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二十九、果篮里面
    张念鲁跑了几天也没招来商借来钱,人家一听说是给村里办企业一个个都打了退堂鼓,谁也不愿意用钱扔到泥河打水漂,万般无奈他来磨吕县长。吕县长说:“咱们县的财政状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只有要钱的政策没有钱,你这个王爷马场镇的要钱王爷,到了泥河就崴泥了?你还得要去。”怎么说看来也没用了,他只好告辞,走到门口又被喊了回来,吕县长说:“上我这来一趟也不能白来,我给你提供个信息,最近上边扶贫办准备立项扶持农村合作社资金,跟你要办农产品深加工对点路子。”

    张念鲁回到办公室忙给扶贫办主任刘光了解情况,刘光汇报说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项目已经报完了,要想追加必须得想别的办法了。张念鲁说这个事是我家乡的事,你得当给我办事那么办?刘主任说那是一定,别说是给你家乡,只要是你说话哪都行。张念鲁说你也别总拿好话填乎我,你得给我想办法。刘主任说明天你得让乡里把项目书作出来,我这两天跑跑省地扶贫办看能不能有活动气。

    泥河乡刘书记接到张念鲁的电话乐得直拍大腿:“太谢谢县长了,这要是成了我们乡的农副产品可有出路了,乡里今年争取资金的任务指标也能完成了,你放心我亲自组织他们连夜作项目书。”张念鲁说你先别高兴太早,成不成还不一定呢。刘书记说:“谁不知道你要钱王的大名,你包我们乡真是我们的贵人,有你出马没个要不来钱的”。

    希望第三天就来了,扶贫办刘主任说他探得准确信息主管这笔资金的省办二处女处长金娇娇因流感住进了省二院。张念鲁也觉得是难得的天赐良机,连忙找到了泥河乡刘书记、石乡长,跟他们商量如何去“探病”。两个人一听说得拿钱说话都没了底气。张念鲁知道泥河的情况就说,我这有两万先给你们垫上,其余的可得你们自己想办法了。两人听县长要为自己垫钱颇为感动,并把这份感动带到了两个班子争取资金联席会上,大家也被感动了表示利息不利息的不在乎只要不搭本就行,大家纷纷解囊,不到半天时间就筹得十万元。

    张念鲁、刘主任,刘书记和石乡长坐上张念鲁的车连夜赶赴省城,第二天一大早刘书记和石乡长按张念鲁的要求,在食杂店买了一个果栏,回到宾馆将十万元存折放放栏底,早早地来到医院门口,抢在第一位进了金处长的病房,毕恭毕敬地代表全乡人民和县委县政府送上祝福……

    三个月后“泥河乡泥河村农业合作社”的大牌子在鞭炮声中挂上了村委会的大门旁,刘淑华正式出任合作社主任。

    对于刘淑华的再度出山村里反应很平静,井边上人们提起她时赵罗锅子说:“这个女人能行。”许多人也这么认为,只有秃子妈说了一句没咸没淡的话:“这女人就是作风不咋着。”也没掀起多大的浪花来,泥河村在风平浪静中迎来送往着一个个日出日落。

    张念鲁说:“这里办厂子除了勇气和技术什么都不缺。”

    原料,各家都有成囤子的包米、高粮卖不出去眼巴巴等着发霉喂牲口,收粮广告一出,门框就挤坏了两根。劳力更不用愁,一个月五百元的收项对于这些家家闲着没事干两顿饱三个倒的男人女人们来说其诱惑力无疑是巨大的。人们心里都有个小九九,算一下,干一年活挣的钱足顶三十亩老玉米好年成的收成,谁不眼热那不是唬蛋是什么?农工贸公司招工广告一出求职的人就落绎不绝。

    “张念鲁大侄子在家吗?”

    “在,请进吧。”

    唐秃子的母亲拎着两瓶酒走了进来。老太太和从前一样穿着黑色带大襟的布衫,走起路来明显的没有从前灵活了,一口牙所剩无几但说话的节奏依然很快,一开口说话隐隐约约瞧见牙缝里有绿色的菜叶在恍动:“张大侄子哟,打小我就见你有出息,果不其然这不就打我的话来了。大娘有事求你了,秃子闹死闹活地要来你厂子干点差事,三十来岁了连个媳妇都没混上完犊子一个,这不非让我来跟你说,一点也不出头跟他那死爹一个模子脱生出来的,八杠子压不出一个屁,大侄子呀,老婶子求你了,好赖看在你们打小一起玩大的份上就收下他吧?”

    张念鲁给老人搬了个坐说:“大娘您坐,进厂子得考试,由厂子决定,我说了不算数。”

    “看你说的,厂子不也得听你这个大县长的,考不考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再说了你跟秃子是班对班的伙伴大娘与你爹妈都不是外人还考个啥?”

    “大娘,这是规定要考的,这酒你拿回去,谁也不能例外。”张念鲁发现唐婶的脸色变了,脸型也拉长了,很显然是自己的话伤了这个好心肠老人的自尊心,他不敢再往下说了忙把话拉了回来,“不过,不看僧面看佛面,大婶您亲自出马了,大侄子再不懂事也得给您老面子呀。这样吧,考试时我重点照顾照顾他。您老不是常说国有国法吗,这厂子不考试可不中,实在考不上您老也别怪大侄子,都是乡里乡亲不用谁也不好,您老说是不?我这个厂子刚起步还不知能咋样呢,还得仰仗象您老这样深明大义的人支持才成阿。”

    唐大婶的心口这才舒服了些,她说:“中,大娘也不是老糊涂,这个理儿我懂,啥事都是办了容易办不了难,你看着办吧。”

    “大婶,您老把这酒拎回去给大叔喝,我是小辈喝了你的酒是要折寿的,等过年我再去给您老拜年。”在张念鲁的一再坚持下秃子妈拎着酒蹈动着两只半大脚杵达杵达地走了。

    工厂运行一个月一切都走上了正轨。月底张念鲁专程从县里听了一次汇报刘淑华、、云玲在一起拢了一下帐,刘淑华乐了说:“真是春光无限好。”张念鲁说:“现在只是有限好,无限风光只有险峰才有,还须努力。”刘淑华说他:“你野心不小啊。”张念鲁说:“有时候野心就是雄心!”云玲始终一言不发只是饶有兴致地听着二人谈话。听到张念鲁这么说她的眼前一亮。

    张念鲁深知这里人的体性,一是喜欢当大的,二是喜欢听大的。他就在嘴上下功夫,大叔大婶叫着,笑迎笑出,从村东到村西他把城里的故事一顿山吹海擂,很快便羸得了村里人的好感。孩子起名,婚丧嫁娶等大事小情张念鲁也堂而皇之地被请上了首席,有时谁家两口子打架,父子反目,邻里纠纷也找他给调解调解,村子里管作这种活的人叫说和人。张念鲁也总是乐于忙活,他深知要想在村子里混下去必须得忙活,村子里人面子金贵是伤不得的,找到你是看你象个人似的,你一个支会不到就会被说成牛气,有架子瞧不起人,到处讲你的不是,有的脾气大的甚至会找上你干上一架讨个说法。

    张念鲁正在王祥的陪同下在厂子里研究工作,刘二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张哥,你快去看看吧,王平家要出人命了。”

    如今的刘二已出息成了一个膀大腰圆的大小伙子了,刚结婚不久正在热烀头上,说起话办起事都是喜眉喜眼的,就连生气着急也带三分喜色。张念鲁简单地问了一下情况和刘二一前一后一路小跑向王平家赶去。

    王平是银子的三叔,他家有事找他张念鲁做说客,尽管张念鲁已经不是没见过世面,修养差的毛头小子了,但他还是觉得既兴奋又痛快。他要一步一步走进去面对远近闻名的王老太爷,还要帮他们,这份心情只有他自己才能够体味得到。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早知我张念鲁有今天,你王家就不会干当年那么绝户的事了,银子……。但这一天终究来了。他忽然感到自己的骨子里根深蒂固地是一个农民,他有农民的情感与思维、喜怒与哀乐,这一切也许永远改变不了。

    王平的父亲骂儿子向来口狠心硬。六十岁的人身板和腰杆一样硬朗。

    三十年前看父敬子,三十年后看子敬父。这话一点不假,王老汉自己也知道以往在泥河岸边上至书记下至学生娃娃都尊他一声叔,那是因为老伴给自己养下了个曾经体体面面的二乐子。一母生九子,九子皆个别,老三王平就让他感到不争气。

    “羞死先人啊,我这三个儿子,就这个三儿呀,倔得邪乎,让他去耥地他偏不,我骂他两句他就跑出去打牛,把哑巴牲口的嘴都打出血了,有尿他妈的别往畜牲身上撒呀?把那跟别人跑的老婆夺回来才算你小子有本事有骨气,你是那样的吗?你有那个尿吗?”

    张念鲁赶来时王老汉正撅着胡子指天划地地骂,三五个乡邻劝也劝不住。王平依然一鞭子一鞭子抽打着拴在大门口树上的黄牛,父亲的骂声紧,他抽得就急,骂声狠,他抽得就重。黄牛左突右躲也没逃开这场血劫,身上,头上已是血印条条、模糊可怜了。

    张念鲁和刘二先把老爷子连拉带推地拥进屋劝道:“大爷,三叔都老大不小了,您这么喊他会受不了的,三叔以后在人前可怎么抬头呢?您这几位儿子多争气呀,就说三叔吧在咱屯也算是个识文断字的头面人物,您老该知足了,发这么大火伤身板子呀。”

    “识文断字有个屁用啊?他念的都是驴马经,不争气的东西,老子给他娶的老婆他都看不住。我也不瞒你了,瞒也瞒不住都是和尚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他老婆让王祥给霸过去了,那小子也不是玩艺,村书记竟勾引人家老婆,我他妈的不怪人家都是自个儿子不争气,不是那样的,他如果真尿性他们敢吗?公然在村委会鬼混呀,羞死八辈子祖先了。”

    “大爷,这事都过去了,你一提三叔又该难过了。”

    “哎呀,他要有脸知道难过就好了。”

    “您老不是常说不是姻缘不聚头吗?三叔和刘淑华没缘呀,话说回来了,一个女人既然走了这步,拉是拉不回来的,三叔同意离是有骨气呢,不然戴个绿帽子不是更愧对先人吗?你老人家光棍儿了半辈子娶个红杏出墙的儿媳妇还不气死您老呀?三叔不要她是孝敬您老人家呢。”张念鲁觉得自己可以称得上是顺情说好话的专家了,明明是刘淑华甩了王平到他嘴里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翻个,果不其然老头子爱听这话,三言五语一场战争以老头子的一声长叹结束了。打这以后王老太爷逢人就讲张念鲁是个人尖子,将来准有明珠出土、马粪蛋子发烧的时候,二乐子两口子眼光短,银子福气薄。

    王平是个不幸的男人,活了四十多岁唯一自己做主的事就是与刘淑华离婚。

    初中毕业二乐子给他安排到了村里小学当老师,不久父亲就给他订了亲,断了他与刘二大姐的一段姻缘梦。

    父亲之所以让王平早点娶媳妇是因为放农忙假时王平参加劳动和刘香香两人在地中间唠了一个中午,晚上有人又见到他们一起钻了包米地。王老汉忌恨香香妈与赵罗锅子的风流帐,“买马看牙、抓猪看乳,娶妻看妈”,担心香香女随母性。

    王平娶亲时刘香香哭了三天三夜,直到一年后出嫁也没跟母亲说一句话。人们都说是刘老婆子老不正经的害苦了女儿。

    香香婚后也不幸福,据说是婆家听说了她婚前的事,丈夫怀恨她初夜不见红的缘故,打打闹闹憋憋屈屈过了十来年,半年前离了婚回到了泥河,有人说王平心里一直惦念着香香。

    今天早晨,当太阳懒怏怏爬上玉米稍时王平已拔完了一趟子大草往回赶吃中饭。刘淑华迎面骑个自行车飞驰而过,四十奔五十的人了打扮得花儿朵儿一样,冷眼一看倒比实际年龄年轻了十几岁,一身一脸的春风得意。王平想这个女人又去乡里办事了,臭美劲越发大了。

    如果换了香香,王平会从心里泛酸水满嘴的不是滋味,但终究会有个慰藉,因为他爱她,希望她幸福,只要她幸福既使下油锅他也会乐哈哈地去跳的,当年她风风光光地出嫁时他就有过这种感觉。天公真是捉弄人,眼前发迹的女人偏偏是刘淑华。

    “刘淑华离开他王平过得比过去好了,离开算是对了。”他其实最怕的还是人们这种看法和她有这种体味,这是他如今最关心刘淑华的事。尽管他反复地劝过自己说离了婚她是她我是我,谁爱咋活咋活,但心里却不听使唤,总是感觉不是味。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从未真正承认过有这个妻子,他心里一直只有香香,一生一世不会有别的女人的位置。

    事实上在家庭生活中这个父亲一手摁下的媳妇只是他的一个出气筒,他的苦闷,香香的不幸都在她身上得到了对应。

    结婚的头两年他在工作上颇有成绩,还当过公社的优秀教师,现在有些人说是他哥哥的功劳,其实不全是,凭心而论那时他也是当之无愧的。新婚的第二天他就去上班了,而且从那时直到他被撤了老师每天都是全校最早一个上班最晚一个下班的,就凭这一点他够先进的了,其实他是不愿意多看刘淑华一眼,晚间的事都是天成的,一切动物的本能,因此他有理由认为xing交不等于爱,爱是他和香香的那种。

    他与她zuo爱时想的总是香香,只有把她想成香香他们才能完成xing交。他与香香有过两次,第一次慌慌张张迷迷忽忽地完成了由毛头小伙子,黄花大姑娘到男人、女人的过渡,他只记得事后香香哭了说:“这下完了。”他以为她后悔了一个劲地说:“都是我不好,我会对你好的,我发誓。”香香用肉嘟嘟的小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整个身子如一根面条偎进了他的怀里,处子初绽的纯香扑面而来令王平难以自持。她说:“傻子,我是说我当姑娘的时代结束了,从此我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了,一个只属于我的爱人的女人”。香香的声音象蚊子一样小,但王平听来句句如春雷般震撼他的心令他终身难忘。

    那以后他们又有过一次,这次香香也很主动,他们先是拥抱,嘴和嘴香在一起,手在彼此身上游动、深入、攀峰捣蕊,他感到了香香身子的颤栗……。这一次他们同时进入了佳境,这也是他凭生最幸福的一次,每每想到这次他就会想到用刻骨铭心来形容。

    他与刘淑华结婚八年打了七年半的杖,第一次战争就发生在床上。

    结婚三个月刚刚入巷的刘淑华对丈夫的心不在焉本就不满意,毕竟是新媳妇没经验脸皮又薄,心里觉得不得劲也不敢跟丈夫直说,再加上她也真不知道男人究竟是怎么一回子事,只是感到似乎缺点什么不能达到她的某种渴望,她甚至也不知那种渴望究竟存在不存在。

    那天,天上的月亮格外明亮,男人主动要了她,很是风狂劲猛简直让她难以招架,她被调动了、融化了就要实现达到她的渴望的巅峰了,一股巨浪张着巨口扑向大堤,堤将毁洪水就要一泻千里了,她张开双臂向洪峰迎去。

    “香香”耳边突然传来了男人梦呓般的呼喊,这声音如惊天炸雷使她一下子冰冷疆硬,天塌地陷,空气中绝了氧气般难以忍受,她终于明白了,他不爱自己,自己只不过是另一个女人的替身,只不过是一个替身。

    王平正处在巅峰境地,他并没有在意身下女人的变化,闭着眼依然与那个他魂牵梦绕的女人做着那铭心刻骨的事。

    “扒的我身上想别的女人,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他妈的连biao子都不如,王平你他妈的混蛋”愤怒的刘淑华一把将王平掀下了身子。

    “你想害老子断子绝孙啊?”王平异常的震怒拳头攥得格格直响,他听人说过赵罗锅子的那物就是因为突然受了惊吓永远硬不起来的。

    “你说,你把我当谁了?”刘淑华斗鸡似的样子使王平在黑夜中也能感受到狰狞的可怖,他明白是自己刚才走了嘴,自知理亏因而先泻了火气放下了拳头。

    “你既然知道了也好,我心里只有她没有你,你爱怎么着都随你便。”王平扭过来的屁股和语言一样绝情、冰冷,让刘淑华的心肌刹那间结了厚厚的一层坚冰。

    “那你干嘛要娶我,这不是害我吗?天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哪辈子杀了大牛了作损了”。哭闹和撒娇是女人对付男人的两板斧。这时的刘淑华还是个只知喊命苦的小媳妇,但她的抗争意识却是天生的。她打、她咬、她叫,两个人身上都留下了青青紫紫的战斗痕迹,这场真正赤身裸体的战斗为艰苦卓绝的持久战拉开了序幕。这也是唯一一次刘淑华略占了些上风的战斗,以后的日子里战争的发起者永远是王平,战争的起因永远只有两个:一是王平不顺心,二是香香流着泪披头散发地跑回娘家。

    哥哥成了贪污犯跟着倒灶的自然落不下王平,共产党虽然没把株连九族写进章法中,却也不能升天的老道被贬下凡尘还让随得道者升天的鸡犬留在天庭坐亨其福呀,干得挺火的老师被拿掉了,这一天他又打了刘淑华,是多年来打得最狠的一次,刘淑华的膀子足足吊了半个月。

    王平想到过去心里有时也觉得有点对不住刘淑华的地方,同时他又觉得自己也没有错,错的是谁?他也说不明白。

    母亲是个爱唠叨的老太太,她在带补丁的围裙上抿去手上的水珠对王平说:“快去叫小花起来吃饭,这孩子不听话,你这当爹的也该管管了,别长大了象她妈那样。”这话让从里间走出来的小花听到了,十岁的孩子毕竟还小,爱和恨都是直观外露的,听到奶奶说妈妈的不是就大声喊:“我妈怎么了?不许背后说妈妈的坏话。”

    他们离婚时大女儿跟了刘淑华,小女儿留了下来,孩子是娘的心头肉,孩子把父母视为温暖的被、挡风的墙、依靠的树,父母离异后孩子变得更孤独了,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强。

    母女在一个村见个面不难也难免,只要没有爷爷奶奶在场,孩子就可在母亲怀里依偎上一会,母亲也总是往孩子兜里塞上几个钱儿,嘱咐花儿去买几本书或吃的东西,一但被爷爷奶奶发现,他们就冲妈妈唾上一口,一把打掉花儿手里的钱骂一句:“她的东西脏,”拉上她走开,回到家里还要教训她一顿:“这个女人是坏女人,不能沾她的边。”然后就是一痛阵芝麻烂谷子地翻倒。没娘的孩子早立事,遇上这种情况,花儿总是咬着嘴唇忍着,嘴皮有时都咬破了染红了嘴角,但涌到眼圈的泪水从没流下来过,心里对爷爷奶奶的怨恨一天天强烈,随着泪水埋进了她幼小的心底。

    奶奶听小花竟呛自己气得把正盛的粥扣到了锅里骂道:“小妖精,越来越象你那臊妈了,我不侍候你这个白眼狼了,你给我滚。”

    小花噙着泪水从王平身边跑过去了,自从他和刘淑华离婚后王平就没听见女儿哭出声来过,女儿的泪流进了她的心里,也流进父亲的心底,女儿的泪象辣椒油一样烧灼着父亲的心,象猫爪子生生抓去他心头块块血肉。孩子年幼孤苦,老母年迈多病,他没有向他们发泄倾诉的权力和理由。牛这个可怜的哑巴牲口无辜地成了他的出气筒。

    鞭子呼啸着飞舞着,带着他的全部心火,怒气在牛的身上爆响、印制。

    张念鲁劝完王大爷赶出来一把擎住了下落的鞭子结束了老黄牛被摧残和张辱的历程。张念鲁说:“三叔,出去走走,通通风看看大自然心情会好些的”说完拉扯着王平走出院子向村外走去。

    正在吸天地精灵来孕育成熟的稻谷飘荡的香味令人心旷神怡,偶而的几声蝈蝈叫给茂盛的大田罩上了神秘的面纱,轻风过处包谷叶子沙沙作响,不停地把芳香源源不断地送来,人的心灵就不断得到洗涤清洁。张念鲁想这样的环境追女人肯定一追一个成!也许这片包米地就是泥河人的伊甸园,他包容了无数情爱的故事,也见证了一桩桩风流韵事,他明白这里留下的大多是辛酸的故事,许多故事都有着他和银子一样的结局。

    包米地是王平的情殇之地。

    王平对这片包米地有着特殊的感情,在这里他和香香渡过了许多难忘的迷人夜晚,他的初恋刻在这里,香香的处女血流在了这片土地上,因而这里成了他的圣地。分田到户时他用了五亩上等的水田从唐秃子手里换来的,占了便宜的唐秃子昨天还在井边讲究他:“读了十来年书又教了十来年书成了书呆子傻X一个,好地赖地也分不清。”传到他的耳朵他也不与之争辩,年复一年地在这片土地上耕耘收获着老玉米。这几年种玉米不合算了,父亲骂他是败家子他也不管,村子上要求他按茬轮作提高产量他也不管,里里外外就是一个种,好在如今农民种地相对来说有了自主权,他便可以一如既往地种他的老玉米了。

    “我离了婚很多人都笑话我窝囊连个婆娘也捆不住,让别人搂去了连个屁也不敢放,说这是夺妻之恨。我觉得自己并没有恨,也不该有恨,两个没有情感的人生活在一起除了生孩子,解决生理上的饥渴外还能有什么?别人骂我窝囊,连我的亲人也这样说,可谁又真的了解我、理解我?”

    “叔,论年纪和辈份你都比我大,吃的盐比我喝的水还多,我怕说不好。”

    “没事,闻道有先后,年纪大小不能说明什么,辈份是屯邻论的也不做数,我就想听听心里话。”

    “说心里话我认为你做得对,做得有男子汉气魄,离婚上要赖的男人不是真正的男爷们。我说得直了点,也许离婚正是你求之不得的吧?”

    “别瞎猜了,哪有愿意离婚的。”

    “别瞒我了,猜也能猜得到。依我看你应该找香香姐谈谈,她很不幸,这你也知道,离婚回到娘家还得吃兄弟媳妇的脸色,她也很不容易。现在是她需要你,你也需要她,她有这个条件,你也有了这个权力,只欠一股东风你们这对有情人就会走到一起的,也应该走到一起,否则老天爷就太不睁眼了。”

    “难啊,人的舌头能杀人的”王平掐了一根包米了,一节节掐断又一段段抛进玉米地里。

    “王叔,我说话不好听你别生气。这些年你们怕这怕那又怎么的了?幸福了吗?如果刘淑华和王祥要象你们一样怕这怕哪的,那些舌头,那些唾沫星子,他们还活得成吗?淹也早淹死了。可人家不管那套谁爱嚼舌头谁嚼去,现在不是照样活得自在、甜蜜、幸福吗?人不应该生活在别人的愚昧之中,应该为自己活着,决不能为别人的舌头活着。何况那些流言飞语本就是些一文不值的无稽之谈,更没必要在乎他了。有人说过:舌头是软刀子,只杀那些软弱的人,而对强者它就是一条从抹布头上掉下来的破布条子,废铁片子,一文不值。”

    “问题并不那么简单,香香为了我当年的软弱和无情现在还在恨我。我欠她的情这辈子是偿还不上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怕见到她哀怨的目光,怕见到她没有血色日渐瘦削的面庞。我真后悔当初的决定,真是一时软弱千古留恨。”

    “人不能老生活在过去之中,香香姐自从来酒厂工作后精神好多了。但她依然很不开心有时竟一个人悄悄地落泪。解铃还需系铃人,她心中正在流血只有你才能为她止住,她心灵深处那道伤痕只有用你的爱才能将它熨平。”张念鲁动情地说,“你是男人应该有勇气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的。不要再犹豫了,每耽误一分钟就多一份痛苦的煎熬。”

    “我听你的”王平的目光中充满了坚定。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话张念鲁问:“王叔,我想请你出来和我一起办厂子你看怎么样?”

    王平摇了摇头,思考了一会又肯定地摇了摇头。

    “你是在意刘淑华吗?你们没有爱,也不会有恨,她与你的态度一样,对结束那场婚姻感到轻松。”

    “我不是在这里打扣解不开,我有个想法,准备包下村东头的水泡子养鱼、养鸭子、大鹅,既可以照顾地又能挣到钱两不耽误,我还琢磨着把泡子沿那几垧荒地包下来改作水田,我盘算了一下种水田每亩比旱田收入要高个百八十元。”

    “这个想法好,办厂子眼下只能解决部分人的治富问题,农民的希望归根结蒂还在土地上。”

    “其实这个想法有过一段日子了就是一直怕干不好没有下定决心,当初我当民办教师时也曾想过要包下厂子,就是因为胆小没敢照量,你回村办厂子说干就干,而且真把那一堆破烂派上了用场成了捞钱的筢子,我的心眼又被激活了,也终于明白了‘事是干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这个理儿。”王平说到这儿看一眼张念鲁说,“到时候还得请你多帮忙啊?”

    “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