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死后,人们发现他的BP机里存储了三条新信息:第一条是:高兴吧,我们终于有了爱的结晶,你的英子。第二条,我爱你,我要马上见到你,你的英子。第三条:你在哪儿,我高兴狂了,我要去找你与你共亨快乐,你的英子。
王海的死与张利的事有关,与英子似乎也有关,但无疑没有人知道他死前真正在想什么?任何说法都只能是传说。
张利的死注定不可能大摆灵堂,尸体悄悄火化后,由张念鲁、黑子、刘平、姚依平护送着放到家里,按农村的风俗停灵三日后才可出殡。
王海由于单位领导从公安的名声和王海的遗属的利益考虑一致同意为他上报了一个因公牺牲,因而丧事也成了公事公办。两个老战友告别人世时,张利先走了一步,进火化炉时,王海又抢先了一步。在这里恶魔和英雄从同一个入口进去又从另一个口出来,进去的是尸体出来时同样是骨灰一把。
对于王海的丧事战友们根本插不上手,就连家属也成了任人搬来摆去的摆设布景。
王海的追悼会三天后进行,张念鲁他们做为王海的生前友好被请去参加了追悼会。
是否为张利举行追悼会老战友们各执一词,秦素素表示张家的亲戚都是农民不出头,一切听你们几个战友,好兄弟的意见。他们在一起争论了一个下午,以姚依平为代表的主张应该办,张利犯不犯法都是我们的战友、哥们,不办对不起哥们,再说张利平时仗义梳财,对战友们都不错,以黑子、张念鲁为首的一方则认为张利的死很敏感,办丧事应从俭,举行追悼会引起政府的注意,最后决定冷静为上,按当地的习俗,女人不能捧骨灰盒。张利只有一妻一女,按习俗都没捧骨灰盒的资格。改由战友中最小的未婚“童子”刘平捧,不动用车辆,所有送葬者步行至墓地,算做追悼,下葬日期比王海晚一天,对外绝对保密。
王海是坐车走的,送葬的车有六、七十辆,一排排出好几里地,警车开道,警笛长鸣,车队在小城刮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风驶出了市区。
王海的父母、妹妹、安丽由女警察挽扶着在墓地前哭着叫着目送王海的骨灰被放入地下,被一锹锹土盖住,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坟冢,几名公安干警将一块石碑立了起来,亲友们被允许在坟前自由哭了几分钟,然后从官大的开始排成一行绕墓一周,然后一字长蛇向山下走去,下了山人们脸上的乌云就象都扔到了山上一样一个个兴冲冲地登上了各自的车,象一队甲壳虫争先恐后地向城市的霓虹灯扑去。
安丽提出要在山上单独呆一会,负责丧事的公安局宣传科长说:“回去还要开个英雄事迹座谈讨论会,电视台还要来人录象,需要家属参加再说我们要保证你们不出意外,请你们和我们一起回去,要来改天你们再来。”安丽说:“改天你们就可以不负责任了是吧?”科长有些不自然说:“哪能呢。”张念鲁说:“安丽,你和老人一起先回去吧,纸我们来烧。”科长就叫几个女警察扶着他们也下了山。家属一走科长又问张念鲁他们:“你们怎么不走呢?”姚依平说:“我们呆多久好象不用你操心吧?”科长看了他一眼说了句:“只要你们不犯法”就走了。
姚依平从皮包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烧纸果点。张念鲁、刘平、黑子也都过来帮忙把东西摆好,姚依平拿过三捆香也不打开整捆点着插在石碑前,然后将纸点着,纸叠得太紧,燃得很慢,黑子去折了一根柳枝棍挑拨着火才旺了起来,后面有人送过两箱白酒,刘平将箱子打开,递给每人一瓶,张念鲁用牙打开瓶盖高高举起酒说:“各位战友,今天我们在这里为一位好战友、好朋友、好兄弟送行,请大家举起酒,干杯。”说完喝了一大口,然后把酒瓶子向火堆摔去,瓶子哗啦一声碎了,酒溅到纸上火上,火燃得更旺了,火苗子窜起一人多高。战友们也纷纷学他的样子一人喝了大大的一口,然后将瓶子摔向火堆,墓地响起了瓶子噼哩叭啦的爆炸声和火苗子的呼呼声。
张利的葬礼在送葬队伍出发前遇到了一点麻烦,刘平刚要去捧骨灰,外面来了四个女人,其中一位还领着一个十岁的男孩,她们都全身穿着白孝服连鞋子都是白的,她们自称是张利的婚外妻子来参加葬礼的,带孩子的女人指着孩子说:“这是张利的儿子叫张红军,名字是他爹给起的,儿子应该为他父亲捧骨灰送灵尽孝。秦素素小声问黑子:“是不是来争遗产的。要真是张家的后你就作主给他们一点。”黑子说:“我去跟他们谈。”黑子走过去问那个女人:“你说吧,孩子需要多少抚养费?”女人说:“我就怕被大姐误会所以这几天我没领孩子公开露面,只在家里设了个灵堂。但我们不是为钱来的,更不是来争名份的,老张在世时我们花过他的钱,因为他是孩子的爹,现在他死了,我们就谁也不靠了,我有能力把孩子养大,你们知道,我现在在城里开了一家饭店,论资本不比他留下的数目小多少。我当初跟他也不是为了钱,我也不会把我们纯洁的感情染上铜臭味,我只想让孩子记住他父亲是一位真正的男人,为他的父亲而自豪、骄傲,而不是抬不起头来!”
“好妹子,我们是亲姐妹,姐刚才不该怀疑你,我同意由孩子为他爹捧骨灰”秦素素被感动了,所有在场的人都为这个第三者的言语打动了。
“大姐,你不怪我们吧?”另一个女人问。
“怎么会呢?能有你们这么好的姐妹是我的福份,是老张的福份”五个女人抱在一起放声痛哭。
张念鲁提着的一棵心放下来了。古往今来,一夫多妻,一父多子,夫亡父去,尸骨未寒,妻妾争利,兄弟反目不胜枚举。当这几个女人同时出现时人们的第一感觉是老张的女人们来抢遗产天下将大乱了,现实与他们的感觉恰恰相反女人们竟然称姐论妹起来了。张念鲁万没想到今天的社会还有不为了钱而甘心为人家做小姘的女人,他不知道这是社会的进步还是退步,他搞不明白女人,更搞不明白今天的女人们,这件事让他和他的战友们对他们一直不齿的小秘、小姘又有了复杂的认识,在这个问题上他认为也应该实用两个哲学定律:一分为二和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决不能以偏盖全,一言以敝之。
张利的送葬队伍出现了这样的场面:十岁的男孩子手捧骨灰盒在前,十二岁的女孩手捧张利的遗像紧跟其后,然后是张利的妻子秦素素居中,四位自称是张利外室的女人一边两位相陪,后面是张利的战友,砖厂职工以及一些亲朋好友几十人,送葬队伍既不奏哀乐也不大哭大嚎,女人们抽抽哒哒但都忍着不哭出声来。
张家门外已是人山人海,送葬队伍刚一出院门,人们自动闪出一条路,让送葬队伍通过。这时,一位赶了二十几里路特意赶来的老人跪在了路当央一个劲地叩头哭着述说:“好人啊,张利,我欠你800元救命钱还给你呢,你怎么就走了呢。”
几个小伙子手捧装满酒的二大碗长跪路边说:“张哥,谢谢你这些年对兄弟们生意的照应,您喝了一杯再走”他们边说边把酒沿路洒下。
十几个带着红领巾的小孩子哭喊着呼唤着:“张叔叔你走了,谁还给我们交下学期的学费?将来供我们上大学呀。”
呼唤声声声催人泪下,哭泣声声声让路人伤悲断魂!从张家大门口到墓地1.5公里的路两旁到处是送葬的群众,到处是凄风苦雨。路边的一家酒店还打出了“张利大哥走好”的黑色挽帐,店主人声泪俱下地向人们讲述着自他穷困潦倒浪迹街头路遇张利,到张利借给他一万元钱让他开起了小店的大恩大德。送葬的队伍路过砖厂,目睹了砖厂由兴到衰的工人举出了“张总走了,谁来给我们饭吃”的黑色牌子,让人看了心头突然腾起一片黑云,这云迅速升腾扩散刹那间弥漫了整个天空,一时间天昏地沌,仿佛整个宇宙都停止了呼吸。
从市区至墓地,沿途交通中断,行人驻足,送葬的人群如蚁倾剿无边无际。
一个死刑犯,一个在当地人眼里连祖坟都不允许进的凶死者的埋葬出现了这种场面,不论是当事者家属还是地方的党政要员是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了!
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云聚四方天灰暮重,“咔嚓”一声响雷雨便说下就下来了。
“上苍有眼!”“上苍有眼啊!”一个老人跪在路当中仰天长笑。
“这场雨不光能洗去城市的风尘,同样也能洗净人们心中的污涤”张念鲁默默地念道,“凄风苦雨送君行,路上行人泪成河。人人都言张君好,丈夫平生善行多!一朝不忍祸缠身,早逝男儿不言勇,后死诸朋当此鉴,莫使亲人泪泼街!”
“好一个‘莫使亲人泪泼街,’我看就在老张墓前立上一块碑再刻上你这首诗,让人们不要忘了张利的死”黑子拉住张念鲁说。
“好,也使后人从中受到启示”张念鲁用力回握黑子。
张利的骨灰入土后几个女人坚持由她们盖土,不许别人动手。秦素素说:“他活着时衣服、被子都是我们为他张罗,厚了、溥了、冷了、热了我们都知道,你们就让我们最后再为他操一次心吧!”几个女人一起动手象平日里为张利做衣服一样仔仔细细地为他盖上一锹锹土,她们埋得很仔细,土里有个草棍、石块、连大一点的土块都一一捡出,生怕砸着、胳着张利似的。土盖完后她们一起拉过两个孩子让他们给爸爸叩头上香,摆上点心,倒满酒……
送葬的人开始陆续撤离了,最后只剩下五个女人、两个孩子还有张念鲁、黑子、姚依平、刘平几个人,四个张利的外室也要走,秦素素说:“你们以后常来我这坐坐,老张虽然走了,但我们还是好姐妹。”几个女人抱做一团哭了一会,张念鲁他们劝他们节哀。过了一会几个女人才一起哭哭涕涕地下了山,张念鲁和黑子把纸灰中的火星踩灭才往山下赶。张念鲁问身边的黑子:“黑子,你搞检察工作能不能查一下那位姓冯的,咱们不能让老张死不瞑目呀?”黑子点了点头说:“那小子,我们早就注意了,不过听说这老小子也快完了,算计一辈子人最后连自己的独生儿子也算计进去了。”张念鲁说:“这种人已是人神共愤了,把他绳之以法将是党和人民的一件幸事”。黑子拍了拍他的肩说:“你放心吧,跑不了他。”
第二天,张念鲁因为市里有会上市里开会去了,刘平也离开了县城。李英子的洗发城已经被韩国的一位商人一次性买断,正式更名为“七甲山洗发大世界,”从此,人们再也没在县城看见过李英子,有人说,王海的葬礼她要去参加,被有关人员赶走后她一气去了松花江边……。也有人说她去了深圳,还有人说她去了香港产下一子后开了个“黑土地洗发城”在异地他乡重操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