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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京有张床(9)
    有时候喝多了我忽然情绪低落,丹尼尔问我怎么了,醉醺醺的我有些失控,就说了我的苦恼。他觉得不可思议。他说如果非得买房美国大部分人都结不了婚了,连克林顿都是退休后才买房呢。我没债务,还有点股票,很牛逼了。他说他还有二十万美元的学费贷款等着还呢。

    我说我是戴罪之身,我犯了"不成功罪"。我给他阐释了这个新罪名,他笑得打起啤酒嗝儿来。我说这是女友的苦肉计,逼我成功。丹尼尔觉得可笑,他说如果一个女人爱你就应该无条件。他举例说他出身富豪家庭的母亲当年嫁给穷小子老爸,一起打拼。他小心翼翼地说,西方女性是女权主义者,东方女性好像不够独立。

    我呵呵一笑:"东方女性更聪明,她们是选择性女权主义。"

    丹尼尔和我碰了一下杯:"你说得太对了,不过我已经习惯了,到了罗马就按罗马人的规矩来。"

    我说写作在中国被认为是不务正业,极有可能犯下"不成功罪",百分之九十五的父母反对自己的女儿嫁给我这样的罪人。丹尼尔惊愕地看着我,一阵长吁短叹,他说一个人格不独立的女人是不可娶的。在美国,人们寻找爱人主要看性格人品;也看经济条件,但不会说出来,更不会作为结婚前提。

    至于我的职业,他说,写作不一定发财,但很高尚。美国人不敢说不成功就是犯罪,那是歧视,而且以金钱为单一标准来衡量成功太可笑了。美国一些人一辈子从事社区、环保或宗教工作,收入很少,但非常受尊敬。消防员收入也不高,却是美国最受尊敬的人群之一。我笑言:"看来你不在乎钱?"

    丹尼尔先问我一个似乎无关的问题:"你猜猜我的同学在美国的大公司里年薪有多少?"

    我有些犹豫:"你们的规矩是男不问收入女不问年龄吧?"

    "没关系,现在是我想让你知道。"

    我琢磨了一下说:"美国人均年收入是四万美元左右吧,就算他们名校毕业,刚毕业也就五六万吧?"

    "你错了。"丹尼尔摇摇头,伸出两个指头,"十万美金的比比皆是。——你知道我挣多少?"

    "怎么也得这个数吧?你也不傻是吧?"我说。他摆摆手:"我还不到他们一半,我只有四万美金,加上奖金和加班费,只有五万美金。"

    我一算:"差不多四十万人民币!也不少啊,难怪你买那破纸扇,也就一天工资。钱多人傻,不宰你宰谁啊?"

    丹尼尔尴尬笑笑,说:"我在日本工作一年,在中国准备工作两年,然后去新加坡。我在乎钱,但不给自己压力。我还有自己的兴趣——旅游,摄影。"

    "看出来啦,有点像窥视癖。"

    "呵呵,可能吧。"丹尼尔拿起自己的照相机晃晃,"我虽然挣得少了些,但我有更多自由,更有见识!我已经去过三十多个国家了。而且,我有些照片也能卖成钱呢。你说,还有什么比同时享受工作、乐趣和自由更美妙呢?"

    我伸出大拇指:"你就是那种所谓的Ifman,也就是InternationalFreeman(国际自由人),牛逼!"

    丹尼尔说:"你说得对。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编程这个工作吗?就是因为不用西装笔挺地待在压抑的公司格子里,一台电脑,一根网线就行,甚至不需要——如果可以无线上网的话。"

    "编程有点像写作啊。"我说。他点头:"当作家更应该当个国际自由人。"

    我也列举了三个麻烦:咱没钱,咱没那闲心,咱那护照也不好使。丹尼尔一一纠正:只要会计划可省很多钱,有朋友也可以省钱;现在就应该调整,拼命工作拼命玩;中国护照去欧美难,可以先去发展中国家看看,那里也不错。最后丹尼尔说:"以后我邀请你去美国玩,就住我家——我父母家,房子很大。"

    "你就不怕——我去了赖在你们国家?"我凑近他笑问。丹尼尔调皮一笑:"没关系,只要你能合法居留。否则,自然有人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