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八回傅作义顺时应变毛泽东预敲警钟（下）

    恰在此时，白崇禧发表通电，称：“默察近日民心离散，士气消沉，遂使军事失利，主力兵团损失殆尽。倘无喘息、整补之机会，则无论如何牺牲，亦无救于全局之崩溃。言念及此，忧心如焚。故敢不避斧钺，披肝沥胆，上渎钧听，并陈拙见：一、请美、英、苏出面调处，斡旋和平；二、由民意机关呼吁和平，恢复谈判；三、停止军事行动，争取时间。”紧接着，湖南省政府主席程潜致电蒋介石，倡议与中共和谈，并要求蒋介石尽快下野。蒋介石收到这两份电报，怒火中烧，认为是李宗仁在背后捣鬼，利用实力，逼他下野。

    军事节节败退，经济全面崩溃，美援彻底断绝，党内有人逼宫，使蒋介石如同掉进冰窖，顿感寒彻骨髓。他预感到末日来临，匆忙安排后事，让儿子蒋经国赶回老家奉化部署通讯网和警卫网；任命汤恩伯为京沪杭警备司令，把重庆、广州、福建、台湾的军政长官全部换成自己的亲信；下令将中央银行库存的黄金、白银、外汇及三亿七千万美元分批偷运到台湾。

    12月25日，中共中央通过新华社宣布了国民党反动派第一批战犯名单，蒋介石名列榜首，成了十恶不赦的头号战犯。

    次日，白崇禧再电蒋介石，称：“当今局势，战既不易，和亦困难。顾念时间迫促，稍纵即逝；应迅速将谋和诚意转告友邦，公之国人，使外力支援和平，民众拥护和平。总之，无论和战，必须速决。”同日，河南省政府主席张轸亦致电蒋介石，迫其趁早决断，尽快隐退。一时间，要求蒋介石下野，迅速进行和谈的声浪越来越高。蒋介石怒不可遏，向左右亲信乱发脾气：“这是明目张胆的逼宫，是抢班夺权。”“我不是被共产党打败的，而是被国民党打败的。共产党只要我的命，而国民党中的某些人，既要我的钱，又要我的命。”“忘恩负义之徒，吃里扒外之徒，比共产党还可恶。”他虽然怒火满腔，但却无法改变国民党内尔虞我诈、互相拆台的积弊，不得不表示愿意下野，同意和谈。

    1949年元旦，蒋介石公开发表《停战求和文告》，称：“三年以来，政治商谈之目的，固在于和平；即动员戡乱之目的，亦在于和平。但是今日时局为和为战，人民为福为祸，其关键不在于政府，亦不在于全国同胞。须知此问题的决定完全在共产党。国家能否转危为安，人民能否转祸为福，乃在于共产党一转念之间。”可见，他虽然口头求和，但内心毫无诚意。在文告的最后，他隐隐约约的表示了隐退之意：“中正毕生革命，早置生死于度外，只望和平能早日实现，则个人进退出处，绝不萦怀，而一惟国民公意是从。”

    南京上演的“求和”闹剧，蒙蔽了一些人的视线，国内不少资产阶级上层人物群起响应，希望共产党把解放战争“立即停下来”，反对“除恶务尽”。是将革命进行到底？还是使革命半途而废？对此，共产党人迅速做出了明确回答。

    同日，毛泽东通过新华社发表新年献词——《将革命进行到底》。毛泽东毫不含糊地指出：“必须用革命的方法，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消灭一切反动势力，毫不动摇地坚持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封建主义，打倒官僚资本主义，在全国范围内建立无产阶级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主体的人民民主**的共和国。”“如果要使革命半途而废，那就是违背人民的意志，接受外国侵略者和中国反动派的意志，使国民党赢得养好创伤的机会，然后在一个早上猛扑过来，将革命扼死，使全国回到黑暗世界。”毛泽东在文中引用了“农夫和蛇”的希腊寓言，告诫全国各界人士不要怜悯那些“像毒蛇一样的恶人”；“况且，盘踞在大部分中国土地上的大蛇和小蛇，黑蛇和白蛇，露出毒牙的蛇和化成美女的蛇，虽然它们已经感觉到冬天的威胁，但是还没有冻僵呢！”

    1月14日，毛泽东又发表《关于时局的声明》，提出了和平谈判的八项条件，称：“虽然中国人民解放军具有充足的力量和充足的理由，确有把握在不久的时间内，全部消灭国民党反动政府的残余力量。但是，为了迅速结束战争，实现真正的和平，减少人民的痛苦，中国共产党愿意和南京国民党反动政府及其地方政府和军事集团，在下列条件基础上进行和平谈判。一、惩办战争罪犯；二、废除伪宪法；三、废除伪法院；四、依据民主原则改编一切反动军队；五、没收官僚资本；六、改革土地制度；七、废除卖国条约；八、召开没有反动分子参加的政治协商会议，成立民主联合政府，接收南京国民党反动政府及其所属各级政府的一切权力。中国共产党认为，上述各项条件反映了全国人民的公意，只有在上述各项条件之下所建立的和平，才是真正的和平。”

    毛泽东的新年献词和时局声明，犹如两把降魔利剑，高悬于国民党的头上。南京城内一片混乱，各派系之间吵闹不休。达官显贵纷纷寻找退路，将财产、家眷转往香港、台湾，或者美国。

    与此同时，北平城内的大小军官彻底绝望，不愿再做无谓的牺牲。傅作义痛下决心，第三次派邓宝珊等出城谈判。1月16日，双方签署了《北平和平解放初步协议》。随后数日，国民党华北剿匪总部率三十多万人马陆续开出城外，接受人民解放军的改编。千年古都和平解放，文化名城获得新生。文物古迹毫发无损，全城居民免遭战火。

    傅作义起义的消息通过电波传到南京，各方反应非常平淡。蒋介石不再发怒，也没有吐血；而是匆忙收拾行装，准备离开南京。1月21日上午，蒋介石在其黄浦路官邸召集党政军高级官员会议。蒋介石发表讲话，认为政治、军事、财政、外交均处在困境。接着，他在无可奈何的心情下宣布隐退：“我有意息兵言和，无奈中共一意孤行到底。在目前情况下，我个人非隐退不可，让德邻兄依法执行总统职权，与中共进行和谈。我于五年之内绝不干预政治，但愿从旁协助。希望各位同志以后合力支持德邻兄，挽救党国危机。”蒋介石的讲话声音低沉，掩不住内心的无限悲伤。会场上一片悲凄，有人黯然流泪，有人失声痛哭，有人长吁短叹，更有死硬分子大喊大叫：“总裁不应退休，应继续领导我们，和共产党作战到底。”蒋介石哭丧着脸，阴森森地道：“事实已不可能，我已作此决定了。”忽又大肆咆哮道：“我不想隐退。可是，国民党中的某些人在逼着我隐退。”言讫，从口袋里掏出一纸文稿，交给李宗仁，道：“我今天就离开南京，你立刻就职视事。这是我替你拟好的文告，你签个字吧。”李宗仁签字后，蒋介石收回文稿，装入口袋。转身离开会场，在陈诚、蒋经国等人的陪同下离开南京，飞往杭州。次日，蒋介石一行返回浙江奉化溪口镇。李宗仁在南京宣布就任代总统。

    1949年2月3日，上午十时，在北京永定门，人民解放军举行了声势浩大的入城式。前面是指挥车，参谋长刘亚楼身披红色绶带，手持金黄色指挥杖，担任入城式总指挥。他站在一辆敞篷吉普车上，领先开道，率队入城。接着是林彪、罗荣桓、聂荣臻各乘一辆敞篷吉普车，相继进城。随后，是一支由二百人组成的军乐队，演奏着《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踏着整齐的节拍，阔步前进。接下来，便是步兵方队，骑兵方队，炮兵方队，摩托兵方队，依次而行。各方队军容整齐，步伐矫健；战马腾跃，车轮滚滚；气势雄壮，威武豪迈。街道两旁，各界群众摩肩接踵，夹道欢迎；欢歌笑语，响彻云霄；鞭炮轰鸣，锣鼓喧天。“庆祝北平和平解放”；“热烈欢迎人民解放军”的红绿标语贴满墙头，男女老少个个喜笑颜开。北平成了一座欢乐的海洋，沸腾的都会。

    中午，林彪、罗荣桓、聂荣臻在北平饭店宴请傅作义。宾主共同举杯，庆祝北平和平解放。聂荣臻祝酒道：“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傅作义答谢道：“庆幸干戈化玉帛，千年古都免战火。”宾主推心置腹，谈笑轻松自如。数杯过后，酒意微醺。傅作义忽发疑问：“林彪将军，你岁数比我小，经历也不如我，为什么是你胜利，而不是我胜利？”林彪直爽地道：“傅将军，战争的胜负不是取决于哪个人，重要的是人心向背。华北这场战争，即使不由我指挥，国民党军队也是注定要失败的。”傅作义感慨地道：“信矣。共产党深得民心，团结一致，必能夺得天下。蒋介石任人唯亲，腐败无能，国民党之败完全是咎由自取。”聂荣臻道：“其实，此役的真正指挥者是毛主席，我们只是按照毛主席的部署行动。”罗荣桓补充道：“国共两党博弈，蒋介石充其量只是个棋手，而毛主席则是棋圣。我们几个人都只是棋子而已。”傅作义道：“毛主席是真龙天子，自然天下归心。这是天命。”罗荣桓笑道：“我们共产党人不信天命，而是按照人民的意愿办事，按照军事科学规律指挥战争，讲究文韬武略。”傅作义赞叹道：“对，对。毛主席的文韬武略冠绝古今，用兵如神。”

    平津战役，历时六十四天，共歼灭和改编国民党军队五十二万余人，除归绥、太原、新乡等几个孤立据点外，解放了华北全境。

    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后，国民党军队的主力基本上被消灭。夺取全国胜利和制定胜利后的各项方针政策已迫在眉睫。为此，1949年3月5日，中共中央在西柏坡召开七届二中全会。毛泽东在会上作了报告和总结，他不失时机的提出了党的工作重心由乡村转移到城市的问题，号召全党和军队“必须用极大的努力去学会管理城市和建设城市”。他强调道：“在城市斗争中，必须全心全意地依靠工人阶级，团结其他劳动群众，争取知识分子，争取尽可能多的能够同共产党合作的民族资产阶级分子及其代表人物，以便向帝国主义、国民党、官僚资产阶级作坚决的斗争。城市中的其他工作，都必须围绕着生产建设这个中心工作，并为这个中心工作服务。”他详细分析了建立社会主义国营经济、外交政策、召开新的政协会议、成立民主联合政府等项政策。

    在报告中，毛泽东未雨绸缪，立足于防范，向全党敲响了警钟：“因为胜利，人民感谢我们，资产阶级也会出来捧场。敌人的武力是不能征服我们的，这点已经得到证明。资产阶级的捧场可能征服我们队伍中的意志薄弱者。可能有这样一些共产党人，他们是不曾被拿枪的敌人征服过的，他们在这些敌人面前不愧英雄的称号；但是经不起人们用糖衣裹着的炮弹的攻击，他们在糖弹面前要打败仗。我们必须预防这种情况。夺取全国胜利，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如果这一步也值得骄傲，那是比较渺小的，更值得骄傲的还在后头。”“务必使同志们继续地保持谦虚、谨慎、不骄、不燥的作风，务必使同志们继续地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毛泽东的警示可谓深谋远虑，语重心长，穿越千古，参透兴亡。何以见得，有诗为证。诗曰：

    新旧交替转折点，预敲警钟有远见。两个务必要牢记，糖衣炮弹宜防范。自古误国因贪腐，骄奢淫逸守业难。功成名就勿骄傲，万里长征路尚远。

    毛泽东的讲话得到了全体与会代表的衷心拥护。会后，中共中央各机关分头准备离开西柏坡，进驻北平。毛泽东异常兴奋，向左右道：“我们就要进北平了。我们进北平，可不是李自成进北平，他进了北平就变了。我们共产党人进北平，是要继续革命，建设社会主义，直到实现共产主义。”

    3月23日，中共中央启程，毛泽东兴高采烈地告别房东，健步走到村口。周恩来紧随其后，笑问道：“主席，今天健步如飞，精神焕发呀。”毛泽东笑道：“今天是进京‘赶考’嘛。进京‘赶考’去，精神不好怎么行呀？”周恩来笑道：“我们应该都能考试及格，不要退回来。”毛泽东登上吉普车，神色庄重地道：“退回来就失败了。我们决不当李自成，我们都希望考个好成绩。”周恩来也登上汽车，发令道：“出发。”由二十多辆吉普、卡车组成的车队随即开动，向着北平进发。三日后，中共中央和解放军总部抵达北平郊外的香山，毛泽东住进香山的双清别墅，立即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之中。这才是：运筹帷幄西柏坡，警钟长鸣进北平。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