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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老婆如虎
    周一早晨乡人大副主任兼党办主任赵得力跑来告诉他,上周召开的人大会议选举结果县里批了,正式任命他为王爷马场镇的人大主席、镇长,请人大适时向全镇公布。这个结果他一点也没感觉到意外,外派干部在人大会议上被轻松通过这几乎成了各级的惯例,上级派来的干部不管人大代表认识不认识都能通过,一点也不用担心,但全票通过多少让他心里暗自高兴,因为人大代表里总有些人愿意与众不同这几乎也是惯例。他对赵得力说“谢谢你了,没你做工作不能这么顺利”。赵得力说:“我能做什么,是大家对你的工作和人品的认可”。他说:“没你这么细致的工作我不可能全票通过”。赵得力很受用,说:“能够为象你这样的好书记做点工作是我的荣幸”。张念鲁乐了,说:“说不定我这个镇长也干不了几天了”。赵得力一惊,想了想又笑了:“是不是书记的正式任命下来了?”张念鲁一笑算是默认。其实昨天付书记在电话里就给他透了底,县委常委会近期就要召开,他的任命也被列入了会议议程。但是随后马列带来的消息让他颇感有些意外。

    马列是在赵得力出去不长时间就进来的,表面上看马列一脸都写着兴奋,但从他闪烁的眼神里他一眼就发现了那种沮丧又有点不服气的成份。马列说:“祝贺你,那啥,张书记”。张念鲁说:“你来晚了,刚才老赵已经报过喜了”。马列说:“那啥跟那啥呀,他报的那是啥呀?我说的是县委常委会议已经正式任命你为那啥,咱们镇的党委书记,组织部刚来的电话我接的,那啥还说付书记不找你谈话了,让我宣布一下你就正式是书记了,那啥,这回你那啥也该请客了吧?”张念鲁笑了说:“你不光是向我报告这个的吧?”他的潜台词是“你是来告诉我你当镇长的好消息吧”。谁知他刚说完就感觉马列的脸色有些变化,半天才说:“那啥,那啥吧,还有,就是那啥,县委还决定你同时兼任镇长”。

    “什么?”这倒让他感觉颇为意外,他想马列这阵子算是白忙活了,难怪比较能演戏的他脸色都变了,还想往上爬还不想让别人看出来,官没当上还要向当上的人表示祝贺也真难为他了。

    他知道马列前一阵子一直在活动想当镇长,这个活动可以追溯到修书记和前任镇长同时离任的风刚一刮出那时起。他不反对他提升,但他实在不愿意他给自己当这个镇长,上个月组织部李科长来镇里检查工作,当谈到干部问题时他也曾委婉地谈了这个意思,现在想起来觉得马列没提上职或许真的与自己有关,想到这儿他真不知如何说点什么才好了。正在这时通信员进来了,马列装出很“兴奋”的样子说“我走了,别忘了请客哟”。张念鲁也作出高兴的样子说:“好,一定请,落下谁也落不下你。”通信员通知他县政府通知今天下午1点到县中心会场参加全县招商引资工作会议。

    今天是张念鲁半年来最高兴的一天,期待中的好事如期而至,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也是不请自来,这也许就是人们说的福无双至今日至吧!

    下午他一进会场就被工作人员请到了前排,刚一坐下一位礼仪小姐过来把一条带有大红花印着“招商引资功臣”的绶带披在了他的身上,在热烈的掌声和颁奖曲的伴奏下他和另两个人一起被礼仪小姐引导来到了主席台,在付书记手里接过写有“奖金20万元人民币”的大牌子,接下来是领导讲话,讲了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钱的问题,看来一个穷人一下子有了属于自己的二十万,这本身绝对不是一个一下子就可以放得下或者不去联想的事。他第一个想到的问题是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真的就这么落到自己头上了吗?他没用掐手见疼的办法来印证,也没有好意思向身边的人询问,只是用自己的实际联系一下县委的大政方针推理了一下,得出的结论是肯定的,县委年初就有重奖有功人员的决定,他也确实“飞”来了一千二百万,得这笔重奖看来不是南柯梦一夕。想到这笔钱自然想到岳紫琼,想到他平地炸雷般的当上镇长、书记,想到他云里雾里的省城之行,被人设计好的“巧遇”,分手时她那哀怨的目光。现在想起来自己命运的转折包括这飞来的20万都赖她所赐,可以说没有她的帮助这一切不可能来得这么容易,或许压根就不会属于自己也说不定。算来这笔钱应该属于她才对,自己要是占有了就太小人了。联想到自己半年来一个电话也没给人家打,接她的两次电话也是不但一个谢字没说还冷得象冰块一样,真是不应该再这么小肠忌肚下去了,多大的仇啊?不就是当年没选你当老公吗?你就那么适合人家?就那么有把握能给人家带来幸福?人家就没有选择自己幸福的权力?何况大学四年人家给你的还少吗?你给人家啥了?今天人家还在给予你,你又回报过人家什么吗?这么一想他有些恨上自己太不是东西了,暗想今后一定要好好对人家,盘算着散会后尽快去趟省城把这个本该属于她的钱还给她,还要向她当面检讨。想着想着感觉有人拨拉他,原来会议散了,政府办的吴秘书叫他,他被引导到后台的领导休息间,在那里银行的同志收回了大牌子,换了一个20万元的存折交给他,他再回到会场人已经散尽了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在打扫卫生。

    会议室在政府办公大楼的六楼,他不经意的一望,透过窗户正好看到后楼县委办公大楼的五层,那是他生活十几年的办公室,他突然想起了刘丽,这一想就有一种迫切想见到她的感觉,似乎是不立即见到她自己的心就要被烧焦了似的。他来不及多想了急匆匆下楼,一路直奔后院县委办公大楼。事有凑巧,那天正好是星期天,机关有个干部的弟弟结婚,大家都去随份子喝喜酒去了,整个机关只有脱不开身的机要值班员已经当上科长的刘丽一个人,刘丽一见他整个人都呆了,他也是心跳得扑嗵扑嗵的,手足无措,连舌头都不好使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们后来回忆时两个人都说是对方主动的,但又都没有证据,其实他们根本就记不起来了,因为那一该他们都失去了自我,唯一记住的是在值班床上他们完完全全地结合到了一起,事后娇羞满面的她一把推开他,说了一句你真是个坏东西,然后把红尘斑斑的白床单宝贝似的折叠成四方块放进保险柜,咔的一声锁得严严实实。每每想到他们清醒后发现他们做了什么事的一刹那的情景,他们都会不约而同地说:“我们当时真是疯了,要是让别人撞到可咋整”,两个人就会乐得拍手打掌,前仰后合的。

    从县委出来就看见了他们镇的那台老捷达,司机老邹总是能在他需要的时候把车停在他一眼就能望见的地方,看来他这个“三十几年老侍候人”的火候还真不是吹的。

    “回家吗?”老邹问。

    “哦”他一愣神,想起了刚才的事,这才发现自己的胸口还依然跳个不停,他想回去看看女儿,有一两个月没见到她了,这个念头只一闪,就被愧疚取代了,觉得自己回去将无法面对她纯真的目光,他也想到了丁珍珍,耳边立刻就响起了他从家跳后窗走时她那令人生厌的声音:

    “怎么不把你的腿崴折了”。

    “你他妈的犯了多大法怕人家抓咋的,有门你不走你跳墙头,你是属狗的?”

    “要跑你就跑远点,让人逮住可别说你在家住过,我跟女儿可不想当窝藏犯蹲巴篱子”。

    他睁开眼睛,丁珍珍迅速从他的眼前消失了,刚才在他心灵深处一闪现的那点愧疚也随之一扫而光了。

    “回镇里”他态度非常坚决,话一出口他又觉得自己毕竟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了,这一点瞒天瞒地绝对是瞒不了司机秘书的,这也就是人们说的秘书司机是首长的手和足,也是宇宙大爆炸的引爆品导火线,领导对他们的关心和重用的原因一般也是双层的,一是感情,二是担心。如果这么表态恐怕要引起老邹的怀疑,马上接着说,“会议精神马上需要落实,没办法呀”。

    “都两三个月没回家了,那天我们几个哥们还说呢,这个模范,那个模范的,你张书记才是真的一心为公的模范干部”。

    “我是能力低,笨鸟先飞多用功,只要老百姓不骂我就得了”。

    “骂你?我在乡镇带干不干的二三十年了,象你这样的好干部真是头一回见到,我一点也不叭瞎,现在谁要敢骂你连刘老万他们都敢跟他们拚命”。

    “刘老万?”张念鲁被他说乐了,这半年来干部群众对他的感情他还是心里有数的,从元旦前组织部考核透露出的信息来看他的威信用部里小哥们的话来说,那就是“无人可及”了,仔细想自己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也确实付出了,也真正做了一些实实在在的事,这些事他敢说其结果都是为党为民的,至少是对得起王爷马场镇这里的党和人民的。所以他并没有认为老邹是在恭维自己,但他不知道刘老万是怎么回事。

    “刘老万就是刘万里”老邹解释说。

    张念鲁还是一脸茫然。

    “就是老革命,前一个时期你特批将镇里欠他的钱还给了他,让他给老伴治病的那个老爷子,那可是个好老头,正直了一辈子,靠工资省吃俭用攒两个子,退休后一时贪两个利钱,被当时的镇干部把那几个养老钱给忽悠出来了,一压就是七八年,老伴治病没钱急得直抹眼泪,要不是你把钱还了,说不定老伴就救不活了,他能不感激你?”

    “老革命,我知道,我知道,那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他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都说是应该做的,早几任书记镇长就不应该做了?谁好谁坏,咋回事谁心都不叉车”。

    “这么多天了我今天才知道一惯原则性强的老邹也有犯自由主义的时候”。

    “我这都是实话,你打听打听,老百姓谁不说你好?给你开车我走在街上倍儿有面子”老邹得意地说,“就说今天,不是你谁会连夜回镇里抓工作落实,三过家门不入,小时候听说书的说过,今天咱也见识了,全省全国我不敢说,咱们县今天晚上除了你恐怕找不到第二个”。

    老邹的话让张念鲁有些哭笑不得,他觉出了自己脸的发烧,想如果自己的老婆不是丁珍珍,而是刘丽他能三过家门而不入吗?还会有今天的政绩口碑吗?想到刘丽他的心底立刻就涌动起一股激动、甜蜜的浪潮,她立刻便占据了他的大脑。

    快乐的她、生气的她、认真工作的她、愤怒的她、娇羞的她……

    她大吃一惊,她投向自己的怀抱,她把保险柜门啪的一关,千娇百媚的回眸一笑……

    任国栋下班回来掂了一嘟噜猪肉嘴里还得意地哼着小曲,大声吆喝:“珍珍,包一顿肉丸饺子,咱兄妹俩好好喝二两”。

    “你烧包啊?还用你买菜,多攒两钱娶个好媳妇,气气刘二丫那sao货”。

    她说的刘二丫是任国栋的前妻,跟他过了三年,没留下一男半女,跟别人上城里打工就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村子里的人都笑话他没本事,让老婆出去挣钱,弄个鸡飞蛋打,两手攥空拳。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也出来打工,整天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赚了大钱回去好好气气他们。划拉划拉家底还不到一千块钱,出来转悠了一个多月,全花光了还是没找到挣钱的工作,就这么回村子肯定被笑掉大牙,想来想去只有厚着脸皮来平荒找丁珍珍。丁珍珍对他既是亲,还有那么一点点旧,年轻时两家老人也都有亲上加亲的意思,他们家向她们家提过亲,正在节骨眼上张念鲁昏倒在了村子里,他们的婚事也就此作罢。这次来她不但收留了他,还挖门子盗洞给他在市场找了一个帮人卖木材的活,讲好了一个月500元工钱,这个月活特别好,正赶上快过元旦了老板一高兴多赏给他一百,着实让他心花怒放了一把。

    “快过元旦了,咱们屯子管它叫洋历年,没人过它,没你们城里人拿它当回事,连老板都赏红包,妈呀一出手就一百,大方着呢,这我回去要是一说,非把那帮小子眼珠子馋掉出来不可。我寻思了今晚整两口,咋的,他又没回来?”

    “自从当了这个破官哪还有这个家了,不知整天在外面穷忙个啥”丁珍珍接过肉向厨房走去。

    “我可看出来了,他可好久没回来了,这猫儿老也不吃腥你也不担心他在外面掏家雀窝?”任国栋拿眼睛偷偷瞄着厨房的门,眼神中充满了饿狼对肉的渴望。

    “是你这只骚猫几个月没碰女人憋得嗷嗷叫春了吧”丁珍珍使劲地甩着手上的水珠从厨房走了出来,“没有酱油了,我得出去一下”。

    “我就不信,你一点也不想”任国栋的笑透着几分淫邪,话语中带有明显的挑逗,只是这种玩笑在屯子里是司空见惯的,所以丁珍珍并没有把这当作一回事。

    “没你们男人那么多花花肠子”丁珍珍说完换了一双鞋出了门。

    丽人老板娘跟丁珍珍也是老熟人,任国栋的工作还是她搭桥给介绍的,见她进来满面春风地招呼她:“哎哟,他大妹子,你可真是个有福之人,这官太太越当越大,不用出一点力气就得了这么大一笔钱,瞧瞧,哪辈子修来的福哟”。

    “我们家是靠死工资吃饭的,哪里比得了你大老板哟,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养得白白胖胖的,在自家屋里就挣大把大把的钱”丁珍珍从货架子上拿起一瓶山西米醋说,“来时忘了揣钱了,你先记着吧,哪天我给你送来”。

    “行,记上吧,我还怕你这个大财主赖账不成?实在不行我上你们大书记单位要去”。

    “我们这些吃政府上班饭的人家是三间房子挂纱灯,外面红火里面空空,真是罗锅上山,前(钱)紧啊”丁珍珍着急回去包饺子,边说边往外走。

    “得了,别老苦穷了,我们又不管你借”丽人老板娘找出帐本翻到张家一页记上了“米醋一瓶”,说,“你穷我们老百姓还活人不了,你们老张当书记大把大把搂票子还不算,光奖金今天一下子就得了二十万,电视都播了,你想瞒也瞒不住了”。

    “什么?”丁珍珍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停住了,“你别逗了,他得二十万我会不知道”。

    “还装,今天下午我们可都看电视直播了,看得真真切切,张念鲁,马场镇的书记,全县还有第二个吗?当时二柱子他妈还有开麻将馆的老柳婆子都在,我们三个人都认准了的哪还会有错,你还瞒个什么劲呀?”

    “你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真的咋的?”丁珍珍开始相信了。

    “逗你是小狗,你们家大书记没回家吗?”

    “他没回来,我下午一直在睡觉,没看电视”丁珍珍慌了,不知是因为一下子得了这么多钱激动的还是对丈夫揣这么多钱没回家而担心,“我得回去找他问个明白”。

    “你可盯紧点,我可听说了,如今这些当官的花着呢,人家都说了叫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讲究哄住老大,稳住老二,重点发展三、四、五、六、七,赶紧回去看着点吧,晚了人家就给老二、小三送去了,没你啥事了”丽人老板娘嘎嘎地乐着说。

    丁珍珍可没心情跟她幽默,她感到这个问题非常严重,自家的男人这些年来自己看得他大气都不敢喘,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不敢作出那些花花事,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这半年他总说工作忙很少回来,她不是不想管而是鞭长莫及,人家啥事也不跟他说,就连当这个人人眼热的书记不但事前一点信儿没透,就是事后也是牙眦口缝都没欠,她还是从丽人老板娘这儿才知道的。他得了这么大一笔钱没回家交给她也许真的外面有人了,交给野老婆去了?她一路小跑回到家拿起电话拨通了张念鲁的手机。

    张念鲁原想回到办公室第一个电话就打给刘丽,又想给刘丽打电话自己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一时半会肯定说不完,还是先给岳紫琼打吧。

    岳紫琼的手机没开,他又拨了她家的电话,接电话的正好是岳紫琼,他问了声你好,岳紫琼显然有些意外,说是你呀,真是难得了。语气中明显酸碱度失调,碱性明显弱于酸性。他说谢谢你。她还是那付不阴不阳的态度说,谢我什么呀,只要你不记恨我,我就念阿弥陀佛了。他态度极诚恳、极真诚地说,过去我有些小家子气,得罪你的地方,请你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原谅我,今后有机会一定报答老同学对我的关照之情。她很感动,多年来积淤在心头的这块冰终于融化了。她说我们就不用客气了,更不要说报答这类损害感情的话了,“你过得比我好,是我最大的心愿”,那首歌是这么唱的吧?他的心情也格外地好,说,事可以放在心里,但钱我可不能为你存着。她问什么钱?他说了那20万元的事,声明这应该是属于她的,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他请她吃饭,当面把钱给她。她笑了,这是他们再次相逢后他第一次听到她的笑声。她说我可不敢贪天之功为己有,你的奖金就是你的,不过请客是必须的必,档次要是高档的高,时间得是越早越好的早。

    丁珍珍的电话正是这个时候打进来的,岳紫琼乐了跟她开玩笑说,准是胖墩查你岗,你这些年是不是特不老实让人家特不放心?

    岳紫琼和丁珍珍从小在一个村,自然知道丁珍珍的小名叫胖墩,也知道他俩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也能想象得到他们的婚姻状况。

    他拿起手机一看说还真让你猜着了,真是她。

    她说得了,你赶紧灭火吧?她还想说自己知道那可不是个善茬,又怕他联想起为什么和丁珍珍走到一起铸就了他不幸的婚姻,引起他们之间新的不快,她能认准他不会幸福的,否则他就不会那么恨自己了,所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知趣地说了声再见就把电话挂断了。

    丁珍珍一开口就来了一组连珠炮:“你有两个钱不回家得瑟啥去了?孝敬哪个野妈去了?你要是敢给那些野女人,我他妈的绝饶不了你,别欺负我没人,告诉你我姓丁的姑娘不是好惹的,到时候看我怎么让你好瞧”。

    张念鲁一天的好心情就此结束,取而代之的是疯狂和愤怒。他也知道这个女人是不可理喻的,什么苛碜、面子、影响啦,在她的大脑里统统搜寻不到半点信息,她的武器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农村女人的吃苦耐劳、恭谦节俭、相夫教子在她身上找不到一星半点遗传基因,泼妇的本领她确不但继承得完全彻底而且还得到了发扬光大。从政的人最讲面子,所以每每取得战斗最后胜利的往往是她,见到了成效的她对此更加深信不疑,也就更加变本加厉。张念鲁在机关时尚且不敢招惹她,如今当了一个大镇的党政一把手就更加不敢不对此忌惮有加了。

    他努力把一个劲往上窜的火苗往下压,使自己尽量做到冷静:“你能不能听我说完你再喊行不行?”

    “别想花言巧语的骗我,告诉你今个不把钱交到我手,跟你没完”。

    “那钱是奖金,不是我们的,应该给人家帮我们办成这个项目的人”。

    “别想蒙老娘,奖给你的就是我们的”。

    张念鲁想得想个办法让她相信,于是说:“我不跟你说了吗,应该给人家,是人家以我的名义搞到的这笔钱,你还不知道吗咱们家的亲友,就你爸爸这个村书记算是最大的官了,他都办不来钱谁还能办来这么大一笔钱了,是管着我的领导用我的名誉搞的这笔钱,咱要是独吞了,我这个官还能当得成吗?”

    丁珍珍想他说得也在理,就说:“那也不能白用咱们的名,最少也得见面分一半”。

    张念鲁并不是想私自藏匿起这笔钱,只是这笔钱按理说应该给人家岳紫琼,而且自己刚才给岳紫琼打电话说了这个事,尽管她说了不要可万一只是客气呢?自己毕竟没有亲自把钱交到她的手上,所以他不能把钱现在就给丁珍珍。但又不能跟她明说,如果她知道那个整到钱的“领导”就是岳紫琼,他们背着她“偷偷摸摸”来往,她不把平荒县闹个乌烟瘴气,也得把马场镇作个底朝天。那时自己可能就不仅仅是颜面扫地那么简单了,组织非把他当陈世美给铡了不可。

    “跟你说不清楚,过两天回去我再跟你说,我现在还有事”。

    “五更半夜的你有个**毛事,是不是给哪个小娘们送钱去呀,你敢去……”

    张念鲁实在不想听她再说下去了,狠狠地关了手机,扔到了桌子上。想自己怎么就一时他妈的管不住老二娶了这么个人呢?他恨死了裤裆里这个东西,重重地向那个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东西砸去,由于是气头上用力过猛打得实在是不轻,直疼得他弯着腰捂着裆部咧了足有二十分钟的嘴。

    他跟丁珍珍在一起除了婚前还算过得去,婚后,特别是有了孩子后简直就是不堪回首。看来自己事业无论多成功要想获得幸福的先决条件是必须跟她离婚,但他同时也知道一个象她这样的女人是不会与他这样的丈夫离婚的,即使他甘愿身败名裂也不行,她就不只一次说过,“想离,没门,作你的白日梦去吧,法院判了我就领着孩子不离开你,你上哪我跟你到哪,看他妈的你,还有你挂在嘴边的破法律能把老娘怎么着?”他思前想后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把电视频道调了两个来回也没找到一个让他看进去而不想这些事的台。眼看着墙上的电子表针走过了一格又一格。猛然发现自己现如今除了刘丽以外竟然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他想到了给她打电话,又怕她父母在家,自从当书记后与她的父亲已经“称兄道弟”了,如果刘检察长知道自己半夜打电话找他的女儿他会怎么想?这么晚了她会不会睡觉?思想斗争了几个回合,他还是决定打一下她的手机,她如果开机说明她还没睡,他潜意识中感觉她没接到自己的电话肯定不会关机,因为今天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具有特别重要意义的,她也许正同自己一样睡不着觉等待他的电话呢,或者正骂他不给她去电话是没心没肺。

    她的手机开着,这让他激动不已。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几点钟迷糊着的,等他被敲门声惊醒时已经是上午九点了。

    赵小小见到张念鲁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说:“看把我们大书记累成啥样了,看着真让人心酸”。

    张念鲁想能让人心酸的模样那该多么惨不忍睹啊。

    “我没什么事,今天是我值班过来看看有什么工作需要我做,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要不我一会再来?”

    “没事,请进”张念鲁头涨得特别难受本想再多睡一会,但人家是来请示工作的他就不便撵人家走,而且落实会议精神的事还真就需要值班干部去通知有关人员开会传达落实,“你先稍坐一会我先洗把脸”说完就进了里间。

    他的办公室是前任留下的,很是宽大气派的两大套间,外间是办公室,里间是卧室。

    赵小小刚坐下就发现了扔在办公桌上的存折,想起了昨天在电视上看见他领奖的情景于是说:“这就是你发的那笔大财吧?这回你可得好好请我们喝一顿了吧?”伸手拿起存折打开,“二十万,果然是,你要是不请客我就”。她本想跟他开玩笑,说“你要不请客我就不给你”,但她的话刚说到一半脸上就脆声声地挨了一巴掌,手里的存折也被人家一掠而去。

    “你这个疯婆子,这是政府”赵小小半天才醒过神来发现眼前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凶神恶煞般的人,打他的是一个胖墩墩的女人。

    “臭biao子,老娘还没死呢,你就来擎受家产了,看我不撕烂你个骚*”胖女人张牙舞爪地冲赵小小冲了过来。

    “救命啊,张书记,救命”赵小小一矮身闪开了胖女人的一扑,捂着脑袋躲避到了桌子后。

    “住手”闻讯从里间赶出来的张念鲁看见丁珍珍和任国栋一前一后准备包夹赵小小。他三步并作两步迅速插到他们中间用身体护住了赵小小。丁珍珍还想往上扑被他一搡推了出去,正好与正往前赶的任国栋撞了个满怀,“家里还不够你闹的,还闹到单位来了,太不象话了”。

    “什么,你他妈的有钱养野老婆还说我不象话?还没谁的了呢”丁珍珍左手叉腰右手指点着他和赵小小敞开大嗓门就开嚎,“我的老天爷,老天奶奶呀,万寿无疆的毛主席呀,你们睁开眼睛看一看呀,这就是你们现如今共产党的大干部呀,在办公室里光天化日之下就搞破鞋,还打老婆呀……”

    她的骂声招来了楼里所有的人。

    她的骂声激怒了张念鲁,他几次欲挣脱众人拉扯的手想好好教训她一顿。

    她的骂声令赵小小大哭失声:“张书记这么好一个人怎么找这么一个老婆呢,比屯子里最次的婆娘都次”。

    她的骂声让赵得力长叹不已:“真是好汉无好妻呀!”

    她的骂声给了任国栋一次假安慰真拥抱她的机会,也使张念鲁的脑海中刹那间便形成了一个迅速离婚的计划方案。

    所有的人都在向她保证张书记绝对是正派人,绝对没有男女关系问题。

    所有的人都向她承诺张书记保证三天后也就是元旦,肯定回去跟她好好解释……

    又踢又打的她被人们连拉带抬送上了马列找来的面包车拉走了。

    通信员要收拾办公室让他撵走了,马列几个人想过来跟他说说话为他解解闷被他礼貌地拒绝了,他把自己关在了卧室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问自己:“张念鲁你还是个男人吗?”他一连打了自己三个响亮的耳刮子,打一下喊一句:“我也是人,我也需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