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尔纠正说早期是这样的,现在很复杂。从京广到三里屯这一段路步行大概要半小时,我们就这样不着边际的闲谈起来。
午夜的三里屯像宁静大洋里一个香艳而迷醉的漩涡,夜猫子们寻着腥味从四面八方被吸引过来一醉方休。此刻,方圆一里温柔乡里人声鼎沸,越走近越酒气冲天,霓虹灯都像喝高了摇摇晃晃光怪陆离。醉醺醺的饮客进进出出,小贩、酒托、皮条客精神抖擞容光焕发,性工作者们流莺一样四处搜寻男人的把柄,以填塞她们欲望的漏洞。我提醒丹尼尔不要搭理这帮人,但丹尼尔总会接下他们硬塞的卡片,愧疚地对他们不停"Sorry",如果不是我保驾护航,除非他是超人,不被拉进黑店狠宰一把才怪呢。
好不容易摆脱同胞的围追阻截,忽然从黑咕隆咚角落处跳出更为黑咕隆咚的一团,细看才是一粗壮黑人。他异常热情地和我们搭讪,丹尼尔出于礼貌回应着。黑人站在黑处说的又都是黑话,我愣了,但从他边说边四处观察的紧张神色我已经心知肚明——这黑人朋友是到天朝之国捞偏门来啦!
丹尼尔对黑人的好意一一谢绝,黑人却不屈不挠,甚至要求留下手机号码。丹尼尔说他刚来中国,没手机。黑人又打我的主意,我不客气地说不好那一口,并暗示本大爷是地头蛇。现场交易是没戏了。黑人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把纸条塞给丹尼尔:"万一需要,就找我。"
我们匆匆离去。就TMD跟遇上了黑人小分队伏击似的,十分钟内又遇到两拨黑人贩子。突围后,丹尼尔说这些黑人操非洲口音,卖的毒品大麻摇头丸可卡因海洛因应有尽有。我们先在酒吧街逛了一圈,丹尼尔拿出一部很专业的相机,对着酒吧或酒吧里的表演者时不时来上一张。随后我们挑了一家僻静的酒吧,坐了下来。
我们继续东拉西扯聊起来,谈起美国大片、网络经济、NBA等。说起中国的飞速发展,丹尼尔说他一下飞机就感觉到了,到处是高楼大厦建筑工地,人们穿着光鲜,脚步匆忙。我难免有些得意,我说照这样的速度下去,要不了几年就赶超你的国家了。丹尼尔问了问中国的GDP年经济增长率,顾不上喝第一口,就拿出纸笔刷刷刷列了个数学等式,几笔就算出了,告诉我中国还有二十三年就可以赶上美国。同时,他给出了三个前提:一、目前中美两国GDP的数字真实可信;二、未来两国增长率保持不变;三、两国货币汇率保持稳定。
我暗叹外国人就是TMD严谨。干了几瓶我推荐的青岛啤酒,我们扯起了政治,当然不是中国政治而是美国政治。丹尼尔自称保守自由派,他不喜欢克林顿,他说这家伙上半身才华横溢,但管不住下半身,是个"InsatiableZipper-gatePresident(喂不饱的拉链门总统)"。
我问现在这个牛仔总统怎么样,他连连摇头,称他为"Moron(白痴)"、"Idiot(傻瓜)"、"Donkey(蠢货)"。他对小布什有着强烈的厌恶和智力上的优越感。我说小布什怎么也是耶鲁学生啊,丹尼尔说那是因为他家族势力太大,而且他尽得C分,勉强毕业。我感叹,原来贵国也有腐败啊!他坚定地点点头。
尽管丹尼尔很讨厌萨达姆,但还是反对伊战,他说布什政府没拿到有力证据和联合国授权就动武,是非法的。对这点我持保留意见,我提醒他,很多伊拉克人认为萨达姆本身就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还暗讽他是效率低下的联合国崇拜者。丹尼尔有些语塞,他第一次用了个模棱两可的说法:"也许吧。"
这时丹尼尔问我是干什么的。我慌了,胡诌开了,我说我是个德育工作者,还杜撰了个词汇"MoralInstructor",听起来有点像"白痴导师"。丹尼尔不明白德育工作者什么的干活,问我是不是宗教或社区工作者。我说不是,他愣了,我煞有介事地说:"这可是大学问,就是,怎么说呢,就是教育别人学乖了,自个儿好在他们背后鼓捣。比如,让别人都老实巴交,自己为非作歹的几率也就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