。

    "我叫丹尼尔,丹尼尔·西蒙。"他主动向我伸出手。我不得不仰视接招,这感觉真TMD不爽。我自我介绍后说:"你真傻高傻高的啊!"

    他没听懂汉语,但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笑笑:"我六英尺一英寸,我二十五岁。"

    我忘了换算单位,但目测这小生在一米八五左右,看上去还要小两三岁。我问他干什么工作,他说他是软件工程师。这职业挺时髦,我夸他:"Wow,Yourock!(哇,你很牛啊!)你什么学校毕业的啊?"

    他报出的大学名字把我镇住了,那是全世界的理工科学生顶礼膜拜的圣地。我忍不住惊呼起来。我对理工科高材生向来青眼有加,何况这如雷贯耳的名字。无数引领潮流的"奇技淫巧"都与这所顶级名校有关。现代科技日新月异,人文科学却近百年无大师了。如果他是哈佛耶鲁哥大什么的,我肯定不会一惊一乍。我说你的母校就是中国的清华。丹尼尔知道清华,他有两个清华背景的同学,现在美国大公司编程,他觉得他们也很牛逼。对于我把他的母校比成中国的清华的阴暗心理,他一点没察觉,只是说:"我只听有人把清华比成我母校,嗯,有意思。"

    我又问了他的文化渊源,丹尼尔说他是当年"五月花"船上一位新教徒的第十五代孙,拥有英国、挪威、德国和爱尔兰血统,可以说除了印第安人,算是最正宗的美国佬了。我笑:"不错啊,有杂交优势!你的祖国是世界上所有被自己祖国抛弃的人组成的一个强大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