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回卢沟桥日寇寻衅上海滩国军会战(上)
话说宋庆龄要求入狱,经新闻媒体大肆渲染,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一场波澜壮阔的爱国运动,直闹得蒋介石肝火旺盛,寝食不安。正在他骑虎难下之际,从卢沟桥又传来了隆隆的炮声,彻底扰乱了蒋介石的神经。
卢沟桥位于北平西南十五公里处的永定河上,是北平通往南方各省的重要交通枢纽,也是中日双方在军事上的必争之地。当是时,由于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国共合作抗日的局面初步形成,致使日本军阀十分恼怒。关东军参谋长东条英机向日本政府上书,提出了“首先对南京政权加以致命打击”的作战建议。新上台的近卫内阁采纳了东条英机的建议,决定将对华政策由蚕食转变为全面侵略。据此,日本参谋本部制订了新的对华作战计划,准备出动十四个师团的兵力,占领华北、华中、华南地区,一举灭亡中国。自1937年上半年起,日本调兵遣将,加强备战,在华北完成了从东、西、北三面对北平的包围,只剩下西南横跨永定河上的卢沟桥,成了北平通往南方的唯一门户。因此,日军经过长期预谋,决定占领卢沟桥,封闭北平的南大门,孤立平津,借以迫使国民党华北当局不战而降。
1937年7月7日下午,驻丰台日军的一个中队,在中队长清水节郎的带领下,荷枪实弹,开往卢沟桥附近的龙王庙一带,进行军事演习,在中国守军驻地外围蓄意挑衅。是夜,宛平城东忽有数声枪响,引起城内中国守军的密切关注。子夜时分,日本特务机关长松井久太郎打电话给北平市政府,提出交涉,诡称由于中国军队鸣枪惊吓了日军,导致一名日军士兵在演习中失踪,日军要立即进入宛平城中搜查。对于日本方面的无理要求,北平当局以中国军民正在熟睡、不便打扰为由,予以断然拒绝。松井进一步威胁道:“中方如不允许,日军将以武力强行进城搜查。”驻守北平的第二十九军副军长兼北平市长秦德纯闻讯,为了防止事态扩大,同意双方共同派员前往卢沟桥调查。
然而,当双方代表正在宛平城内会商之际,日军悍然开炮,向宛平城发起猛烈进攻。二十九军司令部立即发出“要确保宛平城和卢沟桥”的作战命令;军长宋哲元电令旅长何基沣、团长吉星文道:“卢沟桥即尔等之坟墓,尔等不得后退,要与桥共存亡。”中国守军呼啸而起,奋勇还击,打响了惊天动地的自卫战争。顷刻之间,宛平城外,枪炮轰鸣,弹雨纷呈;卢沟桥头,杀声震地,火光冲天。团长吉星文亲临城头指挥作战,广大官兵同仇敌忾,英勇杀敌。激战到天亮,打退日军数次进攻,击毙日军大队长一木清直。中方驻龙王庙附近的一个连全部战死。
次日,天降大雨,道路泥泞。日军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后,逐步占据了宛平城北、永定河东岸的龙王庙和平汉铁路桥,直接威胁着宛平城。形势异常严峻,但由于日军的后续部队尚未赶到,桥头的日军不敢贸然向河西运动。旅长何基沣与团长吉星文计议,应抓住战机,趁敌人立足未稳,予以反击;遂命令加强营紧急动员,准备夜袭敌阵。是夜,营长金振中率领加强营全体勇士,荷枪实弹,每人配备大刀一把,夜袭龙王庙和平汉铁路桥。其时,天地漆黑,细雨霏霏,日军戒备不严。加强营战士悄然接近敌军,突然发起进攻。枪声暴起,大刀飞舞,勇士们如同猛虎下山,扑进敌阵,白刃搏击。日军猝不及防,死伤一片,残敌从梦中惊醒,仓促应战,负隅顽抗。经过两个多小时的白刃战,盘踞桥头和龙王庙的日军被全部歼灭。此即震惊中外的“卢沟桥事变”。
卢沟桥事变刚一爆发,中共中央率先向全国发出通电,大声疾呼:“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只有全民族实行抗战,才是我们的出路。”号召:“全中国同胞,政府与军队,团结起来,筑成民族统一战线的坚固长城,抵抗日寇的侵略。”中共中央的通电符合中华民族的利益,代表了全国人民的心愿。
紧接着,中共中央召开全体机关工作人员会议,毛泽东到会讲话,号召“每一个共产党员和抗日的革命者,应该沉着冷静地完成一切必要的准备,随时出动到抗日前线。”并致电蒋介石:“红军主力已做好抗战准备,可随时出动,奔赴抗日前线。”随后,延安各界数万军民举行声势浩大的集会,中共中央负责人全体出席。演讲者言辞激昂,听众无不摩拳擦掌,热血沸腾,皆愿奔赴抗日战场,与日寇决一死战。同日,中共中央派遣周恩来前往庐山,就国共合作、团结抗日等问题,再次与蒋介石展开谈判。
搏击潮头指方向,万众响应起狂飙。共产党人的积极主张,一扫国内沉闷的政治空气,各党派、各阶级、各军队、各团体群起响应,抗日热情空前高涨,中华大地一片沸腾。
在全民要求抗战怒涛的冲击下,蒋介石被迫做出表态。7月17日,他在庐山发表谈话,宣布:“和平未到根本绝望时期,绝不放弃和平;牺牲未到最后关头,绝不轻言牺牲。”“我们希望和平而不求苟安,准备应战而决不求战。”“如果战端一开,就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有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
蒋介石的内心是矛盾的,他既想抵抗侵略,又想妥协退让。在空前严重的民族灾难面前,他感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机,又不愿放弃对日媾和的幻想,仍然希望把卢沟桥事变限制在“地方事件”的范围内。他向宋哲元、秦德纯等人发出了“不屈服、不扩大;不求战、必抗战”的指示,又发布了“宛平城应固守勿退;卢沟桥、长辛店万不可失”的命令。
此时,日本方面因进攻受挫,便玩弄阴谋诡计,提出了“现地谈判”的花招。日本驻华北军司令官香月清司一面派出代表与宋哲元谈判,一面加紧调兵遣将。在蒋介石错误方针的指导下,宋哲元与日方代表谈了十多天,签订了地方停战协议。“现地谈判”使日军赢得了增兵华北的时间,但却蒙蔽了北平当局的视线,迟缓了二十九军布兵迎战的准备,给随之而来的平津抗战带来了极大的危害。
和蒋介石的优柔寡断、心存幻想相比,毛泽东洞悉玄机、英明果断,显示出了领袖群伦的雄才大略。7月23日,毛泽东在延安发表了《反对日本进攻的方针、办法和前途》一文,旗帜鲜明地提出了面对日本的进攻,存在着两种不同的方针、两套不同的办法和两个不同的前途。一种是坚决抗战的方针,一种是妥协退让的方针。我们要坚持抗战的方针,就必须实行全国军队和人民的总动员,改革政治机构,筑成民族统一战线的坚固长城。否则,中国就会成为日本的殖民地,人民就会成为牛马奴隶。毛泽东认为,日本帝国主义的狼子野心是要灭亡中国;亡国灭种之祸,已迫在眉睫,任何企求妥协、苟安的幻想,都将会遗患无穷。
事实的发展完全证实了毛泽东的判断。7月25日,日军调集了六万兵力,完成了对平津作战的军事部署。日军司令香月清司立即撕毁“现地谈判”协议,向宋哲元发出最后通牒,要求第二十九军第三十七师从卢沟桥、八宝山、宛平撤至长辛店一带。同时,日军有意制造纠纷,猛攻廊坊,切断了平津间的交通。另一路日军自丰台出发,经广安门强行进入北平城。日本的侵华战争全面爆发;也同时拉开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帷幕。
日军大举进攻的消息报到庐山,蒋介石感到和平解决已经没有希望,被迫走上了抗战的道路。蒋介石具有明显的双重性格,他既要保存中央军,又要削弱地方实力派。他一面致电保定行营主任徐永昌,仍认为“日方似有和平之望”;致函何应钦,鼓吹“此时以努力忍耐为宜,以小屈求大伸”。另一方面,他连续电令宋哲元,要其“巩固北平城防,立即备战,切勿疏失”;“要严令各部,加深壕沟,固守勿退。中央军必星夜兼程,全力增援”。他又通令增援部队的“各军长、师长,凡到达目的地,应星夜赶筑强固野战工事。如有贻误战机者,即以纵敌违命论罪”。他还致电绥远省主席傅作义、察哈尔省主席刘汝明,从察、绥方面向日军之侧背出击,以支援平津战场。蒋介石的部署虽然晚了一步,但毕竟是在奋起抗战的道路上迈出了可喜的一步。27日,宋哲元拒绝了日方的最后通牒,通电全国,表示要“为自卫守土,克尽职责”。
从表面上看,蒋介石确实在调兵遣将,但由于长期以来形成的中央军与地方实力派之间的矛盾,各地方军队只顾自扫门前雪,精于隔山观虎斗,致使部队进展迟缓,缺乏周密、全面的作战部署。宋哲元虽然表态要抗战,但对蒋介石依然心存芥蒂,竭力谋求在冲突中保存实力,故在军事上疏于防范。
28日凌晨,日军对北平近郊实施总攻击。当是时,第二十九军计有五个师,约十万之众,分别集结于张家口、天津、北平以及南苑、北苑和西苑等地,处于消极防御状态。日军出动一万多兵力,在一百多门大炮和装甲车、四十余架飞机的掩护下,分别向南苑、北苑、西苑大举进攻。二十九军仓促应战,在各自的驻地殊死拼搏。其中,南苑是日军进攻的重点;驻守南苑的三十七师全体官兵同仇敌忾,奋勇还击。日军以重炮猛烈轰击,飞机轮番俯冲投弹,中国守军的阵地变成了一片火海。弹片漫天呼啸,大地飞沙走石,枪声响彻云霄,血肉化作忠魂。经过五个多小时的激战,中国守军死伤惨重,副军长佟麟阁、一三二师师长赵登禹壮烈牺牲。南苑、北苑、西苑阵地相继失守。宋哲元见大势已去,便命令部队向永定河右岸退却。是夜,宋哲元率部撤出北平,日军长驱直入,北平沦陷。次日,三十八师在副师长李文田的率领下,攻击天津火车站、海光寺等处,遭到日军飞机的猛烈轰炸,伤亡极大,遂奉命撤退,天津失守。十万大军败给了一万日军,其个中原委发人深省。后人有诗议之曰:
正惊叹血满卢沟,转眼间平津失守。宋哲元贻误战机,蒋介石难辞其咎。
日寇步步紧逼,国土天天沦丧。万众振臂怒吼,舆论齐声谴责。宋哲元电呈蒋介石,表示“身受国家重任,终不能达到任务,实有亏于职责,请予以处分。”蒋介石亦自知难辞其咎,当即复电慰勉,并在与新闻记者的谈话中表示:“所有平津军事失败问题,愿由余一身承担责任。”次日,蒋介石发表《告抗战全体将士书》,称:“现在既然和平绝望,只有抗战到底。”他号召道:“将士们,现在时机到了,我们要大家齐心,努力杀贼,有进无退,来驱逐万恶的日寇,复兴我们的民族。”接着,他连续致电刘汝明、傅作义、汤恩伯、阎锡山、徐永昌等,紧急部署平绥、平汉、津浦线防务,随时迎击日军进犯。
是夜,中共代表周恩来进见蒋介石,盛赞其坚决抗战之决心,又建议其尽快释放爱国民主人士。蒋介石绕室彷徨,扪心反思,终于良心发现,接受了周恩来的建议,命令江苏高等法院将爱国七君子“停止羁押,具保释放”。
7月31日,江苏高等法院秉承蒋介石的旨意,对沈钧儒等人发出《裁定书》,称:“被告因家庭困难,裁定停止羁押,具保释放。”消息传开,成千上万的爱国民众、大中学生、新闻记者、社会贤达涌上苏州街头,云集于高等法院门外,隆重迎接七君子光荣出狱。下午五时,当七君子步出法院大门时,人群顿时一片欢腾,齐声高呼口号:“爱国无罪、抗日有理”;“欢迎七君子光荣出狱”。霎那间,军乐高奏,爆竹轰鸣,欢呼声、口号声,伴随着抗日救亡的歌曲声,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在响彻云霄的欢庆声中,七名女大学生向爱国领袖献上鲜花,表示崇高敬意。沈钧儒热泪盈眶,神情激动,代表七君子向各报记者发表感言:“钧儒等今天步出狱门,见抗敌之呼声已普及于全国,心中万分愉快。我们当不变初旨,誓为国家民族之解放奋斗不息。”次日,七君子从苏州回到上海,当即举行新闻发布会,向中外记者郑重宣布:“我等惟有准备牺牲一切,重新投入抗日救国之洪流,在民族解放战争中,尽一份绵薄之力。”何以见得,有诗为证。诗曰:
民族大义在心间,蒙冤不忘救国难。出狱立誓再奋斗,越是艰险越向前。
八月上旬,国民政府在南京召开最高国防军事会议,商讨抗战大计。中共中央派遣周恩来、朱德、叶剑英出席。会议改组了最高统帅部,推举蒋介石为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何应钦为参谋总长。会议讨论并制订了持久消耗的对日作战方针,决定采取“纵深配备、重点固守”的战略,即以保守大城市和战略要点为主要目标的阵地防御战。会议将全国划分为五个战区,调整了军事部署:第一战区辖平汉、津浦两路北段地区,由蒋介石兼任司令长官;第二战区辖山西、察哈尔、绥远,由阎锡山任司令长官;第三战区辖江苏、浙江,由冯玉祥任司令长官;第四战区辖福建、广东、广西,由何应钦任司令长官;第五战区辖山东、河南,由李宗仁任司令长官。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根据国防会议制定的战略方针和军事部署,调集大量兵力,从华北到华东、华中,形成了正面战场的防御体系。
会议期间,周恩来与蒋介石就两党间悬而未决的问题不断交涉,反复重申中共愿与国民党合作抗战的真诚愿望。蒋介石允诺合作,但对周恩来提出的许多具体问题则不置可否。周恩来建议制定一个共同纲领、确立一个组织形式,作为双方合作之准则。蒋介石对此没有异议,希望起草方案后再谈。周恩来立即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中国共产党为公布国共合作宣言》,请国民党新闻机构公开发表。随后,蒋介石针对中共的宣言,发表谈话称:“对于国内任何派别,只要诚意救国,愿在国民革命抗敌御侮旗帜之下,共同奋斗者,政府无不开诚接纳,使其集中于本党领导之下,而一致努力。”
国难当头,大战在即。蒋介石仍然念念不忘把共产党置于国民党领导之下,把双方的合作说成是政府“开诚接纳”共产党。尽管如此,蒋介石终于承认了共产党的合法地位,国共两党新的合作正式开始。然而,由于新的合作没有一个共同的纲领,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组织形式,因而对蒋介石和国民党没有任何约束力;致使两党貌合神离,执行了不同的抗战路线,在后来的岁月中多次出现分歧和摩擦。蒋介石并未从根本上放弃**立场,只是在抗日救亡大潮的冲击下,与共产党人实行了一段表面上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