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九回七君子法庭争辩宋庆龄要求入狱(上)
话说西安事变和平解决之后,蒋介石下令撤销了对陕甘宁边区的围剿,原在延安驻守的东北军奉命向西安集中。根据双方达成的协议,延安由红军接管,中共中央随即从保安迁到延安。
延安是一座山城,它北通榆林古道,南接关中平原,东临滚滚黄河水,西依莽莽子午岭。城区位于宝塔山、清凉山、凤凰山三山鼎峙,延河、汾川河二水交汇之处,是陕北地区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中心,既有“塞上咽喉”、“军事重镇”之称,又有“三秦锁钥”、“五路襟喉”之誉,自古即为兵家必争之地。自中共中央入驻之后,延安便成为中国革命的圣地而饮誉全球。
中共中央进入延安后,立即将红军大学从保安迁到宝塔山下,并改名为“抗日军政大学”。由林彪任校长,毛泽东任教育委员会主任。学员全部来自部队,大多是红军团级以上将领。毛泽东为抗大制定的办学方针是:“坚定正确的政治方向,艰苦朴素的工作作风,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并颁布校训,亲笔题词为:“团结、紧张、严肃、活泼。”毛泽东宣称:“抗日军政大学就是我们共产党人的黄埔军校,要培养出一大批高素质的政治、军事干部,迎接即将到来的抗日战争。”
1937年1月24日,中共中央在延安召开政治局常委会议,讨论新形势下的斗争策略。毛泽东对西安事变予以高度概括:“西安事变成为国民党转变之关键,它宣告了十年内战的结束,标志着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新局面的开始。同时,我们还必须看到,蒋介石虽然做出了重大承诺,但他回到南京后即扣押了张学良,态度又有所变化,时局的发展还会出现一些曲折。”张闻天发言道:“国民党即将召开五届三中全会,预计其会上的争吵将很激烈,亲日派和抗日派、反蒋派和拥蒋派之间必然会展开明争暗斗。我们应该因势利导,表明立场,公开支持国民党内的抗日派。”张闻天的提议得到了全体常委的一致赞同;会议经过三天的反复讨论,通过了《中共中央致国民党三中全会电》,电文中提出了著名的五项要求和四项保证。五项要求是:“一、停止一切内战,集中国力,一致对外;二、言论、集会、结社自由,释放一切政治犯;三、召集各党、各派、各界、各军的代表会议,集中全国人才,共同救国;四、迅速完成对日抗战之一切准备工作;五、改善人民生活。”电文明确表示,如果国民党能将此五项要求定为国策,则共产党愿做出如下四项保证:“一、在全国范围内停止推翻国民政府之武装行动;二、苏维埃政府改名为中华民国特区政府,红军改名为国民革命军,直接受南京政府之指导;三、在特区内实现彻底的民主制度;四、停止没收地主土地,坚决执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电文最后呼吁:“我辈同为炎黄子孙,国难当前,惟有抛弃一切成见,亲密合作,共赴国难,争取民族解放之伟大前程。”
一石激起千层浪,远见卓识得民心。中共中央的电文公开发表后,得到了全国民众的热烈响应,并推动了国民党内部抗日派反对亲日派的斗争。2月25日,在国民党召开的三中全会上,宋庆龄、何香凝、冯玉祥等十多人提出了恢复孙中山“连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的提案。汪精卫提交了一个坚决剿共的政治议案。会议经过激烈争吵,接受了宋庆龄等的提案,否决了汪精卫的提案;抗日派的势力大为增长,亲日派的气焰严重受挫。
会议期间,蒋介石苦闷彷徨,立场动摇。西安事变对他刺激太大,成了他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他既对共产党猜疑极深,又对共产党人的宽洪大量佩服有加。他既放不下国家元首的架子,不愿与“**”平起平坐,又不能自食其言,背弃在西安所作的承诺。在艰难的选择之中,他默许了抗日派的各项主张。会议通过的决议,虽然仍旧使用了**的语言,但所提的谈判条件与中共的条件基本一致。这表明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接受了共产党倡导的“两党合作、共同抗日”的政策。会后,南京政府做出了一系列积极反应:停止对红军的进攻,取消对陕甘宁边区的封锁,给红军拨发军费三十万元。
为了促使国民党政策的进一步转变,中共中央特派周恩来、潘汉年、叶剑英等在庐山、杭州、西安等地与国民党代表谈判。谈判的焦点集中在红军的改编及其指挥,苏区的地位和行政长官人选,两党合作的形式及纲领,共产党公开活动的时间等问题上。由于蒋介石迷恋帝王驾驭之术,缺乏诚意,设置重重障碍,致使谈判进展极为艰难。蒋介石及其代表多次拒绝中共的合理要求,借两党合作之名,行“根绝赤祸”之实,企图收编红军,分割陕甘宁边区,取消共产党的独立性。蒋介石甚至公开提出:“既然国共合作,红军就要被收编。朱、毛也可以离开军队出来做事,我看还是请毛先生、朱先生出洋考察为好。”周恩来针锋相对,坚决回击道:“你这不是要我们共产党群龙无首吗?假如我们共产党提出要你出洋,你能答应吗?”蒋介石道:“一个国家只能有一个领袖,一个政党,一个军队,其它的政党、地方军队都必须取消。”周恩来笑道:“蒋先生,你这是封建皇帝的逻辑,不符合时代潮流。如今是中华民国,民主、共和是时代潮流,各党各派都应受到法律的保护。面对日寇的猖獗侵犯,守土抗战不能靠一支军队,不能搞**独裁。”双方分歧太大,谈判屡次搁浅。蒋介石退居幕后,遥控宋子文、顾祝同、贺衷寒等出面谈判,出尔反尔,争论不已。先后谈了数月,亦未能取得积极的成效。
当周恩来在庐山谈判时,毛泽东在延安废寝忘食、奋笔疾书,先后写出了《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实践论》、《矛盾论》等重要著作,分别从政治路线、军事路线、思想路线上总结了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的历史经验教训,剖析了以教条主义为特征的“左”倾错误指导思想,及时地回答了党所面临的重大而紧迫的问题,并把这些现实问题上升到哲学的高度予以分析,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的发展做出了创造性的贡献,从而奠定了党的思想理论基础。同时,毛泽东应红军大学邀请,亲执教鞭,系统地讲授哲学、军事理论和红军的战略战术原则,为即将到来的抗日战争积极培养政治、军事干部。
西安事变为陕北赢得了相对稳定的和平岁月,一批又一批的外国作家、国民党统治区的记者陆续进入延安采访,毛泽东不厌其烦地接待,不失时机地介绍中国共产党的主张,极力扩大影响,争取进步舆论的支持。他对美国记者、进步作家史沫特莱讲道:“我们的民族统一战线是抗日的,不是反对一切帝国主义,而是只反对日本帝国主义。我们要求英、美、法等国同情中国的抗日运动,至少保持善意中立。”他对国民党报刊的记者们宣称:“我们不仅信仰共产主义,也信仰三民主义;我们共产党人是三民主义的忠实信徒。现在的任务是必须为真正实现革命的三民主义而奋斗。革命的三民主义是坚持对外抗战,求得独立解放的民族主义;对内民主自由,求得建立普选国会制、民主共和国的民权主义;改善人民生活,求得解除大多数人民痛苦的民生主义。这样的三民主义与我党现时的政治纲领是完全一致的。”他向美国记者韦尔斯介绍道:“国共和谈仍在进行,最重要的是两党的共同政治纲领,这是两党合作的基础。纲领的总原则在于实现民族、民主、民生的任务。”在与外部的作家、记者接触的同时,毛泽东向中央政治局提议,由博古主管党的舆论宣传工作,负责组建新华社、广播电台,培养一支文武双全的记者队伍,向全国乃至全世界介绍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何以见得,有诗为证。诗曰:
领袖群伦气概豪,图存救亡不辞劳。统一战线顺民意,文韬武略筹谋高。
再说上海救国会的“爱国七君子”被捕以后,国民党反动当局对各界人士的强烈呼吁置若罔闻,仍然决定将他们押往江苏高等法院,进行开庭审判。在七君子中,史良是唯一的女性,被分开关押于苏州法院前街看守所,其余六人被关押于苏州监狱内。其时,沈钧儒已年过七旬,德高望重,阅历丰富,他告诉同室难友:“估计我们的案子不可能在短期内结束,我们要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我们是一个整体,大家要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如果当局要分开羁押,或用别的阴谋进行分化,大家就以绝食相对抗。”李公朴道:“沈老说得对,我们要团结对敌。大丈夫行走天下,能屈能伸,我们要以法庭做战场,宣传抗日救国的道理,揭露当局的阴谋。”七君子胸怀坦荡,无私无畏,在等候审判的日子里,依然以抗日救国为己任,执着的坚持进步,时刻准备着为国献身。他们互相帮助,互相勉励,每日坚持读书写作,从容应对,在逆境中顽强抗争,义无反顾。
高等法院对七君子展开了马拉松式的审讯,由于七君子做好了斗争的心理准备,他们以真诚的爱国精神和渊博扎实的学问,在法庭上向敌人展开了一次有一次犀利的攻势。法庭理屈词穷,只好故伎重演,用拖延“侦察期限”的办法,企图达到长期羁押之目的。
1937年3月,在国内舆论的压力下,国民党当局施展阴谋,一面散步谣言,制造假象,声称立即释放七君子,以缓和全国日益高涨的爱国情绪;一面派出党政要人进行诱降。南京政府司法部长王用宾等人劝告七君子,侦察期满后,本案不会提起公诉,但要求七君子在恢复自由后,都必须到南京与当局开诚布公地谈话,使政府与人民、当局与救国会之间的隔阂得以消除。与此同时,蒋介石还派浙江省绅士罗天霞到狱中探望沈钧儒,声称:“只要大家发一个声明,以示悔过;再到反省院办个手续,便可获得自由。”对此劝降举动,七君子异口同声,严词拒绝。大家一致认定:爱国无罪,抗日无罪;既然无罪,又何须“悔过”?何须“反省”?
国民党当局看到七君子不吃“软”的,就决定来“硬”的一手。经过一个多月的拼凑,检察院送出了《起诉书》。《起诉书》蓄意歪曲、恶毒攻击救国会的主张,不惜断章取义、指鹿为马,给七君子罗织拼凑了“十大罪状”;妄图置七君子于死地。与此同时,在宋庆龄的领导下,救国会聘请了五位最有名的律师,组成强大的辩护团,准备在法庭上展开尖锐的合法斗争,以进一步扩大救国会的影响,宣传爱国抗日的道理。
1937年6月11日,开庭审判如期举行。江苏高等法院内外,数百名警察荷枪实弹,戒备森严。数千名各界群众、家属、记者闻讯赶来,准备旁听。国民党当局本来宣称是公开审判,但等到门外挤满听众后,法院却贴出布告:“禁止闲人旁听,所有已发出的旁听证一律无效。”对此无理决定,听众无比愤怒,纷纷表示强烈抗议。著名绅士张一麟、张菊生、沈卫、陶家瑶挺身而出,昂然走进法院进行交涉。在法庭内,七君子得知不准旁听的消息后,无不极感愤慨,一致表示:“不准旁听,算什么公审。”“如此公审,我们拒绝发言。”在场的律师亦宣称,要以沉默表示抗议。经过众人的抗议和交涉,法院被迫做出让步:允许新闻记者和家属旁听,其它人不得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