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部长组织召开王爷马场镇党政两个班子成员会议,他先是宣读了县委任命张念鲁为王爷马场镇代理镇长、代理党委书记、人大主席的决定,强调说明镇长和人大主席的任命需等人大通过后再向外正式公布,他要求人大立刻准备召开代表大会尽早通过。然后简要地介绍了张念鲁的简历和主要政绩,最后说:“希望念鲁能够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努力工作、开拓进取,团结党政两个班子成员,带领全镇干部群众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做出积极贡献。也希望在坐的各位领导能够紧密团结在以张书记为核心的新的一届镇党委的周围,服从张书记的领导,支持张书记的工作,完成好县委赋予你们的各项工作任务,当前最主要的是抓好教师的稳定工作,我今天来的时候付书记专门强调了这个问题,稳定是压倒一切的大事,一定要解决好”。他站起身走到张念鲁身边拍了一下张念鲁的肩,亲热地说:“念鲁同志,你可要努力工作,千万别辜负县委对你的期望噢。你也要树立信心,相信有县委的大力支持和正确领导,你一定会胜任这个工作,并能干出一番大成就的”。这场面在平时看电视时张念鲁不止一次看见过,他骂那些编剧太烂,编的故事简直是烂不可收、臭不可闻,而今天听了他却感到非常自豪、神圣,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浑身充满了力量,和那种对即将完成的使命的责任感、使命感,他觉得自己已经是这片土地的父母官了,而他又不是很了解自己的土地和人民,就象一个雕塑师只知道自己手上有一块泥,却不知道它能塑出什么样的作品,更不知道它的内里包裹的是黄金、是炸弹,或者怎么折腾还是一堆乱泥而已。想到这儿他感觉到了强烈的紧张,以至刘部长让他表态的时候他大脑一片空白,事后连自己讲了什么自己都回忆不起来了。不过马列代表老班底成员表示欢迎他记得却很清楚,原因是他说话有个口头禅“那啥”,一句话最少用一次,那啥县委……,那啥部长……,那啥两个班子……,那啥全镇党员……。最后刘部长说念鲁书记现在就正式到任并开始工作了,有些事你们自己研究吧,我还要回去向县委汇报,说完就告辞了。
送走了刘部长马列提议说,那啥,继续开会。张念鲁说好,教育的事真得马上研究研究。马列说书记那啥,你看咱们先研究点啥?张念鲁发现他说话时小眼珠直打转,想他一定是不相信自己能领导农村工作,这倒反而激起了他不服输的性格,他说:“我看别的事都可以先放一下,如果大家没什么意见的话就是我刚才说的,先研究一下怎么做教师的稳定工作吧”。大家都说好,马列说:“那啥,张书记刚来,我那啥,前一段一直主持工作,还是我先说吧”。张念鲁对他这种极力表现自已抬高自己的作法感到很别扭,同时对他不把他这个一把手放在眼里的行为举止感到很不是滋味,但他不愿意当场就发作,那样显得自己没有城府。就听马列说:“那啥,刚才刘部长说了,县委和付书记都认为,那啥,教育是当前重要的工作,稳定压倒一切,那啥,我认为做好这项工作,那啥,一是可以保持我们镇的社会稳定,促进我镇以稳定为中心的各项工作,那啥,我敢肯定地说会促进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事业的发展;二是那啥,可以促进教育事业的发展……”马列一口气讲了四点重要意义,不知为什么从今天一见面起他就对他有点烦,在这之前他们原本也认识,说不上熟悉,更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对方。张念鲁想他一定是想在自己面前卖弄才华,但这种方法有点不明智,我的弱项应该是对农业和农村工作不熟悉,要压我一头你应该选在这些问题上下手,大半夜的,有的干部家不住在镇里,离这里不下十几里地,而且都是土路很难走,人在这开会说不定心早就飞了,你还在这大讲马列主义、故弄玄虚的讲什么重要意义,大家不烦才怪呢。
张念鲁对他的拙劣表现不光是比较烦,心里还有那么一点高兴。就在刚才他还琢磨这小子对自己不是很友善,自己今后应该如何重点对付他,现在看来,绝对无所谓,就这点道行想必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会议室里一共七个人,除了他和马列外,还有主抓农业的副镇长武智,主抓文卫的副镇长李子风,组织委员李娟,她是李子风的侄女,前镇长李义昆的女儿,宣传委员赵小小,赵小小原是公选上来的女副镇长。还有党办主任赵得力。武智,个头不高,披一件军大衣,头发又重又密蓬蓬乱乱,右手食指中指都被烟熏得焦黄,一看就是一位老实肯干的老农村干部。李子风瘦高个,戴一副近视眼睛,显得比较年轻有文化,张念鲁跟他较熟,知道他今年还不到四十岁。李娟是一个文静秀气与土皇帝子女身上贯有的娇矫二气并存的那种女孩,看上一眼就知道是没读过多少书,靠老子的权力可以想得到什么就得到什么的那种。赵小小名不符实个子修长而丰满,在她身上一点也看不出她曾是一位中学语文教师的影子,总是一副我什么都能干,该说就大声说该笑就大声笑,受了委屈马上就会大吵大闹那种乡村干部的形象。相比较而言他更喜欢刘丽那种类型的女孩,即有知识女性的端庄,也有观点和主见,敢爱敢恨,浑身上下充满活力,永远会让爱她的人怜爱,永远让爱她的人轻松愉快。他又想起了刘丽,而且是在有这么重要的问题需要自己去思考做出决定的会议上。但此时此刻不容他多想她,把他溜号的思想召唤回来的并不是他的理智,而是赵得力的一声带有复杂含义的咳嗽。班子内年龄和资历赵得力都是比较老的,接近五十。张念鲁想起了前几天组织部的李科长跟他喝酒时说过马场镇机构改革后镇里干部矛盾比较突出。李科长说,主要原因是领导职数减少,副书记由原来四职变为两职,副镇长由原来的五职变成了两职,人多位少矛盾很大。对于合乡并镇的那次机构改革,张念鲁多少知道一点,记得当时县委专题常委会议一开就是两天两夜,眼看距市委要求完成任务的时限还有六天,付书记一拍桌子:“让群众选”,当时常委们表示异议,认为这样做对干部是不负责任的,也有悖干部管理使用政策和党管干部原则。正当大家议论纷纷时还是付书记一锤定音:“扩大人民群众在干部选拔任用工作上的知情权、参与权、选择权、监督权是新的《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条例》的一个重要内容,也是党中央为了解决当前在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方面存在的少数人选少数人等不正之风所采取的一项重要措施,我们有什么不敢用的,有什么不能用的?用什么样的干部人民群众最有发言权”。就这样全县六十三位在乡镇工作的副科级领导干部经过群众投票民主成了副科级一般干部,这些人纷纷找到县委,对那些哭的,付书记就一句“老百姓的选择我们也是有心无力爱莫能助呀?”对那些闹的他也是一句:“你那么优秀人民群众怎么不认可你呀?”统统打发走。不少人骂这招损,也有不少人说这招高,用最简单的“毛式”群众路线的方法解决了最棘手的新问题。后来县委又来了通知要求将“落选”的副科级干部安排进党委担任组织、宣传委员或者党办主任,赵小小和党办主任赵得力就是同时落选的又同时进的党委。他们俩本来对上次落选意见就很大,自打落选后总是让人一眼就看出他们有意无意的不满意的表现,这样做既是做给当选者看的,也是做给那些没投票选自己的人看的,如果今天不是新书记第一天上任,他们早就吵着要求“贯彻巩固先进性教育成果,文件要少,会议要短”让会议开不下去了。他想起了组织部的李科长跟他闲聊时说的一件事,去年年底他带队来考核班子,闻着县委要动班子味道的马列,格外认真卖力,不遗余力地表现自己,在会上做述职述廉报告时比当时的书记修彪多罗嗦了68秒,赵小小在台下把戴着老毛子坤表的右手举向半空,大声嚷嚷:“时间超了”,这一喊会场的秩序就乱了。马列戳在台上下不来,用眼睛一个劲地看修彪,意思是请书记为他主持公道,最好是狠狠地修理修理为了争位置与自己结下愁怨的赵小小一帮人。
修彪却是一副触变不惊,坐山观虎斗,稳坐钓鱼台的样子。他知道自己蜡头不高了,县委想动他的意思早有人向他透了底,自己因为那次侍候领导没侍候明白的劫难还在继续,再说了他也明白赵小小发难的原因,他们几个落选的都是外来户,一直认为导致他们落选的原因不是自己的能力水平和素质,主要是选票受到了以马列为代表的“坐地炮”的控制的结果,因此双方结怨太深,他如果说了一方,另一方一定会高兴,而这一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不论怎么样矛头都会直指他,要是在平时他会站起来制止的,一把手得罪人既正常也应该,职责所在吗,而今天就不同了,他就要跟这里、这份责任没有什么关系了,也懒得管这些得罪人的事了,暗想乱大发了才他妈的好呢。
马列见修书记没表态只有自己干了:“无组织无纪律,那啥,破坏考核就是破坏扰乱那啥,党的组织生活秩序”。他的话音还没落赵得力就站起来了:“别乱扣帽子了,我看不懂规矩的是你,组织部的领导要求每个领导班子成员述职时间不超过十分钟,你为什么不遵守时间?这才是不拿组织当回事呢,再说了,人家修书记用了五分钟,你却用了11分钟,你这是明显的要张驾于党委之上,想当一把手,有野心吧?这要是在文化大革命你就是野心家”,他的一席话把大家都说乐了,会场因此乱成了一锅粥。马列气得脸都绿了,大声嚷嚷:“你们是存心捣乱,蓄意破坏”。他的话音刚落赵得力又站了起来,他是前任镇党委主抓常务的副书记,按理说这次机构改革他本应属于可以回县直找个开支、待遇等条件都可以的科局再干个三五年一退休,弄个好里好面的这个政策杠杠里的,修书记代表组织找他谈话说县委和组织部门考虑到老基层的实际不想让他们再经受群众投票决定他们命运这个残酷的现实。他表示愿意在基层干,他想的是家还在镇里,到县里工作要不就两地分居要不就得折腾搬家,同时他觉得自己在这个镇工作多年,光副书记就干了五六年,论功劳、论苦劳、论资历,还是能力、水平、威信都比其他几个副职要强,怎么选自己也是绝对的没问题。可没想到,选举结果一出来第一个傻眼的人就是他,在十一个副职里面他得票最低。原因后来他才搞明白,这次改革原有的十一个副职争六个位置,为了缓解矛盾县委同时出台了一项政策就是有条件的先行安排一部分老基层回县里任职,按条件他和赵副镇长够,他不同意到县里工作,赵副镇长同意了,被安置到中小企业局当了一名有滋有味的副局长。那九个人对他不走很是来气,认为他不走就会挤了自己的位置,心照不宣不约而同指示自己的势力圈内的人不选他,他的结果就这样被大家安排好了。落选后他们这些选前打得不可开交的对手竟然成了朋友,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同是天涯沦落人,咱们不亲和谁亲,”赵小小每次跟他们在一起聚会总忘不了这句话。用赵得力的话说这叫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久的朋友。
“这怎么叫破坏呢,这叫行使正当的民主权利”赵得力把手中的烟头用力往地上一扔一板一眼地说,“今天是你述职我们评议,对你的发言大家都有权评价,俗话说得好,褒贬是买卖,大家给你提意见,不正说明我们关心党的事业,充分发扬民主吗?请问李科长你说是不是呢?”
李科长跟张念鲁说:“当时多亏我脑袋反应快,对他们说,‘本应该给大家更多的提问机会,但是由于我们考核的时间有限,我们今天的述职就进行到这里了,其他没述职的领导请将述职述廉报告一式两份交到我们考核组,向全体干部述职由镇党委另行安排时间进行,下面开始民主测评’,好不容易才把这个场给圆下来”。
张念鲁本不想一来就跟马列这个三把手,实际上由于镇长是他自己兼任,马列相当于二把手闹得不愉快,但是他讲起来就没完没了确实影响到了党委会议的正常进行,照这样下去开到明天早晨也很难把问题搞清楚,此时他如果不表态恐怕一会大家又得不欢而散,他发现这些人的忍耐已经到了限度,可是马列并不知趣,还一个劲嘚不嘚的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前不久曾有内线给马列吹风说张念鲁过不了几天就会把镇长的位置腾出来给他,人前人后自觉不自觉的,他真的把自己当成了镇长。
张念鲁想这些人连组织部门的考核都敢搅,还怕你个党政班子会?一旦发难将如何收场?自己这个党委书记第一天开会就闹个不欢而散,传出去实在不是件光彩的事,就是不影响自己的前途,也会威胁自己的权威名声的,更何况明天还有教师稳定这个当前重中之中的大事需要马上去做工作呢,可问题是到底如何才能又不得罪他又制止了他的罗嗦,避免可能出现的搅局问题的发生,把会议神不知鬼不觉地导入正题呢?正好马列的第三个问题刚说完,他想机会来了,忙说:“没了吧,没了就请”他刚要说请主抓教育的同志谈谈情况,可马列并不知趣,依然自顾自地说:“还有两点我就说完了,这第四吧,教育……”他说的非常投入,以至并没在意他的语气别人听了觉得非常霸道、刺耳,更没考虑到他顶的对象是刚刚上任正面临如何打开工作局面和树立威信两大迫在眉睫问题的一把手。
“得了,你的意义有机会再讲吧”张念鲁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股劲,一下子把马列闷得傻在哪了,“我认为当务之急是研究一下教师稳定工作,先请子风同志谈一谈情况吧”。感到意外的不光是马列,其他人也都受到了极大的震动,自觉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态度变得很严肃、很认真。
李子风说:“好,情况大致是这样的,这几天我和教育办的同志一直在下边跑,目前的情况是全镇八所农村小学基本平静,两处初中和政府所在地马场村的两所小学目前还有一些人在搞串联,我已经让教育办的人盯着呢,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向我报告”。
张念鲁说:“你做得很好,我认为也不能忽略那些小学。这些学校都有人包吗?”
李子风说:“我和协助我抓文教的赵小小同志负责全面工作,教育办和各学校的校长分工包校”。
“这个安排是必要的,想得很周到。我是问我们镇里领导怎么分的工?”张念鲁问。
李子风表情严肃地看一眼马列,四目一对马列把眼睛迅速移开了。李子风说:“由于这个时期正赶上修书记走,你还没上任,镇里工作不是很正规,这也是我们镇处理教师群访事件一直很被动的主要原因”。
“那啥,你是主抓教育工作的,那啥,别出了事就说是领导的责任”马列把脸一扭说。
“我是主抓教育工作的,可这段时间你主持工作,我跟你汇报了”李子风一动气手就哆嗦,特别是食指颤抖得非常厉害。
“行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拿出解决的办法”张念鲁看看火药味渐浓急忙叫停,他说,“由于时间紧,大家就不一一发言了,我讲两句,前一个时期在我没到位的情况下大家努力工作,体现了很好的大局观念和敬业精神,正是由于大家的努力我们才取得了稳定教育工作的阶段性成果,我想我们在没有取得最后的胜利的时候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他有意没有说在马列主持工作期间领导是否有利,也没说主抓教育工作的同志的工作是否得力,没态度有时就是最好的态度。他喝了一口水接着说,“我的意见是明天一早按照包村的分工各位领导和全镇的干部都要深入到各所学校,我的包点是哪个村?”他问马列。
“那啥,前任书记修彪包马场村,你来还接着包”马列回答。
“有几个学校”张念鲁对他的“那啥”和口气很是不舒服,本能地把语气调整得更加硬朗问。
“一所中学两所小学”李子风抢着回答,马列白了他一眼,他知道马列对他抢了他的话头不满,他不在乎他,反倒有点暗暗解气。
“好,明天早八点之前,各工作组务必进驻,参加今天会议的同志就不另行通知了,今天没到会的班子成员由党办主任负责通知,其它同志由常务书记协调两办主任负责通知”。
“那啥,这都半夜了怎么通知?”马列小声嘟囔道。
“半夜怎么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挨家打电话,打不通就派通信员到家里通知,明天早晨不到的,是通知的责任追查通知者的责任,是他本人的问题的追查本人的责任,绝不姑息迁就。在坐的我想都是带队的组长,下去的任务主要是两项,一是作好稳定工作,要跟广大教师讲清三点,一是工资钱已经到县里了,过不了几天就如数给大家发下去,就说钱是我跟吕县长亲自取回来的,可以说我说的以镇党委和政府的名誉向大家承诺,发不下工资我第一个下台;二是对以前参与组织上访的同志只要不继续坚持错误行为,今后一律不再追究,三是请他们以学生为重,绝对不能出现停课现象,如果出现停课,哪怕是一节,学校的领导要撤职,包校的干部要受处分,教师一律开除教师队伍,不能说永不,起码在我主政时期不能反聘。第二项任务是搞好情况调查,了解掌握这次教师上访真正起因,以及发展动向等情况及时向党委汇报;还要着重深入了解掌握教育队伍的现实情况,包括,教师的人数,都什么学历,有多少是师范院校毕业的,多少党员,从事教育工作前都干什么工作?现在有多少能胜任本职工作等等,总之越详细越好。这次下去大家任务比较重,责任也比较大,希望大家能努力工作,完成好党委赋予我们的特殊工作任务,我和党委相信大家一定会完成好这次任务的。看看这么安排行不行,行的话就这么办了”。他一口气把路上和会上想好的词一股脑地讲了出来,很是用力,汗都快下来了,颇有些声情并茂的味道,大家对他的讲话不但很认真地听而且还作了记录,这是他这些年说话第一次有人这么认真地听这么认真地记,看来还得当一把手说话别人重视。大家对他的讲话很是认可,都说张书记讲得很全面,表示坚决遵照执行。张念鲁说:“大家没什么意见就这样吧,时候也不早了。大家少休息点,把准备工作做细点,你们两位女同志,天太晚了办公室负责派人送一下,回去跟老公好好解释解释,千万别耍官僚主义”,几句话把会议的严肃气氛一扫而空,大家都乐了,李子风说书记想得可真周到,大家也都说可不是吗。赵小小说,一级是一级的水平。他笑着说别给我戴高乐了,我也迷糊。赵小小对张念鲁这位书记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想借机会再说几句,张念鲁却转移了话题,他叫住了马列,说,“一会请你让人把包村干部名单给我一份”。马列说行,转身要走,张念鲁又叫住了他问:“我的办公室在哪呢?”马列说:“那啥,看把我忙得忘了,昨天就给你准备好了,那啥,被褥都是新换的,那啥”。张念鲁真怕他再“那啥”下去,就说:“好,咱们马上去”。
一连下了三天乡,他不但走了自己包的三个学校,还走完了全镇十二所中小学,所到之处到处书声朗朗,所有教职员工都在自己的岗位上有条不紊地工作着,根本看不出这里不久之前还闹过地震。
中午他从马场镇第一中学回到镇里准备吃午饭,刚坐到桌前胖乎乎的财政所长钱运道气喘吁吁地跑进了食堂,进门就嚷嚷:“真是大喜呀,这回可好了,这回可好了”。一食堂的人都让他搞懵了,停止了用餐瞧他。
“喝小老婆尿醮白糖了?”开玩笑的是正给书记这桌盛菜的食堂老师傅外号叫张老屁。他这个外号也是有来头的,这个人天生乐天派,不论什么人,也不论熟不熟更不论什么时候都开玩笑,有时他的玩笑开得不合适宜人家给他两句,骂他两声他也不在乎。
他的一句话把大家全说乐了,赵小小一大口饭刚进到嘴里这一乐来了一个仙女喷饭,一桌子人的饭碗菜盆都成了饭粒子和着口水组成的暴雨冰雹袭击下的残叶败枝,这一来大家乐得更欢了。
“真的是天大的好消息”钱运道并没有受大家情绪的影响,显然他心中已经被另一个消息充满了,“张书记,六百万,钱,六百万呀,到帐了”。
“到了”其实张念鲁每天都给吕县长至少打一遍电话催问这笔钱能给镇里多少?什么时候能到位?包括这些资金使用上有什么说道他都一一请示,他之所以一再打扰领导,一是心急,这笔钱毕竟关系到二百多教师稳定的大事,一天不到位他的心就放不下。二是对这么一大笔专项资金的使用他心里没底,一旦用出毛病来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要赔进去,这也是他最担心的,毕竟上边要求专项资金要专款专用。吕县长说专项资金其实各地在用时都没做到百分之百的专款专用,但要一点也不用危险系数又太大,都专用了费劲巴力地要钱又有什么意义呢?再说现在中央实行“一免两补”,不让向农民收取任何费用,乡镇年财政缺口最少也得二十万元,一个镇这么大家人,总得过日子吧?还有要还以前的债务,能允许你专款专用吗?就拿你们镇来说拖欠教师工资最少也有一百多万吧,你不用这个钱你上哪掏登钱去呀?今天上午他还没给吕县长打电话,吕县长的电话就来了,告诉他钱给他拨下去了,与县里半对半分,对他如何使用这笔钱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这也是他今天特意赶回镇里吃午饭的原因,主要是等消息。虽然心里有底当听到盼望的钱终于来了,他还是禁不住的一阵阵激动,只吃了半碗饭就觉得饱饱的了,看来自己的肚子真不太大,六百万元就装得满满的了。他说:“好,知道了,我回办公室等你,你吃完了就到我办公室来,别忘了把几位党委委员叫回来,研究工作”。
“取消农业税后我的帐上还从来没存过这么多钱,不吃也饱了,我马上打电话通知他们回来”钱胖子说完连跑带颠的往出走,在食堂门口正好与马列撞了个满怀。
“钱胖子,哪个丈母娘要生小姨子了,给你忙这样”马列煞有介事地揉着被钱胖子撞了的头,哎哟着问。
“你怎么不那啥了呢?”钱胖子说,“是不是我这一撞刺正了穴道,一不小心,歪打正着,把你的口头禅给治好了,你应该给我点医疗费吧?”
“哪啥给你个头,快去死吧”马列当胸给了钱胖子一拳。
“不给钱还打人啊,我上张书记那儿告你去”钱胖子笑着说,“鼻子真灵,我正要通知你,张书记让你回来开紧急党委会”。
“那笔钱到了,想叫你们几位委员回来研究一下”张念鲁这时正好也来到了门口。
“那啥,不用叫了,都知道了,他们也都往回赶呢,那啥,我扒了一口饭就上楼开会”马列说。
“他们怎么知道的?”张念鲁问。
“那啥,不光他们,地球人都知道了,那啥,我包那个村那帮平时装清高的老师抱到一起那啥,抽上筋了”马列夸张地学着老师们抱在一起跳跃的样子让一屋子的人又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