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念鲁是因为黑子调查受阻的事找刘尚荣进行长叹的。
按照量才使用的原则,他接替吕县长成为了“丐帮帮主”。
吕县长只所以要回到县里,主要是因为上级明令严格追查每一笔专项款的去向,要求各级政府不要把主要精力放在“要饭上”,要大力发展工农商贸。风向一变,县里自然要作战略调整,不但把吕县长调回县里,还把江南、江并北两大“堂口”合二为一,总坛设在江北。
张念鲁来到城郊镇谁也没告诉,这之前他给黑子打了个电话,电话里说黑子不在,他问去哪了?对方告诉他去城郊傎医院查案子了,他问什么时候能回来,对方说什么时候查完什么时候回来,挂断了电话他就直接来了。
小镇唯一的医院离他家不远,只隔两条街口。
张利死后,黑子狠下心想查清冯东红的问题把他送上法庭为同学报仇。查大人物不会是件容易的事,大人物既然能够成其为大人物自然会有他生存的道行,这些人法力无边,他们上能达天庭,下能达地府,结关系网的本领决不比蜘蛛结捕食的网的能耐差,蜘蛛结网是为了生存,大人物结网同样也是为了生存,人比动物的头脑发达,想在大人物结的大网中找到一根头发丝那样的小缝真是比登天还难,稍不留神自己甚至也会被网住成了人家的饵料。
黑子在这个密密麻麻严严实实的大网中搜寻着若隐若现的缝隙艰难地爬行着,小心翼翼地寻找着,生怕一不小心触到哪根丝引起蜘蛛的警觉,使自己功亏一溃,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个月的努力他终于抓住了这只狐狸的尾巴,合计46万元的收受贿赂,贪占款已经查实,越是接近胜利他就越紧张,十几年的检察官生涯所积累的经验告诉他越接近胜利越关键越危险,绝不能掉以轻心,否则就会壮志未酬身先死。
案子进展得很顺利,对手一直静悄悄的,他不明白是对手睡着了,还是自己小心的结果,他明白自己的对手经过多次政治风云变幻绝不是个平庸之辈,他甚至觉得这个对手正在一个角落里手握利剑圆睁双目,虎视耽耽,狞笑着随时准备对自己施以致命的一击。
一个真正的武林高手绝对是该出手时才出手的,冯东红就是这样的一位官场高手。
7月1日上午,检察院召开坐谈会纪念党的生日,每名党员都得到了一个印有“1921--1999中国共产党成立78周年纪念”字样的大哥大包,开完会回到办公室黑子就摆弄上了皮包,包很轻巧,皮质很柔,他盘算把它做文件包用,以代替自己拎了多年的黑色人造革包,那个包是他刚当检察官那年妻子给他买的,说是拎着包才象个执法干部,这个包他拎了许多年,最近几年院里的同行早换成了真皮的手机包只是他没机会换,院里新来的几个大学生曾在背后议论他的包说:“太土,早该退休了。”他气得直骂:什么世道?连他妈的刚出校门的穷学生也以包取上人了。
“这个包怎么样?”一股热浪随着声音而至,副局长胖呼呼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的旁边。
“不错,如果天天过党的生日,这辈子我就可以不用花钱买包了。”
“我们是共产党,先进的阶级,李闯王过年的思想可千万要不得哟”副局长笑容可掬地说,“老王,局长让我通知你,你负责的那个案子暂时先放一下。”
“为什么?”黑子不用想也知道为什么,但他还是问了一句。
“唉,你就别问了,上边让放下你就放下好了”副局长的脸涂满了无可奈何。
“我找局长去。”
“找局长?就是找院长去也没有用,我不跟你说了吗,这是上边的事”副局长不耐烦了。
黑子对此早有准备,对他来说这个消息来得太刘了,这几天他的情绪一直乱乱的老想着该来了怎么还不来,就象一个随时准备迎战暗地里窥视自己的敌人的战士。而当敌人的喘息声已经可以听到之时他的情绪反而格外的稳定了,待副局长说完略停了一会他轻松地说:“共产党员以服从为原则,这段时间把我累得上炕都得扯猫尾巴,谢谢组织上的关心,谢天谢地可有几天可以休息休息了”他站起身轻轻松松地活动着胳膊。
下午,黑子破天荒早早就锁上办公室,在楼内大呼小叫:“快下班了,局长我先走一会儿了,家里有点事,”走出楼来骑上自行车猛蹬几脚一个劲地拨拉车铃呼的一声冲出了检察院大门,他绕道市场上一家江苏风味酱鸡翅店买了两斤妻子特得意的酱鸡翅。赵丽颖见他这么早就回来了很奇怪问:“今天太阳怎么从西边出来了?”黑子把兜往桌上一丢说:“那个案子不让查了,我是无事一身轻吗?”
“昨天你还跟素素说案子有眉目了,怎么突然说不查就不查了呢?”
“上边这些老爷们的事我有什么办法?”
“你没找找念鲁,让他跟他老丈人说说。”
“找了,没用,这事他也做不主。”
“那老张不就白死了吗?这世道真是他妈的怎么了,难道就让恶人逍遥法外不成?”
“看你急的,官不让查,你还不会民查,明不能查,咱还不会暗访。”
“你是说?”妻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好,我就喜欢你这股劲,你查吧,我支持你,上边不给经费我给,上边不给时间我给。”
“要是我没工作了或者受伤了,死了呢?”黑子一脸严肃。
赵丽颖一听急了说:“不行说不吉利的话,不过万一要是你没工作了就回来跟我开饭店。但是,你必须记住:案子要查,人也不能少一根汗毛!你现在就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唉,看来这个案子只能转入地下,我也只能当一把二十一世纪的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者了。”
时间又过了一周,黑子已掌握了足够起诉冯东红的证据,他正将这些材料悄悄地整理成卷宗,做起诉和进一步取证的准备工作。
门响了,他慌忙把材料放进了抽屉。
进来的是副局长,黑子礼貌地站起身打招呼说:“副局长来了。”
“嗯”副局长表情严肃地说:“老王,上次我不跟你说那个案子放下吗?你怎么还在干呀?”
“谁说的,我干这些事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干嘛要干啊?你是不是把我当傻瓜了?”黑子跟他装起了“明白。”
“没查?”
“我查他干啥?你是不是听谁说我什么了?下半年就要机构调整了,这是有人故意想整我,你是领导可得给我撑腰。”
“没查就好,其实也没啥,我是怕你再给局里填乱,更怕你惹祸上身。”
“哪能呢,我这人你还不知道,一根肠子跑到黑连个弯都不知道拐”黑子暧昧地笑着说。
“局里决定,从明天开始你带重案组进驻小镇医院,接手查周伟重大贪污案。”
“周伟?他不是去年才当的院长吗?使劲贪他也够不上重案呀?”
“你也算是个老检察官了,怎么会有这种认识,案子大小是用时间来计算的吗?我当了十六年副局长贪了多少?上回你们搞的那个周局长当了不到半年卫生局长不就让你们给毙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看我还是好好休息几天吧。”
“你是不是不想去呀?这可是组织决定。”
“既然是组织决定,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准备一下明天就出发。”
“这就对了吗”副局长赞许他说,“一会我让人把材料送过来,你好好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坐我的车去。”
“你也去?”
“我把车专门派给你坐,我乘公汽上班。”
“待遇太高了,这不让我受崇若惊吗?看来局座大人对这件事蛮重视的吗?我只有把工作做好来回报您的厚爱了?”黑子半真半假地说。
第二天,太阳刚挂上树梢,黑子带领重案一组坐着局长的“宝马,”气气派派、风风光光地开出检察院转了个弯驶出市区直奔小镇方向而去。当晚,刘平为黑子举行了只有他们两个人参加的欢迎宴会,席间刘平问黑子:“你就这样被人赶到这个地方避曙来了,那老张的仇怎么办?”
“你以为我黑子是什么人?我是决不会放弃的,我这招就叫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你想,如果硬干他们处处设防,到头来不但事办不成,弄不好连我也要搭进去,这回好了,天高皇帝远,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者说,我一离开他们就会以为可以高枕无忧放松警惕了,这样不正好利于我下手吗?我又为何不乐得将计就计呢?来吧,别傻了,喝酒吧?”
“你小子,大大的狡猾狡猾的有”刘平当胸给了黑子一拳。
“毛毛雨,毛毛雨,时事造英雄,也就算一小般般吧”两个老战友开心地笑着举起了杯。
.即将落成的市福利中医院门口:人潮涌动,晶晶的独轮车在市长和各届人士的簇拥下向披红挂彩的大门走去。
门**竹声声,烟花片片扬起阵阵欢声笑语。
晶晶庄严宣布:“平荒县福利中医院现在成立了!下面请市委书记和市长为我院剪彩!”
县委书记、县长步出人群在一片欢呼声中从礼仪小姐手中接过剪刀同时剪下彩球,然后两人一同揭开牌匾上的红布,“市福利中医院”几个大字在骄阳下闪闪发光,那光辉映红了晶晶的脸,君君的脸,所有福利医院残疾职员的脸。张念鲁胸戴着贵宾标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张念鲁又要出发了黑子特意赶来送行,自打两名同学相继去世后他们老同学的关系似乎更加密切了,不管谁有事大家都到场,谁出差啊怕只有一个星期大家也是走时送回来接的。“没办法,你忙他忙你们都忙,你一升任局长就更忙了,哪好意思多打扰呀!”
“得了,我只不过是众多副局长中揍数那个,出个苦力什么的,参加局长办公会,不进入党委班子,上挂的副科级局长,这叫平荒特色干部,就这还是你老丈人特意跟县委争取的呢。”
“干部还有平荒特色的?”
“按正章,干部应是上兼下,高兼低,可咱松北这儿为了照顾真正干活的人的情绪就来个下兼上,低兼高,所谓上挂。比如我吧,实际还是重案组长,现在上挂副局长,实际职务还是重案组长,副局长只是个名。”
“那么说这个‘上挂’是专为你们这些业务能力强、贡献大的人特设的新生事物了?”
“我是什么能力强,贡献大呀。纯是借张力的光,他老兄地下有灵保佑的结果。”
“唉,他俩死快一年了吧?”张念鲁想起张利和王海心里就特别难过。
“可不,昨天烧的‘周年,’你离得远没通知你,我和一平都去了。”
“死了,死了,一死百了,人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