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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信访事件
    张念鲁就着野味喝了五天小酒,过了两天吃了就睡睡醒就吃的神仙日子,早晨起来,觉得有点差不多了,他给刘先伟打了个电话,刘先伟向他汇报说,十一个人的工资已经停发了,政府的文件和通知,告示都已经得到了执行,并且上报了县委,县委付书记和郑书记指示,要求全县向王爷马场镇学习,全面开始工资清理整顿。他的一颗心算是放到肚子里了,当即叫醒了还在呼呼大睡的老邹让他马上发动车,打道回府。老邹的战友夫妇是实诚人,实实在在地挽留他们再住两天,他说镇里还有事。老邹这才正式介绍说这是我们镇的张书记。老邹战友夫妇不好意思了,反复埋怨老邹不该瞒他们,非要给他们带点狍子肉回去给大人孩子尝尝鲜,盛情难却他们只好接受了。

    车一上路他的心又开始不轻松了,想得最多的是如何减少得罪人这个损失和影响。虽然刘先伟说县领导肯定并表扬了他们的作法,但多年来在县委机关工作他能明白领导表扬你的都是有革命功绩的同志,但心里真正记住的是与自己有关联的同志,当然是有远有近,有亲有疏,有厚有薄。小时候屯里有个刘拐子,说过一句话:“人们为什么要上香,主要是因为你不上香神鬼就让你脑袋疼”。他记得刘拐子说这话时正好是父亲喊脑袋疼的第三天,母亲一听趿拉着破棉鞋跑到供销社买回了一打黄纸烧了,第二天父亲的病就好了。从那以后父亲每逢年节都第一个想到要给先人们送钱(烧纸)。今年春节回去思宇在爷爷怀里显能吹自己的成绩回回全班第一,父亲说这是先人保佑的结果,说他去年上坟时求过先人保佑子孙学业有成,金榜题名。到了三十那天接鬼神的时候,还特意拉着思宇的手去烧纸,手把手辅导她怎么上香,怎么给老祖宗叩头……

    女儿永远是他的幸运星,想起了女儿他就有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女儿有一次在学校做了错事,老师让她回去告诉家长明天到学校来一趟,她怕老师告状回家没有说,第二天老师把电话打到了他的单位。他本来想回家好好说说她的,可一回到家女儿就把一杯茶放到了自己面前,主动说:“爸爸,你是不是要批评我呀?女儿是真的忘了,要不女儿怎么能不说呢?”态度非常诚恳,一脸的无辜,还有些做错事的楚楚可怜,让他的一肚子气全消了,抱过女儿亲了一口,说,以后办事一定要认真,不能丢三落四的了。

    “对,还是争取主动吧”想到这儿他开始翻找手机未接电话记录,给那些脑袋比他大的,顶子比他红的一一打回去,这一路上他打了二十几个电话,对每个人他都是先笑呵呵地问好,紧接着问人家给自己打电话是不是有事,主动说自己这两天去山区办点事,那个地方手机没信号,今天回来才发现有“您”的电话,想是不是有什么事呀,就打扰您一个电话。令他非常奇怪的是对方都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想他了,或者是不知道他在镇里工作是否顺心,朋友嘛,打个电话问候一下等等。还是他的中学同学现在在水务局工作的冯丽颖一语道破天机:“没事找你干啥?”他说:“你说吧?老铁的事什么时候在我这都是令箭”。冯丽颖说:“你就虚吧,现在说还有什么用,我们家他的姪女工资都让你给停了,已经成事实再找你还有用吗?平时用不着你天天见到你,可下用着你了,你还没了”。他知道她在骂他,也只能装糊涂:“我可没有没,没了你还不得哭死呀?为了你能更好地活下去我也得好好活着不是吗?得了不跟你扯了,这个星期天我回去,好好聚会一把”。放下电话他想,这个星期一定找这些好兄弟姐妹聚一聚,要不这些“贫贱真交”一定骂自己“狗富贵,就相忘”。对于冯丽颖他并不担心,但对这些明明有事却说没事的人他真正感到了什么叫“政客”。严格说一个县里的七品、八品、九品的小官小吏算不得什么政客的,顶多也就算个末流小不点,然而就是这些小政客的城府同样让他觉得深得令人脊梁沟发凉,直到车停在了镇政府门前这种感觉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镇里只有刘先伟和几个工勤人员在,其他人都按他的指示放假了。他先问了一下情况,刘先伟说来人、来电的是络绎不绝,都让我一句“这是书记定的,我们只是干活的”打发了。张念鲁说打发好打发,可这人也得罪实成了,从领导到哥们全得罪到了。刘先伟说我已经给你想好了一计,保准让你得罪的人还得感激你。张念鲁说你们家老祖宗就真是刘伯温也白扯,抢了人家的江山,搅了人家的好事,得罪了人家,人家还山呼你万岁?你以为人家都是乐不思蜀的阿斗啊?刘先伟说我虽说不是刘伯温的后代,可我这招说不定还真就管用。张念鲁身体坐车坐得有些疲劳,他仰躺在沙发上说那你就快点说出来吧,还等什么玩艺?刘先伟说你马上下令收缴这些人以前冒领的工资,并追查相关责任人的责任。张念鲁一听腾的站了起来,指着刘先伟的鼻子说你小子是不把我气死你是誓不罢休吧?收人家钱查人家责任,还让他们感激我?刘先伟说书记你别急听我把话说完,我们一说收,这些人肯定发毛,赶紧找关系,那些人又得给你打电话,你先说不好办,放一个其他人怎么办?有比的。他就一定给你说过年的嗑,求你,然后你就说行,看在你的面子上就这么算了,这不就把人交下来了。张念鲁也觉得此计甚高,连连点头:“好计,好计”,寻思寻思又觉得不妥说:“要是下令说收又不收,这些人是买下好了,可是说收不收老百姓不得说咱们政府说了不算,我这一把手以后还怎么要求下属令行禁止呢?”刘先伟揍到了他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最后得意洋洋地说:“你只需如此这般大事可成也”。

    张念鲁听完心里这块石头才算落了地,无事困意浓,正好入枕眠,倒头就睡,连午饭也没吃。晚上吃饭时告诉通讯员通知全镇干部明天开始正常上班,然后回到屋里看了一会新闻联播,简单洗巴洗巴倒下又睡了。

    第二天早晨上班时间刚到他就在走廊里大声叫通信员,通信员听着声音不对哪敢怠慢,噼哩扑楞地出现在了他面前。他大声喊叫:“你叫刘书记马上到我办公室来”。刚上班的一楼人几乎都听到了他的大喊大叫声。

    不一会人们看见刘先伟一溜小跑进了书记室。又过一会儿大家看见刘先伟心事重重地从书记办公室出来了。他先到武智的办公室告诉武智,张书记让你去。武智见他气色不对问:“老刘怎么了?”他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走了。刘先伟来到党委办,党委办一共有四个人,赵得力,赵小小,李娟,还有纪检委员冯学清。他对冯学清说:“你先把手里的活放一放,马上拟一个文”说到这他又停下了,门响了,马列走了进来,他冲马列点了一下头,“《关于继续追缴冒领工资和追究有关责任人责任的通知》,你先拟着,别忙发”。他转回头对马列说,“你比我了解领导的根底,你说这张书记是不是大有来头啊?”马列说:“怎么讲?”刘先伟说:“他不但要停发那十一个人的工资,还要追查责任、追缴以前冒领的,这些人都是有来头的,他敢这么干,不是他有后台就是他豁出去了,什么也不在乎了”。马列和室内的人都感到很震惊!马列说:“那啥,见好就收得了,弄不好很难收场”。刘先伟说:“我怎么劝也不听,我看你去劝劝,要不然得罪了这些人,别说我们这些人将来的前途了,恐怕咱们镇将来的日子也不好过?谁还给你项目,谁还给你拨钱?”马列说:“就是,那啥,人家是一把手,我现在还是三把手,怎么劝?”刘先伟叹了一口气:“看来又有人要倒霉了,不过也只好听之任之了”说完走了出去。

    张念鲁叫武智来主要是想听一听上养猪项目的进展情况。

    武智说:“这两天都在忙这件事,我们就在各村开了几次协调会,大家热情比较高,特别是那些村书记和村长这些天都成了我屁股后的苍蝇了,走哪他们跟你到哪,连回家睡觉都不让我安生,都想给自己村多争取两个。镇里根据各村的情况,按照书记说的集中盖一部分和扶持一部分的原则正在制定计划,他们这两天都吃住在中学,中学专门把理化教研室倒出来给我们用,昨天办公室通知来上班他们才回来,一会没什么事我带他们回去,最晚明天晚上就能拿出初步计划”。

    “太好了,跟大家说谢谢他们,要抢时间,越早拿出方案越好,但也要注意关心大家的生活和休息,该吃点好的就吃点好的,这么大一个镇哪省点也不能亏了真正干活的人,另外给大家的补助费也要按规定及时发,按时间算,八小时算一个工作日,按标准补”张念鲁一方面对武智的工作格外满意,另一方面也因为自己刚来也有做给大家看的意思,让大家感觉领导对他们的关心,表明自己不会亏了干正事的人,潜意识中他要传达一种信号那就是跟我干亏不了大家,所以显得特别大气,特别善解人意。

    武智激动得半天没说出话来,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真的咋的”。

    粗的拉的武智激动到这种程度令张念鲁始料不及非常纳闷,暗想这么做是很平常的事,县委办主任屈光北经常用这招“刁买人心”,他每次都能识破他的真实用意,但每次听了心里还是很高兴,也很得意,但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他不知道由于这两年镇里债台高筑,干部已经三年没有报销正常的差旅费,别说加班补助了,就连武智本人也垫了五六千元差旅费进去,至今没有报销,大家对此意见都很大。

    “由你掌握,该办的必需要办”张念鲁自信地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能办的一定要办好”。

    “好,你放心吧”武智高兴地离开了书记室。

    武智给张念鲁的印象颇佳,觉得这是一个忠厚老实,且干实事的农村干部,这和马列正好形成鲜明的对比,后者是一个时不时就来点让人腻味的举动的人。

    楼下喧哗声传到他耳朵里时他正在看文件,三天没在家桌子上就摆了厚厚一大摞,在机关时天天喊“文山会海害死人”,今天看来那时不过是起草文件累点,而真正受害者却是基层领导,他们不但要一个个地看,一个一个地研究,还要一件件抓落实,特别让他感觉不可理解的是每件事都要落实一把手责任制,都要成立专门的领导组织,都要制定方案、措施,都要汇报情况,还要与评先创优挂钩,有的干脆就提与干部的提拔使用挂钩,血淋淋的,一点情面也不讲。想想自己以前在要求下面落实某件事时也是这么强调的,下来检查保密工作也是以这些内容作为主要检查标准的,看来当初也一定有人象他骂这些人那样骂过自己,“这帮猫,天天在机关呆着,吃饱撑的,没事干净起腻”。对于楼下的声音他原本没在意,直到吵闹声越来越大,这中间开始掺杂了大声的喝斥和谩骂,他才感觉有事情发生了。他站起身想叫人打听一下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离开办公桌刚来到门口,门忽的被推开了,要不是他躲得及时差点就与对方撞个满怀,马列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门口。

    “那啥,那啥,不好了,那啥”马列越紧张“那啥”越多。

    “别那啥了,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张念鲁焦急地问。

    “那啥,不好了,那啥”。

    “什么……”张念鲁让他弄得不耐烦了想打断他,一想这样一来他会更加紧张的,结果可能更加“那啥”,索性由他那啥去吧,就说,“你说”。

    “那啥,来了一帮要帐鬼,那啥,不知是谁透的风,知道咱们有钱了,好几十个帐主,一起来的,我让信访办的人在下边挡着,那啥,快挡不住了,那啥,你还是出去躲一躲吧”。

    “几十个,一起来的?”张念鲁在心里直画魂,看来不光是透风这么简单,这么多人一起来说明这是有准备有组织的行动。

    “那啥,可不咋的,连外地的不知道怎么得的信也他妈回来了,准是知道了我们有钱不想还帐,来闹事了”马列显得很着急。

    “那就让他们进来吧,挡着人家干什么?”张念鲁想发昏当不了死,欠人家钱不还再躲出去,显然是不应该的,就连父亲都说过,“欠钱不还,还耍光棍,正经人哪能干出这事来,没钱你还没个话吗?”

    “那啥,进来?”马列的眼珠子瞪得快挤出来了,“那啥,你是不知道这些人的厉害,修书记在这儿时,那啥,有一次他们把办公室的门都踹破了,把办公室一顿砸,幸亏修书记躲得早才没被他们逮着影,要不非出大事不可,那啥你快点从后门走吧,这些人马上就要冲进来了,再晚恐怕就走不了了”。

    “走,往哪走,和尚走了,庙也能搬走吗?我走了,他们还不象对待修书记那样,把我的庙给扒了”张念鲁稳稳当当地坐回椅子上,“你去告诉他们都到会议室等我,我马上就见他们”。

    “那啥,你”马列没想到自己说了那么多非但没有吓退张念鲁反倒是坚定了他立即见他们的决心,这让他感觉很是意外,不过这也是他正想看见的。

    “以后群众来上访的,一律不准拦着,想见谁就见谁,你也别老在这那啥那啥的了,快去把他们领到会议室”。

    “那啥,要不让他们选五个代表和你见面?”

    “你是怀疑我应付不过来这么多人,还是没听清我的话?”张念鲁让他的罗嗦气得真想发火,可是马上就要面对群众了,他不想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他强压住火没发作。

    会议室内人声鼎沸,偶尔还有一些有节奏的敲打桌子的声音,他在门口停了一下,不是迟疑而是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张念鲁笑容可掬地出现在会议室门口,室内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了,这种情景有些压抑,也有些让人紧张的感觉,就象大战即将开始的双方指挥所里的气氛一样。马列和三个镇干部见他进来自动排成一排想把他和上访群众之间隔开,以保护他登上会议室的主席台,他没上主席台而是直接来到了大家中间选了一个位置坐下了,这时人群又开始嗡嗡上了,有的问“这就是新来的一把手?”有的开始叫骂“找的就是他,今天可不能再让他给溜了”。马列他们几次想把他从人群中扯出来都被他推开了,急得几名干部直搓搓手。

    “对不起大家了”张念鲁想用这种方式开场,期望着以真诚感动大家,但效果并不理想。

    “别他妈的老来虚的,今个不给老子钱你他妈的就是说出大天来也别想走”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系着一条红领带的大光头从后排连骂带扒了来到了张念鲁面前挥舞着大拳头大声叫喊,其他人也跟着往前挤,场面一时间变得很混乱。

    张念鲁的身前身后都是拥来拥去的人,把他从登子上挤了起来,他索性站到了凳子上,大喊一声“行了,都听我说”。这一声音由于太大,再加上来得突然,就象乱蓬蓬的雨声中突然来了一个落地炸雷一样,刹那间风停声住神鬼皆去,还没等大家回过神来他紧接着大声说,“欠大家的钱大家拿不到生气,甚至是发点火也是应该的,谁让我们失信于你们了呢?骂两句我也可以原谅,谁让我张念鲁这个一把手还不上钱呢?但是,我还要说,大家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要钱,而不是闹事,要闹事你们现在就闹我奉陪到底,我听说上次有人砸了书记办公室,结果进公安局呆了两个礼拜,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我们用违法的手段来解决有理的事吗?刚才骂我的那位光头,你叫马大山吧,我说得没错吧?”马大山是个土包工头子,镇里欠他建中心小学厕所钱十万多,已经十年了,上次砸书记办公室最先动手的就是他,事后被公安局拘留15天。虽然事过一年多了对此马大山仍然心有余悸,他一听书记直接点了自己的名先退缩到了人群里不吱声了。张念鲁说,“刚才马大山兄弟说我虚,其实说对不起大家这话是从我张念鲁心窝子里发出的,我真的觉得我们人民政府欠人民的钱不还我这个书记对人民有愧呀?我知道多数人都指着这些钱过日子呢,有的可能等着它发展企业发家致富,有的可能指着它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有的可能指着它过年给孙子压岁,我还听说有一位老干部指着这笔钱给老伴上省城化疗,这位老同志今天来了吗?”人群中传来了一位老者的抽泣声,张念鲁从凳子上下来,人群自动闪开一条道,他来到老人身边,深深地鞠了一躬,说:“老人家,对不起了,党委和政府知道你的难处,我们已经研究过了,再难你老的钱就是我们镇干部用工资垫这个星期也给您老掂兑上”。

    “哎”老人抹了一把泪双手抓住张念鲁的手激动地摇晃着说,“谢谢党委,谢谢政府”。

    “应该谢谢的是您老啊,是我们对不起您呀”张念鲁真诚地说。

    “这怎么能怪你呢,钱又不是你欠的,再说当初要不是我财迷心窍,想多挣点利息也不会把钱抬给合作基金会”老人说,“你是个好干部,这次能少给我点先给老伴治治病,余下的镇里有钱了再给,有你在俺放心”。

    “你放心,我一定把这事解决好,谢谢您老对我们的理解和信任”张念鲁真是感受到了不久前在一本研究中国三农问题的书上看到的一句话“中国的农民是伟大的农民,他们太好了!”的正确性,他想,真是太好了,做为一镇的父母官他要是不为他们干点好事真是天理不容啊,“我今天代表政府作三点声明,第一,所有欠帐不管是哪届政府欠下的,只要是真实的,本届政府一律认帐。第二,本届政府要把还债问题做为任期内的一件主要的大事来抓,已经着手制定了详细的还款计划,近期内将向社会公布,初步想法是第一年,也就是今年还10%,第二年也就是明年还30%,第三年还60%”。

    “现在有钱为什么不还我们钱?”人群中有人问,大家也随帮唱柳,“对呀,有钱为什么不还?”“是不是还在矇我们”,“今天把我们胡弄走了,明天又说话不算数了”……

    “过去我们曾经失信于你们,你们对我们有这样那样的不信任是可以理解的,我张念鲁说话算数,今天没来的人,也请大家给他们捎个话,说我谢谢他们没来找我要,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来我都谢谢他们对我的支持和理解,当然还有信任,我向大家声明的第三点就是,如果三年内我还不上大家的钱,我张念鲁自动辞职,永不做官”张念鲁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说。

    “我们不是不相信你”。

    “我们知道你上边有门子,整来不少钱,还我们不就得了吗?”人群中有人还在追问。

    张念鲁本来不想提到这笔钱的问题,把这些人集合得这么齐的是这笔钱,看来“解铃还需系铃钱”,他说:“我也不瞒大家,镇里现在确实是有一笔钱,我听刚才下边有人把数字都给我报出来了,与我掌握的一分不差,我不想知道你这个消息从哪得来的”他看了一下马列他们,马列的脸上居然有了一丝不安的表情,尽管是一瞬还是被他捕捉到了,但他没有时间也不能追查这中间到底是为什么,他要面对现实。他说:“这些钱就是大家把我撕巴了,我也不敢动,为什么呢,一是这笔钱是上级专门给我们镇的畜牧业发展专项资金,是用来支持我们发展农业的,专款必须专用,否则不但我的乌纱帽保不住,说不定还要进巴篱子的,即使我进去了,这笔钱还是动不了,就是动了上级也得追回,我们这里有不少人曾经是干部,或者是单位的头头,这中间的道理不用我多讲。刚才那位老板说得也对,不让挪用我们确实挪用了一部分用于给老师发工资,但大家不知道这是经上级批准的,允许我们动用的,上级不批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一分一纹。二是刚才我说了这笔钱是用于扶持农民发展的,如果我把它挪用了,咱们农民卖粮难的问题怎么解决?跟大家说实话吧,镇里按照上级的要求已经准备把这笔钱用来支持农民养猪了,那可关系到成千上万户我们的父老乡亲的致富的大事呀,也是关系到咱们镇未来的发展的大事呀,就是我有天大的胆子也是万万不敢有挪用的念头的,就是你们今天在坐的各位跟我换个位置你也不敢动用,对了还有站着的,我又错了,咱们全都站着呢”张念鲁想用这两句话缓解一下气氛,这个目的他达到了,说话也变得更加轻松自信了,“我也不妨跟大家透露一下我的私心,我也想把这些钱投进去,指着它给农民带来富裕的同时给镇里增加点收入,有了收入才能还各位的钱不是吗?要不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在各位面前拍胸脯子呀?说句实话,我是农村长大的,祖祖辈辈就出我这一个当官的,我爸我妈还指着我光宗耀祖呢,我怎么敢在各位面前放空炮,到时候灰头土脸地辞职呢?”张念鲁自己先笑了,很多人特别是几个镇干部都舒心地笑了。

    张念鲁后来才知道这件事被现场的干部群众传播出去,经过演义成了民间传奇故事《张念鲁舌战众帐主》,把一个平常的接待要帐小问题编成了故事,把一个几乎要败下阵来的他说成了传奇人物,而且还颇为精彩,这不由不让他联想到《三国演义》中诸葛亮舌战群儒的那段精彩故事是不是原本也不是那么一回子事。

    他和马列还有三名镇干部一直把这些人“亲亲热热”地送出了大门口,他们发现门外停了三辆警车,等人都走远了,车上下来十几个人,为首的是县公安局长周安,他和马列忙迎上去。

    “哪阵风把你周局长吹来了”他和周安握手时竟然有点见了亲人的感觉,好象鼻子还有一种酸酸的滋味。

    “付书记和吕县长听说你这里有事,怕出乱子,点名让我亲自来给你保驾护航”周安是那种让人一看就是干公安的料,浑身上下透着果敢与霸气。

    “是对我这个新手不放心吧?”张念鲁没想到这件事传的这么快,连书记、县长都知道了。

    “是领导关心你,”周安的表情让张念鲁知道自己猜对了,付书记和吕县长是不太相信自己才让周安亲自出马的,周安说,“你慷慨陈辞时我的侦察员就在你的身边,他们对你这个小秀才出身的干部都佩服得快顶礼膜拜了”。

    “走吧,到屋里说去,晚上别走了,你们为我保驾我请客”张念鲁兴致勃勃地拉着周安往里走,此时他自己也来了酒兴,非常想找人喝上两杯,他边走边对马列吩咐说,“老马你快点告诉食堂整几个象样的,周局长得意的菜,晚上咱们好好慰劳慰劳我们的公安战士”。

    “好,老哥为你高兴,今天就在你这喝个痛快”周安也来了酒兴。

    周安和他一起来到了书记室,其他人被请到小会议室休息喝茶。周安建议他给付书记吕县长打个电话,他想也对,他先是分别向两位领导汇报了结果报了个平安,然后简单汇报了事情的经过,最后表达了对领导关心的感谢,领导也都简单地表扬了他两句然后说了些鼓励的话,让他好好干。周安也分别跟两个领导讲了话,当着他的面对他一顿表扬,什么临危不惧、有理有力有节,指挥得当,处理得当,大将风度了……,把张念鲁飘忽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晚上张念鲁喝多了,喝多的原因他后来在日记中自己总结有三点,一是对自己首次处理群众上访的表现比较满意,二是主请的对象周安很能喝,陪酒的只能喝出来喝,三是在酒桌上他分别接到了两个女人打来的电话,一个是周副县长,另一个是他的老同学昔日的校花冯丽颖,正如他设计的那样,她们都求他帮忙,在她们的再三肯求下他终于“不能不给她们面子”,“勉为其难”地答应“哪怕犯错误也得办”,还说“其他人也都跟她沾光了”……,他的计划成功了,他感觉非常得意。

    上访事件让张念鲁对钱多了几分惧怕,他怕没钱,也觉得有钱也是件让人不安的事,二者比较起来,没钱是最可怕,最万万不能的。因此他在这笔巨款的使用上最终做出两点改变初衷的决定,一是将补发完工资后余下的五百万元,留下了100万要求知道内情的人任何人不得透露出去,否则党纪处理。二是将原来想好的下摆200万扶持贫困农民养猪减少到100万,扶持贫困农民养猪变成了扶持农民养猪,扶持的方法由原来的每个贫困户100元变成了谁家养20头以上,每增加一头镇里给补50元,当场查数当场发钱,100万元发完为止。原来准备投入200万元用于集中建设猪场他大笔一挥改成了300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党委会上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意见全票通过了。就这样他用这笔钱扶持起了十几家中小型猪场和三百多家养猪专业户,半年就出栏生猪超过二十万头。当年仅畜牧一项农民人均增收500元,镇人均收入由原来钱县倒数第二,一跃成了全县正数第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