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钱!说来容易,实际很难,难得刘丽都跟着上火,刘丽一止火,父亲自然就着急。
贵人不顶重发的刘检察长右手握着电话,左手如探抚珍宝般在暴富的肚皮上慢条斯理地抚摸着,在他的身边,刘丽秉住呼吸一字不肯落下地听着。
刘尚荣放下电话坐回椅子,说:“行了,摆平了,这回你不用天天逼迫你老爸了,我也可以清静两天了。”
“爸爸,看你”刘丽撒娇地噘起了嘴,说,“我知道爸爸最最疼我了。”
刘尚荣拿起茶杯悠然自得地品了一口,说:“刘斌还算给我面子。”
“他是爸爸的老部下吗?当年他拿着大学文凭怀才不遇四处碰壁没人要时,要不是您收留他,将他安排在自己身边,重用他提拔他,他哪会有今天?现在,他反过来帮我点忙也算是知恩图报,正所谓您前人栽了棵大树,我这个后人乘了一把小凉”刘丽说话间又为父亲斟满了茶。
“那倒也是。不过,这年头办什么事感情充其量不过是开门的钥匙,真正办事,还得按质论价表示表示,有感情基础最多也只能打个七折,便宜点而亦。我看这个事要办就得乘热打铁,这两天你带着张念鲁去一趟刘斌家”刘尚荣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那我们拿点什么好呢?”
“又老外了不是,还是县委机关的干部呢,对社会的认识程度连我这工人出身的干部都不如。现在串门拎大包小包的不是儿女也是熟人,肯定不是办大事的,办大事的第一得让人看不出来,让人看了以为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正所谓虚则实之。二得踏雪无痕,让主人觉得收了礼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任你天神小鬼也拿不到证据。三要讲道。既收多少钱办多大事,不办为之不道,办了事送礼者张扬出去是送礼者的不道。总之你得这么办,拿个大档案袋,装五万元钱,什么话也不要讲,放下就走,千万别多坐。”
“老熟人了,坐一会有啥?”刘丽不解地问。
“不求人办事坐多久自然没事,你办事又送了礼,坐久了双方都尴尬,脸上木个张的不好意思,再说,碰上别人难免招惹麻烦,毕竟这种事见不得亮光。”
“这真是文化,该不属于珍宝级吧?”刘丽笑道。
“不算什么好文化,也不是什么大珍宝,它最多也就算是摆不上正堂,上不了台面的狗肉,但他又有一种特殊的魔力,离开他就会一事无成,最起码也算一门黑色科学吧,就象狗肉,虽说上不了台面,却又有人爱吃,因为狗肉里有人生存所需要的东西,说白了就是需要。”
张念鲁当天就跟吕县长作了汇报,吕县长说这个事办得好,你老丈人这个老正统也跟上时代了,这个事如果办妥了那些残疾人的工作就有着落了,省着他们天天缠着我和付书记要这要那的了。张念鲁说需要五万元送礼,吕县长说要五十万五万哪够,我从特别费里给你十万,不够再跟我说。张念鲁说用不了那么多吧?吕县长说十万你能整下来就算学雷锋了。张念鲁说要不这样我带十万,先送五万,如果成了那五万我给你带回来。吕县长说你要五万拿下来那五万算县里给你的奖金。周五下午张念鲁经吕县长同意到财政局支出十万元钱,和刘丽连夜赶到了省城,
周六的早晨七点钟刚到,得到了“狗肉理论”启发的刘丽就开始催张念鲁快点走。张念鲁说:“用得着这么早吗?”刘丽说:“不早能堵上人吗?你当人家也跟你一样大闲人一个什么事也没有吗?人家可是红牌厅长”。“厅长还分什么红牌白牌的?”“你真说对了,不止有红牌的,还有白牌的绿牌的呢。这红牌的呢,就是有职有权有实利的。绿牌的就有职无权而无实无利的。白牌的也真有,就是那些有名无职无权无实无利的。”在刘丽的“都是为了你”的催促声中七点半钟两个人终于敲响了刘厅长的门。开门的是厅长本人,一见他们进来,显得格外热情:“小兰,是你这个鬼丫头。你是小凌,你们结婚时我见过你。你们来了,真是的还没忘了你刘叔,快进,快进,屋里玩来。”进屋后又是倒水又打果皮又找烟,忙活得张念鲁和刘丽心里一阵阵暖乎乎的。张念鲁捅了一下刘丽,意思说:看,阳光还是灿烂的吧?刘丽看着忙前忙后的刘厅长也深感意外不知该怎么办了?刘厅长忙了一通坐了下来说:“小张啊,你的事我听你岳父说了,现在中央要求关注民生,所以各级党委政府都应该关注弱势群体,我们都有责任的义务,你放心吧,这个事我一定全力以赴。”
“还得请刘叔多帮忙啊?”刘丽说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档案袋”放到了桌上,站起身说:“刘叔,谢谢您了,我们改天再来拜访。”
“好不容易来一回忙个什么劲呢,下次要是还这样着急忙慌的你们就永远也别来看我了”刘厅长嘴里埋怨着,在他们站起身的同时把信封抓到手里轻轻掂着说:“小丽,小张,不是我批评你们,你们这么干把你刘叔当什么人了?快点把它拿走。”
“刘叔,这是我们作晚辈的一点心意你千万要收下”刘丽和刘厅长推让起了“信封”。
刘厅长见刘丽不收回“档案袋”脸一下子变得严肃了用带有几分责备的口吻说:“心意我领了,我们可都是党员干部,如果我收下了,且不说是不是受贿,我觉得这么干上对不起党,下对不起百姓,更亵渎了我们两家人父一辈子一辈建立起来的关系,你们要是实在不拿走的话也行,你们的事我也不管了。”刘丽还是不接“档案袋”,刘厅长只好转向了张念鲁态度非常诚肯象是在唉求又象是在训斥他,说:“小张,小丽不懂事,你可得理解我呀,我们都是受党培养教育多年的党员干部了,你可不能让你刘叔犯这个错误啊,拿着吧,就算帮刘叔一个忙了。”就在张念鲁不知所措的时候刘厅长已经把“信封”放到了他的手里。“信封”一离开自己的手刘厅长整个人立刻如释重负般地轻松了,脸上立刻换上欣慰的笑容:“这就对了吗,现在虽然是经济社会,可钱并不是万能的,我们的老祖宗打江山时没问过血多少钱一斤,命多少钱一条吧?我们这些今天的共产党干部怎么能拿人民给的权力去为自己换钱呢?那样的败类有,可毕竟是少数吗。你们说对不对呀?我的大军官,大记者同志。不健康的思想可要不得哟,否则就危险了。”刘厅长义正辞严地说。
“是,是”张念鲁一连说了四、五个“是”,脸上就象被人一下一下扇着大嘴巴,火辣辣的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恨不得把头和身子都藏到地裂子里去。
回到宾馆,刘丽给父亲打了个电话,说刘厅长很热情,答应一定帮忙,而且坚决不收钱。刘检察长一听知道事情麻烦了,说主要责任在他,太托大了,你们马上回去,再加五万元钱。刘丽说人家说得那么肯切,有这个必要吗?父亲说,你们就听我的吧,否则这事就难办了。刘丽放下电话说:“我看爸说的也有道理,为防万一,咱们再去刘厅长家一趟,这可关系到你的事,还是慎重点好。”
“要去你去,我不去,你没见当时我的样子,要有个地裂子都想钻进去。再说人家刘厅长把话说到那份上了,我们再去不是自讨没趣吗?”张念鲁铁定心肠坚决不去。
刘丽迅速调整战略,她正装其事地说:“要不这样,我去,你陪我行了吧?”
“那还不是一样,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刘丽见一计不成又说:“我看你还是去吧,送礼对我来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你就权当是陪我体验生活了。”
“已经有次经验了,凭生足矣。”
“可你也没有第二次经验,由其是这种情况的第二次。你想啊,如果他收了该是一个什么样子?我敢说一定比《官场现形记》还现形记,如果他不收,这第二次也一定会是一种绝对美好的感觉,不是《悬鱼拒贿》新曲,也是一首廉政新歌。你肯放过这个机会,我还怕受你埋怨,说我不让你体验生活呢。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就得亲口尝一尝,我知道你一定不肯放弃的,就当我们一起出去散散心,走吧,大男人别婆婆妈妈的”张念鲁终于被她说动了心。
十点钟他们再次敲响了刘厅长的房门。
刘厅长笑容可掬地说:“让你们坐会儿你们不坐,怎么这么快就又回来了,这下好,我屋里来了一屋子的人看你们往哪呆,要不进来先到我女儿屋里呆一会,他们走了咱们再唠”刘厅长嘴里说让他们进屋身体一直挡在门口没有一点请进的意思。
“不了,刘叔,我们马上就走”刘丽说着将“档案袋”塞到了刘厅长手里,说,“我妈让我给刘婶买件衣服,我和他走了几家店都没中意的,让刘婶自己买吧,我们走了。”刘厅长看似不经意地捏了一下“档案袋”依然乐哈哈地说:“你们这俩孩子竟给我找麻烦,我要是不暂时收下,又得撕撕巴巴的,屋里那么多人,让人见了误会,传出去影响多不好,这样办,也别推让了,呆会儿让我们家你妹妹给你们送回去,我这忙也不留你们进屋坐了,这两天你们在这儿好好玩玩,连等我的消息。”没容他们说什么门咣当一声关上了,这一切发展变化得太快了,张念鲁夫妇俩半天没回过神来。张念鲁更是傻了,望着厚厚严严的防盗门默默无言地摇摇头咧咧嘴又摇了摇头。
二人沉默着走出了厅长楼的大门,在街心公园的大树下张念鲁停住了脚步:“姜还是老的辣,真是不服不行啊。看来还是我老丈人社会学学得精通啊,这一点还真是不服不行。人哪,活到老还真是得学到老,长学问啊!”张念鲁望着天空。这是一片典型的工业城市的大气层,太阳灰蒙蒙天空乌突突的,空气中无休无止地接纳又挥撒着各种微粒和频率不同的噪音,“路漫漫兮其修远兮,看来我们将面对的真是一个万花筒大课堂啊,能否得到这张毕业证真是一个很难很难的大问题。”
“怕了吗?”刘丽问。
“多少有点,我想我还不至于被吓坏,京剧里有句台词,‘怕死不当共产党员。’我是为我们刚才的行为反醒。我认为虫子大是因为叶子肥,张三(狼)不吃死孩子是活孩子把它惯的,我觉得我们刚才的行为是在助长腐败,正是我们这些为了一已之私而走后门的人在骂着腐败分子的同时也养肥了这些虫子,这些狼。”
“你是从月球上来的还是从南极北极什么人迹罕至的地方来的,这么脱俗,请你别忘了脱俗往往就意为着不合潮流,最终在自以为淘汰了这个社会的同时却先被这个社会淘汰了。这是社会现实,每个人必须面对的无法逾越的现实。”刘丽语气非常生硬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