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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五回 跨雪山两军会师 越草地南北分离(下)
    第七五回跨雪山两军会师越草地南北分离(下)

    右路军开始了积极的准备工作。然而此时,周恩来却突然病倒,经诊断为阿米巴肝脓肿,一连三个昼夜,持续高烧,昏迷不醒。由于没有特效药品治疗,随军医生一筹莫展。邓颖超日夜守护在周恩来身边,唯一能做到的是用冷水浸湿的毛巾为他冷敷。毛泽东急得团团转,每天数次前来看望;命人在附近找来藏医,熬制中草药施救。第四日清晨,周恩来高烧渐退,奇迹般地苏醒过来。毛泽东闻信急忙赶来探望,道:“恩来,你真吓人啊。”周恩来看着毛泽东焦急的样子,幽默地道:“我去见马克思,马克思批评我说,革命尚未成功,你来干什么?回去,继续革命,等共产主义实现了,再来见我。于是,我就又回来了。”毛泽东激动地道:“你回来了好,回来了好。我们离不开你。”邓颖超噙着泪花,接话道:“恩来,如果你不回来,我誓不独生。愿随你而去,相伴于九泉之下。”周恩来道:“小超,不要这样想。我们都要努力活下去,孙中山先生说过,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毛泽东高兴地道:“好,好。人间自有真情,此爱天下无双。我们共产党人既有血有肉有感情,又有远大的革命理想。”

    8月19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沙窝召开常委会,决定由毛泽东负责党的军事工作。次日,又在毛尔盖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由毛泽东作军事行动的报告。当是时,右路军在东侧,左路军在西侧,两军相距约百里之遥。张国焘借口路远,拒绝出席政治局会议。毛泽东从军事、经济、民族、地形等条件,论证了红军主力不应向西,而应向东;明确指出:“我们应以洮河流域为基础,将来向东发展,在陕甘交界地区建立根据地。”徐向前、陈昌浩完全同意毛泽东的报告,并建议左路军必须向右路军靠近。会议决定以右路军为主力,进行夏洮战役,左路军应立即向右路军靠拢。会后,中共中央致电张国焘、朱德通报了毛尔盖会议精神,要求左路军迅速夺取哈达铺,并相机夺取岷州,向东发展。然而,张国焘接电后却按兵不动,对中央的决议置若罔闻。

    右路军经过十多天的准备,于八月下旬离开毛尔盖,向北前行四十多里,进入了荒无人烟的大草地。大草地位于青藏高原与四川盆地的过渡地带,南北长五百余里,东西宽三百余里,海拔三千五百米以上。发源于雪山的墨曲河和葛曲河纵贯其间,从而形成了一望无际的高原湿地。湿地内河道迂回曲折,地势低洼,水流淤滞,壅塞成无数的沼泽。经年的水草,盘根错节,联络成片,形成草甸。草甸之下,积水淤黑,泥泞不堪,浅处没膝,深处没顶。远远望去,如同一片灰绿色的海洋,雾气腾腾,茫茫苍苍;鸟兽绝迹,荒芜凄凉。置身其中,没有道路,没有人烟,没有起伏的山丘,没有高大的树木。草地区域气候恶劣,晴空迷雾变化莫测。每年的五至九月雨量充沛,使本已淤滞泥泞的沼泽,变成了漫漫泽国。红军正是在这个高原雨季,在当地两名喇嘛的带领下,踏进了人迹罕至的大草地。

    红军进草地前,虽也曾千方百计筹粮,但毛尔盖只是一个三百户人家的小镇,根本就满足不了三万大军所需的口粮,每个战士只能分到五斤青稞炒面。大军进入草地,方知行走之难;遍地是水草、沼泽、泥潭,人和骡马必须踩着草丛根部,沿着草甸艰难前行。稍有不慎便会陷入泥潭,若抢救不得法,则会愈陷愈深,乃至被泥水灭顶吞没。红军战士互相搀扶,彼此照顾,以木棍探水,虽然步步小心,依然免不了深陷泥潭,不少战士因来不及抢救而被污泥吞噬。

    一天的艰难行军,仅走了六十余里。夜晚宿营找不到一块干地皮,只能在河边、土丘上寻一块较高之处,席地而眠,或者蹲在水渍中打盹。更难熬的是气温骤降至零度以下,冷风飕飕,夹杂着雪雨漫天飞洒,冻得人瑟瑟发抖。红军大都衣单体弱,过草地前所筹集到的棉衣、毛衣非常有限,根本就不够几万战士穿。当此寒风刺骨之夜,能有件毯子、被子裹身,或有件油布遮挡雨雪,便算是极豪华的奢侈品。尤为严重的是,许多战士是赤足草鞋走进草地,在雪水的浸泡下,寒彻骨髓,痛苦不堪。天明动身时发现,各连队均有一批身体虚弱的战士早已冻僵在地,长眠不醒。

    草地气候,一日三变,反复无常,温差极大。清晨,微曦初露,冷风刺骨;中午,晴空万里,烈日炎炎;下午,突然乌云密布,雷电交加,暴雨冰雹铺天盖地而来;傍晚,雨雾朦胧,方向难辨。雨后涉水过河,突遇滚滚激流,又一批战士禁不住冷水刺激,倒在河中,被大水吞没。

    走了三天,战士们所带的青稞炒面相继吃完,野菜、草根、树皮便成了维持生命的主食;就连腰间的皮带也被切成小块,和着草根、树皮加水煮沸,勉强用来果腹。红军战士大多是江西、福建人,耐不住青藏高原的严寒和缺氧;再加上缺医少药,伤病员越来越多,既没有医院,也没有这么多的担架。伤病员完全靠自己拄着棍子,尾随大队,竭力挣扎前行。饥饿、疾病、寒冷、疲劳、缺氧,威胁着每个人的生命。许多战士在战场上没有倒下去,却在草地中默默地死去。死亡的人越来越多,后边的人无需向导指引,只需顺着络绎不绝的尸体,就可以准确地找到行军路线。

    在此极端恶劣的环境中,作为最高统帅的毛泽东和普通战士一样,坚持每天步行八九十里,还要主持军委工作,掌握行军动态。他不断地和指战员交谈,了解部队的思想情绪,询问伤病员的情况,鼓励大家想尽一切办法,走出这块死亡之地。当他得知全军断粮后,立即命令杀掉几匹马,将马肉分给各连队和伤病员。而他自己则一口马肉也不吃,每天和战士们一样,只吃野菜和青稞汤。

    中央红军风一程,雨一程,风雨兼程;战士们深一脚,浅一脚,艰难跋涉;身子上湿一阵,干一阵,忽冷忽热;肚子里饱一顿,饥一顿,生死难料。然而,凭着坚定的信念和钢铁般的意志,他们心相通,情相连,互助互勉;拼一路,搏一路,步步向前;历时七天六夜,创造了人间伟大的奇迹,走出了险象环生的大草地,来到了高原小镇——班佑。此时,红一方面军由二万人锐减到一万三千人,走出来的指战员们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疲惫不堪、极度虚弱。何以见得,有诗为证。诗曰:

    茫茫大草地,亘古无人烟。方圆五百里,高原六月寒。旷野阴霾重,双脚烂泥缠。风雨冰雹袭,伤病倍熬煎。野菜和树皮,每日成主餐。红军敢逾越,不愧钢铁汉。七千忠勇士,长眠水草间。借问李太白,蜀道何曾难?

    右路军走出草地后,顾不上休息,拖着极度疲劳的身躯迅速投入包座战斗,经过三天三夜的激战,歼灭了包座守敌五千余人,缴获了大批的粮食、弹药,解决了部队的燃眉之急,为进入甘南打开了通道;而红军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伤亡三千余人。

    9月1日,毛泽东、徐向前、陈昌浩联名致电张国焘、朱德,要求左路军迅速东进,向右路军靠拢。在等候左路军的日子里,右路军在班佑、包座、巴西地区得到了休整。

    在中央的迭次电令下,张国焘的野心恶性膨胀,分裂活动变本加厉。他屯兵阿坝,复电陈昌浩、徐向前转告中央,再次表示反对北上,坚持南下,并称:“如其不听,则将其彻底解决之”;企图用武力胁迫和危害党中央。当此千钧一发之际,右路军参谋长叶剑英看到电报后,立即飞身上马,赶往中共中央驻地巴西,向毛泽东报告了张国焘的阴谋。毛泽东迅速抄下电文,同张闻天、博古等人磋商,一致认为在此情况下,继续说服张国焘率部北上,不仅没有可能,而且必将导致自相残杀的后果。

    是夜,毛泽东同张闻天、博古、王稼祥和大病初愈的周恩来紧急开会,当机立断,决定率红三军团连夜出发,脱离险境,立即北上;并电令已经北上到俄界的林彪、聂荣臻率部在原地待命。同时,以中共中央名义致电张国焘,严肃地指出:“你要求右路军南下的电令,中央认为完全不适宜。中央现恳切地指出,目前方针只有向北才是出路,向南则敌情、地形、居民、给养等,都对我军极为不利,将使红军陷入前所未有之困难环境。”会后,毛泽东奋笔疾书,写成了《党中央为执行北上方针告同志书》,明确指出:“南下将重走回头路,再次穿越草地、雪山、老林、荒原,人口稀少,粮食缺乏。敌人在南线的堡垒现已完成,我们无法通过。对于红军,南下是绝路。左路军的同志应该明白,中央北上的方针是正确的。你们应该坚决拥护中央的决定,迅速北上,去创造川陕甘根据地。”

    次日凌晨二时,毛泽东率领军委纵队和中央机关在前,彭德怀率红三军团在后,迅速离开巴西驻地,向北疾进,避免了红军内部自相残杀的大灾难。天明时,叶剑英率领一部分部队赶了上来。毛泽东看见叶剑英后,十分高兴地道:“剑英同志来了,来得好。诸葛一生唯谨慎,吕端大事不胡涂。”叶剑英报告道:“陈昌浩、徐向前带领原红四方面军的人马,准备重过草地,追随张国焘南下。”毛泽东叹息道:“捆绑不成夫妻。他们要走,让他们走吧。以后他们会回来的。”

    9月12日,中央机关和红三军团抵达俄界,与林彪、聂荣臻率领的红一军团会合。次日,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通过了《关于张国焘同志的错误的决定》,指出张国焘反对中央北上的方针,坚持南下是极其错误的,号召红四方面军的同志团结在党中央周围,同张国焘的错误倾向作坚决的斗争。

    俄界会议决定,把红一军团、红三军团、军委纵队合编为中国工农红军陕甘支队,由彭德怀任司令员,毛泽东任政治委员;组成毛泽东、周恩来、王稼祥、彭德怀、林彪“五人团”,负责军事工作,率领陕甘支队继续北上,到甘肃去谋求新的发展。

    与此同时,张国焘在阿坝召开会议,公开实施其反党分裂活动。他煽动一部分老部下围攻朱德和刘伯承,强行通过了南下的决定。随后,张国焘率部进入四川省理番县的卓木碉,一手策划成立了以他为首的“党中央”,并公开宣布:“毛泽东、周恩来、博古、张闻天应撤销工作,开除其中央委员和党籍,并下令予以通缉。对杨尚昆、叶剑英应免职查办。”接着,张国焘迫不及待的致电毛泽东,发出最后通牒,命令毛泽东等人向他汇报工作,恭请他的朱笔御批。

    两个中央对峙,孰对孰错?最高裁判是战争,最具讽刺意味的也是战争。张国焘自封为党的“总书记”之后,狂妄自大,仗着人多枪多,发起了南下战役,大有席卷四川、直下成都之势。殊不知一头钻进了国民党重兵合围之中,连续数月的苦战、恶战,终于导致了大败。此时,蒋介石的嫡系部队薛岳兵团又不失时机地赶到,投入战斗。陈昌浩、徐向前见势不妙,果断放弃原计划,命令红三十军、红九军突出重围,向北转移。

    兵入绝境,毛泽东关于“南下是绝路”的预言,不幸成为事实。红四方面军在西康、四川边界苦战了一年多,八万兵力锐减到三万人。张国焘占领成都的美梦彻底破灭,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这才是:野心膨胀闹分裂,岂料惨败陷绝境。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