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念鲁自从接任“帮主”后来只要了两笔资金，一笔二十万，一笔五十万，都属小打小闹。这天早晨他刚起床，正为没有“讨饭”的目标而发愁，费主任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了进来。

    “一号财主，目标出现了”。

    “什么？”张县长蹭地从沙发上窜起，一把抓住费主任的大胖手，颤抖着问“什么？老费你说什么？”

    “我们一直关注的一号目标，平部长近日要回平荒”费主任说。

    “情报准吗？”张县长一把抓住费主任的胳膊问。

    “准，绝对准，我敢拿脑袋担保”费主任拍着脑门说，“前年吕县长不是派我专程去了一趟京城吗？还指示我不惜一切代价与平部长接触上，还说实在不行就在平部长身边安一个眼线吗？我在平部长办公楼里等了一个星期，平部长就是不见。虽然没见到正当香主，精诚所至还是感动了平部长这个上帝，最后一天他让秘书在招待所用准国宴的水平招待了一顿我这个老乡，这样我就认识了他老人家的秘书，每次我去京城办事都去专程看望这位大秘，一来二去我们就成了朋友。这不，他刚给我打来电话，说明天出发陪首长回乡祭祖，还说这回首长出来是保密的，不通知地方。唉哟，你轻点，把我胳膊攥折了算不算公伤呀？”张念鲁这才发现自己正抓着老费的胳膊。

    “太好了，通知本堂弟子，立即到帅帐，听候本堂主调遣”张县长拍手打掌兴奋得就象一个孩子。

    “得令”费主任一溜小跑出了屋，边跑边喊，“帮主有令，升帐了。帮主有令，升帐了”。

    他走进会议室一干人等早已经就坐，一个个是全神贯注，严阵以待，全没了往日的自由散漫、嘻嘻哈哈。

    “同志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党和平荒人民，用我们、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张县长来到桌子头庄严地说，“根据可靠情报，我们重点关注的一号人物最近要来平荒祭祖，我们要千方百计抓住这一千载难逢的天赐良机，一举把他搞定，让这个平荒最大的宝藏，为平荒的发展作出应有的贡献”他停顿了一下，坐在椅子上在笔记本电脑上打出了“1号预案”四个字，屏幕上立即出现了一个方脸堂的男人图像和这个人的个人简历等材料，他说，“根据资料显示，平部长的父亲和母亲是同一天因车祸去世的，祭日是5月25日，也就是明天，按照预案，我决定，一、由我负责向县委付书记和吕县长报告，同时调动县政府，指挥王爷马场镇及有关部门迅速启动一号方案；二、费主任留守，24小时保持与我的联系，还要想方设法与内线保持联络，随时向我报告平部长的位置和动向，明白吗？”

    费主任问：“都快九点了，吃完早点再走呢？”张县长说：“来不及了，你告诉餐厅准备点吃的放到车上，我们边走边吃”。

    车一上公路张县长就不停地打手机，他先是想向付书记汇报情况，刚开了个头就被付书记答非所问地打断了，付书记说：“我知道了，你先把妈送到医院，我马上回来”。令他摸不着头脑，想再打过去问个究竟，想想又放弃了，人家毕竟是一把手。其实付书记正在临县走“邻居”，接电话时正与林木县五大班子领导把酒行令，没敢说什么怕别人知道抢了先机，忙把话岔开。然后面露惊慌地说：“各位非常报歉，刚才家里来电话，说我丈母娘突然生病住院，我得赶快回去，真是扫大家的兴，这样吧，过两天我专门请各位到平荒安排两桌陪罪道歉，告辞，告辞。”说完起身下楼。林木县委张书记开他的玩笑：“哪个丈母娘，让你如此孝顺，是老二的妈，还是小三的娘啊？”付书记也乐了说：“是小六的”。也顾不得礼节了，急匆匆来到楼下上了车就走，下楼送行的林木县领导刚到楼下，他的车已经没了踪影。

    他打的第二个电话是给吕县长，吕县长一听有点大喜过望的感觉，普通话都不说了，用方言问：“什么，真的咋的”。他说：“千真万确的真”。吕县长说：“你别急把情况说真诸点（清楚、详细的意思）”。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尽可能详细地说了一遍。吕县长听后大声叫好，说：”千载难逢，我马上命令他们迅速启动第一方案，组织各级人员立即行动，等你和付书记一到立刻召开‘战前动员会’”。

    他刚放下手机，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话的是付书记，付书记说：“刚才我在林木老张那里，平部长的老丈人家就是林木的，我不敢让老张知道，怕这小子横刀夺爱，现在我正往回赶，你快点把情况跟我说一下”。

    张念鲁这才恍然大悟，知道书记为什么匆匆忙忙结束了通话，并且说了那些让他听不明白的话了。他简明扼要把情报来源，以及已经采取的措施汇报了一遍。付书记说“好，你安排得非常好，现在离平部长到来还有不到30个小时，我看我们不要回县里了，直接去王爷马场镇，我让县委办通知县委和政府两大班子，在家的全体领导马上赶往马场镇，我刚才告诉他们镇党委书记刘先伟，让他启动镇里的预案，县政府的方案吕县长他们带过去”。

    “你也休息一会吧，还有一场恶仗等你去指挥呢，等了这么多年了终于来了”。

    “我都足足等了五年了，望眼欲穿啊，他终于出现了。好，太好了，这次绝不能放过他，就是块石疙瘩我们也要用真挚的浓郁的乡情把他捂化了。你也休息一会，这些天辛苦你了”付书记说着闭上了眼睛。

    “当领导也真不易呀”司机龙伟光，人称大龙感慨道。

    车路过县城，正好从张县长家楼下经过，四楼他家的窗户透出了柔和的灯光，张念鲁不住地向上张望，大龙有意放慢了速度，问：“县长，到家吗？你都两个月没回家了？”张县长说：“不了，直开马场吧”。借着夕阳的余辉大龙看到两汪泪水就在张县长的眼圈里打转……

    王爷马场镇政府院内早已停了十几台小车，几个无事可做的司机正眉飞色舞地侃大山。见他们车过来，镇办公室主任赵得力迎上来，热情地拉住张念鲁的手说：“老书记可把你盼回来了，快请”，张念鲁问：“你好吗？”他回答说“好，好，托你的福都好”，然后离开他张罗着引导他们车在“平荒一号”的左侧停了下来。车刚一停稳，几个干部模样的人从楼里迎接出来。

    早已等候多时的刘先伟和赵小小亲亲热热地拉住张念鲁的手说：“县长辛苦了，真想你呀，付书记、吕县长和其他领导正等着您呢”。张县长说：“我这刚走几天就叫县长了，生分得让人想起阿庆嫂那句名言‘人一走茶就凉’了？”张念鲁又说：“我也想大家”。话一说出口，他就觉得自己的语气不用装就有了县领导的派头，要不人家怎么说要饭花子穿上七品朝服，娘舅老子也得刮目相看呢。

    张念鲁和他们一起第一次踏进了已经不是他的办公室的王爷马场镇党委书记办公室，见到了眉头锁得象老太太头上的疙瘩臼，正在室内来回踱步的付书记和坐在沙发上默默无语的吕县长。付书记一见他立刻眉头舒展，一拍手：“哎哟妈呀，可把你盼回来了”，伸着两手直奔他扑来，吕县长也站起来，两人一人拉住他一只手使劲地摇晃着说：“辛苦了，我们的大功臣，可把你盼回来了”。书记说：“现在我们各位常委都到齐了，政府县长就差老柳”。

    吕县长说：“我刚给他通了电话让他马上赶回来”。

    付书记说：“回不来了，他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是那个事儿，出了点差，今晚还得跟人家感情感情，左六人手也够了，我让他把那边的事办好，家里的事不用他管了，这不念鲁也回来了，要钱你们是专家，我把县里党政两个班子的领导都带来了，包括我在内一切听你们调遣”。

    吕县长说“真正的高手是念鲁”。

    张念鲁说：“你们就别高抬我了，我的水平比二位领导可差远了，还是你们俩挥手我前进吧。”

    付书记说：“你就别谦虚了，你是全省闻名的丐帮帮主，现在人家都说了，只要有你张帮主出马，就没有要不来的钱”。

    张县长说：“还不是你们领导有方，我充其量不过是个小卒子，哪步怎么走还不是你们摆布的，离开你们的正确领导我们恐怕什么事也做不成”。

    付书记说：“我们别站着吹了，还是坐下捧吧。”三个人坐下后，付书记又说，“这仗你来指挥，我们俩给你观敌撂阵。平部长与别人不同，不贪财，不好色，还不图虚名，党性原则极强，这几年我们费了不少事，但始终没见成效。这就注定这是一场大仗，也是一场硬仗，要是成功了我们年初制定的一年要回一个平荒县的争取资金目标不但能实现，而且还可能大大的超出，对于我们实现县委内引外联，上地、跑省、进京，三年脱贫建小康的战略将起到积极的作用。我想这样，一会先开书记会，然后再开个常委会，统一思想，最后召开动员大会，我做动员讲话，念鲁县长布置任务，我和吕县长严肃强调，落实领导干部责任制，哪个环节、哪个地方出漏子，就拿负责人开刀，绝不姑息”。吕县长说：“一定要竭尽全力，确保万无一失”。

    书记会开了不到二十分钟就结束了。常委会开得时间很长，大约有一个半小时，主要是每个常委都进行了严肃认真，慷慨陈词的表态发言，气氛就象战争年代战前的常委会一样让人窒息。动员会规模较大，不但有县和镇的两级领导干部，相关科局的负责同志，还有参加这次行动的村屯干部，有关群众代表、老师等，总共不下一百五十人，不算太大的会议室里挤得满满澄澄。

    会议由吕县长主持，付书记首先进行了动员讲话。他激动地站起身，凝重地环视着会场，那目光让人感到威严和神圣，动情的讲话让大家热血沸腾：“这是我们平荒今年最大的一项政治任务，关系到平荒的全面建设，关系到平荒老百姓能不能过上幸福生活。是对我们平荒县委及乡村党组织凝聚力、战斗力的一次重要检验，只能搞好，不能搞砸。不，是绝不能搞砸……”他讲了近两个小时，下边的人神情专注、磨拳擦掌了两个小时，他最后说，“我丑话跟大家说在前面，这次谁给县委出瘘子，县委就砸谁的饭碗子。我相信大家，县委相信大家，我们平荒县委和他领导下的各级组织和人民群众一定会团结起来，群策群力，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出色的，圆満地完成好这次光荣、伟大、神圣的任务”。

    副县长张念鲁在热烈而经久不息的掌声中离开了坐位走到主席台的正中，这时工作人员拉开了大幕，一张大图展现了出来，图标是：《平荒一号方案实施图》，台下，一百多双眼睛目不转睛盯着他和那张图。工作人员递过来一个教鞭，他接到手里时感到心跳加速，手微微的颤抖，这让他想到了陈毅元帅的那句话：每签署战斗命令，我的手都在颤抖。

    他象将军一样挺胸抬头，双脚成丁字矗立在挂图前：“县委决定：一、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为县委书记付光楷同志，吕县长为副总指挥，我为协调员。指挥部设在王爷马场镇党委书记室；二、乡中学段负责人为县委副书记郑仁同志，副县长周燕敏同志协助，责任部门有教育局、发改委、交通局、乡教育办；三、北沟村断桥处负责人为县委副书记刘伍明同志，副县长鲁兵协助，责任部门有交通、公安、财政……”事后他回忆起当晚的情景时觉得自己就象古戏里大将点名过卯发放军情一样，连自己都很感动。他最得意的还是他讲话的最后问了一句，“同志们明白了吗？”一百多人齐声回答：“明白了”，那场面让他觉得他统帅的就是一支即将出征的军队，他觉得那时自己才真正象个八面威风的一县之长。

    会议直到12点半才结束，镇食堂为大家每人准备了一碗疙瘩汤，还动员五户农民蒸了十锅馒头，会议一结束就送到了会场，大家原地不动就地用餐，一边用餐一边找自己的兵将研究工作，大家都小心翼翼的，走路和说话都生怕弄出声响，影响到别人研究工作或者思考。付书记和吕县长没有吃馒头，一人只喝了一小碗疙瘩汤，然后走下主席台看望大家，一遍遍劝大家多吃点，一定要吃饱。陆续吃完的几个县领导过来一一与两位领导打招呼，他们总要拉着人家手嘱咐人家几句，然后说“辛苦了”，“拜托了”。那些人都神情庄重地回答说：“请领导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