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八回新四军皖南遭袭周恩来奋笔题词(下)
两党高层交涉期间,双方的火线冲突激烈异常。国民党军队仗着兵力雄厚,炮火猛烈,攻势强劲。新四军兵力单薄,虽经全力拼杀,处处被动。激战七昼夜后,新四军弹尽粮绝,死伤惨重,濒临绝境。
为保全剩余部队,叶挺致电上官云相,指责其背信弃义,表示愿往其总部协商。然而,当叶挺赶到上官云相的指挥部交涉时,却被强行扣押,关进监狱。
与此同时,项英下令新四军残部分散突围。政治部主任袁国平在突围中阵亡;黄星火、傅秋涛率二千余人突围成功;其余大部壮烈牺牲,一部分失散或因伤被俘。
军部的人员在突围中被打散,项英身边仅剩下副参谋长周子昆、副官刘厚聪;三人互相掩护、边打边撤。黄昏时分,转移到附近一个石洞内隐蔽下来。石洞很小,仅可容身;三人席地而坐,早已极度疲惫。刘厚聪沮丧地道:“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周子昆纠正道:“不对,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先休息一夜,明天再设法突围。再说,实在突不出去,还可以与敌人拼死一战。死,也是一条路嘛。”项英沉痛地道:“死,很容易。不过,我不想死在这里。此次失败,全是我优柔寡断造成的。我对不起党,对不起毛主席,对不起战死的弟兄们。我有罪啊!我想回到延安去,接受党中央、中央军委的审判,即使撤职、坐牢、枪毙,我都毫无怨言。”言讫,忍不住泪流满面,失声痛哭。周子昆亦潸然泪下,劝慰道:“项书记,别过分自责。我们还有突出去的希望,我们还可以东山再起。”刘厚聪也劝道:“睡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说罢,早累得前仰后合,倒头便睡。项英和周子昆亦和衣而卧,相继睡去。
次日拂晓,国民党军开始搜山,一股敌军逐渐接近山洞。刘厚聪被惊醒,爬起身来,向洞外张望一番,又回过头来,望着熟睡中的项英和周子昆,突然目露凶光、陡起杀心。他匆忙掏出驳壳枪,迅速推弹上膛,朝着项英、周子昆疯狂扫射。枪声引来了搜山的敌人,刘厚聪扔掉手枪,爬出洞外,向迎面而来的敌人举手投降;当了可耻的叛徒。此即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
皖南事变发生后,中共中央审时度势,确定了“政治上取全国攻势,军事上取守势”的方针,指示八路军和新四军提高警惕,做好自卫的充分准备,彻底粉碎国民党顽固派发动的第二次**高潮。
1月17日,蒋介石发布命令,宣布新四军为“叛军”,取消新四军番号;将军长叶挺革职,交军事法庭审判。
是夜,周恩来闻讯,立即驱车赶到国民党谈判代表张冲的住处,就皖南事变向张冲提出强烈抗议,并打电话怒斥何应钦道:“你们的行为,使亲者痛,仇者快。你们做了日寇想做而做不到的事。你何应钦是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子夜时分,周恩来返回红岩村,得知《新华日报》关于揭露皖南事变真相的报道被国民党当局扣发。周恩来大怒,当即奋笔大书道:“为江南死国难者致哀。”写罢,依然怒不可遏,复挥毫题词一首,曰:
千古奇冤,江南一叶;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次日,重庆《新华日报》刊登了周恩来的题词,向全国人民和世界正义舆论控诉了国民党蓄意**、挑起内战的罪恶行径。周恩来和南方局全体工作人员亲自上街散发报纸,又通过召开座谈会、个别谈话、散发传单等方式,公布皖南事变的真相,揭露国民党顽固派的**真面目。同日,在延安,毛泽东以中共中央发言人的身份发表谈话,痛斥蒋介石1月17日的反动命令,声讨国民党摧残抗日势力、破坏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罪行;呼吁一切爱国军民同胞、全世界同情中华民族解放事业的公正人士,“与我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反对少数亲日分子及民族败类,打破他们的内战外和、投降卖国的无耻阴谋”。
1月20日,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发布命令,重建新四军军部,任命陈毅为新四军代理军长,张云逸为副军长,刘少奇为政治委员,赖传珠为参谋长,邓子恢为政治部主任。同时,成立以刘少奇为书记的华中局,加强华中地区及新四军的领导工作。随后,新四军军部在苏北盐城成立,整编全军为七个师,又七个独立旅,共九万多人,继续在大江南北坚持敌后抗日战争。
同日,中央军委总政治部也发出指示,要求各抗日根据地立即掀起反对分裂的政治运动,以提高团结抗日、反对投降的情绪,要敢于坚决斗争,不惜彻底决裂。同时,要求重庆、桂林、西安、洛阳办事处,立即做好对付蒋介石突然袭击的准备,并拟准备撤回各办事处。
次日,毛泽东对新华社记者发表谈话,称:“此次皖南事变,顽固派蓄谋已久。目前的发展,不过是全国性**事件之开端。目前全国人民的紧急任务在于,以最大的警惕性,注意事变的发展,准备着对付任何黑暗的**局面。”在谈话中,毛泽东代表中共中央,向国民党当局提出了十二条严正要求:“一、悬崖勒马,停止挑衅;二、取消1月17日的反动命令,并承认错误;三、惩办皖南事变的祸首何应钦、顾祝同、上官云相三人;四、恢复叶挺的自由,继续担任新四军军长;五、交还皖南新四军的被俘人员和枪支;六、抚恤皖南新四军全部伤亡将士;七、撤退华中的‘剿共’部队;八、平毁西北的军事封锁线;九、释放全国一切被捕的爱国政治犯;十、废止****、实行民主改革;十一、实行三民主义,服从《总理遗嘱》;十二、逮捕各亲日派首领,交付国法审判。”毛泽东强调指出:“国民党当局如能实行以上十二条,则事态自然平复。我们共产党和全国人民将一如既往,维护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之团结。”毛泽东的谈话发表后,周恩来立即行动,将十二条当面交给国民党谈判代表,责成其尽快转交蒋介石。
共产党的正义斗争和自卫立场,在国内外引起了极为强烈的反响,得到了广大人民、民主党派和国际进步舆论的同情与支持。国民党内的爱国人士宋庆龄、何香凝、柳亚子、彭泽民等在香港发起了抗议运动,并致书蒋介石,要求当局“慎守总理遗嘱,力行吾党宗旨,撤销剿共部署,解决联共方案,发展各种抗日实力,保障各种抗日党派”。上海各界民众团体致电国共两党领袖,称:“新四军自成立以来,转战大江南北,其卫国卫民之功绩,中外各报迭有记载,事实俱在,均可复查;纵有误会,亦不难以政治手段解决,何至兵刃相见,而贻同室操戈之讥。”海外侨胞也纷纷发表宣言、通电,对国内抗战形势甚为关切,反对国民党制造摩擦,实行**的政策。在国际上,苏联政府发表措辞严厉的声明,斥责了蒋介石**反人民的行为。英、美两国为了减轻法西斯国家对它们的压力,也反对蒋介石的分裂行为,希望中国的“统一战线能够继续保持”。
蒋介石在国内外一片谴责声中,骑虎难下,无法收场,被迫转过身来谋求与共产党妥协。1月27日,蒋介石发表讲话,称:“皖南事变完全是我们整饬军队的问题,并无其他丝毫政治或任何党派性质夹杂其中。”企图以此缩小范围,平息事态。然而,他的这种态度进一步激化了矛盾,使国民党陷入更大的尴尬之中。
其时,国民党当局正在积极筹备第二届国民参政会;蒋介石为了欺骗舆论,装饰门面,掩盖其破坏统一战线、分裂国共合作的真实面目,减轻国内外对他的指责,派遣其手下张冲、王世杰等人反复劝说中共参政员出席。
对于蒋介石的这一阴谋,共产党人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斗争。2月5日,国民参政会公布了参政员名单,中共方面的参政员仍然是毛泽东、王明、博古、林伯渠、吴玉章、董必武、邓颖超七人。中共方面是否参加这次会议,无疑成了国共关系现状的温度计。由于皖南事变的发生,各民主党派希望通过参政会缓和矛盾,纷纷表示“此次会议,中共代表乃必不可少之人选”。美国总统罗斯福的私人代表居里也表示:“我将留在重庆,专等观光国民参政会。”因此,参政会上有无中共代表的身影,便成了极为敏感的问题。蒋介石如坐针毡,又动员各民主党派的领袖,千方百计地劝说周恩来,务必请中共方面按时出席会议。
2月10日,周恩来同黄炎培、沈钧儒、邹韬奋、章伯钊、左舜生、张澜、张君劢等会面,向他们解释了中共不能无条件的参加会议,请各民主党派领袖予以谅解。沈钧儒等建议中共可以向大会提出参加的具体条件,周恩来当即予以采纳。18日,周恩来奉中共中央之命,将毛泽东等七位参政员出席的条件,以公函的形式递交给会议秘书长王世杰,并严正声明:“在中共所提之十二条办法未得到政府答复之前,中共参政员碍难出席。”王世杰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忙报告蒋介石;又派张冲赶到红岩村,向周恩来苦苦哀求。周恩来不为所动,予以严词拒绝。
3月1日,国民党当局无视中共的正当要求,悍然召开第二届国民参政会。共产党参政员全部拒绝出席,给了蒋介石当头一棒。救国会领袖邹韬奋因不满国民党的专制统治,愤然辞去参政员职务,离开重庆,出走香港。蒋介石感到空前孤立,自知理亏词穷,被迫在大会上保证:“以后决无剿共的军事。”至此,国民党发动的第二次**高潮被击退。
再说叶挺被扣押后,在蒋介石的授意下,顾祝同、陈诚等国民党官员纷纷出动,诱劝叶挺改变立场,企图借叶挺之口,将皖南事变的责任推卸给共产党;均遭到叶挺的拒绝。蒋介石终于按捺不住,亲自出面劝降,以高官厚禄、金钱美女相引诱。叶挺丝毫不为所动,明确告诉蒋介石:“你可以开军事法庭审判我,也可以下令枪毙我。但我绝不会改变初衷,更不会背弃信仰。”蒋介石碰了一鼻子灰,下令将叶挺关进监狱。不久,叶挺在狱中写下了著名的《囚歌》,以表明自己坚贞不屈的志向。其歌曰:
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为狗爬走的洞敞开着。一个声音高叫着:“爬出来呵,给你自由!”我渴望着自由,但也深知道:人的躯体哪能由狗洞爬出!我只能期待着那一天,地下的烈火冲腾而起,把这座活棺材和我一齐烧掉。我应该在烈火和热血中得到永生。
叶挺的《囚歌》经其夫人从狱中带出,迅速在社会各界传开,成为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名篇。人们在传颂《囚歌》、钦佩叶挺的同时,无疑是对蒋介石的一记响亮的耳光。
皖南事变是一出悲剧。蒋介石背信弃义,利用其最高统帅的地位,布置陷阱,企图消除异己。从军事上看,蒋介石确实取得了一定的“胜利”;但在政治上却输得精光。从政治声誉上看,皖南事变所带来的后果,使蒋介石和国民党威信扫地,失去民心;而毛泽东和共产党的声望则如日中天,光耀神州。这才是: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民心勿违,良心勿亏。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