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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爱得执着,容易事与愿违 心里有恨,自然伺机报复(下)
    广播室内。晚饭后。

    配电盘上的负载灯泡,随着输出电压的变化,不停地闪烁着时强时弱的亮光。田戈关掉扩音机上的监听喇叭,看着那一闪一亮的负载指示灯,跟着唱机发出的微弱声音小声唱着《老房东查铺》:

    看战士睡得正香甜

    想笑又怕笑出声

    战士们千里来野营

    爬过了多少山哪

    越过了多少水啊

    白天练走又练打

    梦里还在喊杀声

    梦里还在喊杀声

    举起红灯四处瞧

    越看心里越高兴

    此时,田戈听见了敲门声,赶紧停住歌唱,走过去开门。开门一看,军务股的保密员木良才拿着脸盆站在门边,于是微笑着说:“保密员好!找我有事?”

    “我的脸盆有道小裂缝,本来想找杨得贵帮忙焊一下,没想到他不在,只好麻烦你一下,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你先到屋里坐,这张唱片快放完了,一放完我就给你焊。”

    木良才走进屋里,在田戈平时坐的椅子上坐下来,看着那一闪一亮的负载指示灯说:“这灯泡老是这样闪,不会闪坏?”

    “不会,这是声频电压,不高。”田戈叫了句“保密员”,接着说:“你把脸盆放在桌子上,我就在那儿焊。”

    木良才放下脸盆,退到田戈的床边坐了下来。

    田戈拉开右边的抽屉里,依次拿出电烙铁、电烙铁架等用具,先把电烙铁的前端放电烙铁架上,接着把插头插进放在桌子上的配电盒的插座里。

    田戈突然听见唱片的空转声,赶紧走到电唱机旁抬起拾音臂放在支架上,把控制器扭在“0”的位置,合上机盖,接着关掉扩音机的电源,把那块黄色的绸子搭在所有设备上。

    田戈走到桌子旁边,把手背放在电烙铁的前端上面约一公分的位置,试了一下热度,接着拿起钢锯片开始在脸盆的裂缝处除锈。

    木良才叫了句“小田”,接着说:“这一阵子,我几乎很少看到你,篮球场上也看不到你的影子,你在忙啥子?”

    “我一直在制作配合批林批孔教育的幻灯片,忙得不亦乐乎。不怕你笑话,有好几次到饭堂打饭,我都是去了以后才想起来忘了带碗。”

    “哦,制作完了没得?”

    “今天上午才制作完。”田戈用钢锯片掘了一点焊锡膏,涂在除了锈的裂缝两边,接着用电烙铁的焊头在焊锡盒里沾了一点焊锡,而后把电烙铁的焊头放在裂缝上,只见脸盆不停地冒着缕缕黑烟,发出“哧哧”的响声。

    田戈把电烙铁放在电烙铁架上,拔掉电源插头,往刚才所焊之处连着吹了两口气。“好啦!如果有问题,你再来找我。”

    木良才说了句“谢谢”,犹豫了一下。“有一个有关你的事,不知道你晓不晓得?”

    “啥事?”

    “老兵复员快开始了。”

    田戈故作镇静:“听你的话音,是不是团里让我复员?!”

    “你得保证不跟任何人说,我才能告诉你。”

    “你放心,我向毛主席保证,绝对不不跟任何人说。”

    “我在今年老兵复员的花名册上,看到了你的名字。”木良才停顿了一下,“我之所以要告诉你这个消息,主要是想让你的思想上有所准备,有啥子想法,可以在适当的时候找领导反映。你晓得我的意思了吧?!”

    “谢谢!我知道了。”

    “那我就走了,谢谢你!”

    “不必客气。”

    田戈把木良才送到门外,微笑着说:“你慢走!”

    木良才点着头说:“谢谢你!你进屋吧。”

    田戈走到床边,坐在床上看着配电盘上的电灯在心里说:“组长肯定知道我要复员的事情!不然的话,这几天到下面放电影,他不会一直把我留在家里。”他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接着在心里说:“手刚被炸坏那一段时间,我不仅多次想过复员的事,而且连复员回去干啥工作合适都想了。可是,当复员的问题真的摆在面前时,我还真的有点舍不得离开部队了。事到如今,我该怎么办呢……”

    团部澡堂外屋:刘家兵的住房内。

    董正友的话音刚落,屋里的人全都笑了起来。

    魏志强忍住笑,看着董正友说:“正友,看你平时挺老实的,没想到你讲起笑话来,却绘声绘色,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董正友微笑着说:“你过奖了。我只是把在农村干活打盘时听的笑话,重讲了一遍,与当初讲这笑话的人比,差远了。”

    这时,吴立新听见了田戈的咳嗽声,得意地看着刘家兵说:“我叫你别跟我们打赌,你偏偏不干,怎么样,输了吧。”

    田戈走进屋里,笑着说:“谁输了,输的是啥?”

    吴立新朝刘家兵呶了呶嘴,“你叫他说吧。”

    刘家兵:“我跟立新打赌,输了一盒烟。”

    田戈坐在空着的椅子上,“你俩打的啥赌?”

    刘家兵:“我说你今天晚上不会来,立新和志强说你肯定要来,就为这打的赌。”

    田戈:“你怎么知道我今晚不会来?”

    “因为我下午听处里的人说,团里今年定的复员名单上有你;所以,我估计你晚上来不了。”

    刘家兵的话一落音,在场的人全愣了。

    魏志强皱着眉头说:“田戈,团里今年定的复员名单上,真的有你?”

    田戈摇着头苦笑了一下,“家兵说得对,是有我。”

    “是团里定的,还是你自己要求的?”吴立新接着埋怨说:“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事前连个招呼都不打呢?”

    “当然是团里定的。如果是我自己要求复员,肯定要提前跟你们打个招呼。”田戈不自然地笑了笑,“家兵,团里定我复员,你听谁说的?”

    “下午,我在处里玩,听战勤参谋说的。他和军务股的保密员是老乡,这你是知道的。”

    田戈点了点头,心想:“刘家兵有意把战勤参谋与保密员的关系点出来,是为了表明消息的可靠性。”于是叫了句“家兵”接着说:“你说说,你凭什么知道我今晚上不来呢?”

    刘家兵:“我,我只是这样猜的。要问为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团里这样做,就太不应该了。”魏志强咬了一下牙齿,“田戈的左手是为了救人才没有的,何况他现在一只手完全可以干以前的工作,团里应该让他干满三年和我们一起走才对。”

    董正友干咳了一声,“田戈,你应该去找团首长们说说,让他们再留你一年。”

    魏志强用赞许的目光看了董正友一眼,“田戈,正友说的有道理,你去找团首长们说说,争取再留一年。”

    吴立新看着田戈恳切说:“你真的忍心扔下我们,自己先走?看在我们的情份上,去找团首长们说说吧。”

    刘家兵:“大家都舍不得你走,你就找一找,争取留下!”

    田戈强忍住快要流出的眼泪,“你们都不想让我走,我非常感动。实话对你们说,正友刚才说的建议,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觉得不太合适。团里既然已经定了让我走,而我却硬要求留下,显得太没有骨气,同时于同学、老乡的面子上也不好看。再说,我即便再留上一年,又有什么意思呢?部队里好胳膊好腿的人有的是,谁也不会把一个有残疾的人当回事。人贵有自知之明。俗话说,买头小猪没尾巴--就这么长了!我何必自找没趣,留个笑柄呢?”

    此时,大家都沉默不语,屋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吴立新“啪”地拍了一下腿,“田戈走了,我也不想再干了。过一会儿回去后,我就去找连长,要求复员。”

    田戈叹了口气,“你要求复员,就能够复员了?我属于特殊情况,要是团里是从照顾我的角度考虑的,咱们不是成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吗?”说罢,给魏志强使着眼色说:“我最喜欢听家兵讲笑话了,咱们现在让他讲两段好不好?”

    魏志强知道田戈的用意,点着头说了声“好”,吴立新和董正友一先一后说了句“可以”。

    “笑话倒是有一些,但不知你们想听什么样的?”刘家兵挠着头说。

    “你讲什么样的,我们听什么样的。”田戈心想:“我的目的,就是不想让大家老是为我的事难受。再说,反正自己是快走的人了,高兴一阵算一阵。”

    “这样吧,我先给你们出个谜语。”刘家兵把右腿从左腿上放下来,“兄弟五人,抬炮出城;一阵大雨,收兵回营。打一动作,你们猜是干啥?”

    “这谜底,立新最会猜了。”田戈笑了笑,心想:“吴立新小时侯听了这个谜语后,曾让跟他在一块玩的几个小女孩猜过,结果成了别人拿他开心的笑柄。”

    吴立新虽然知道田戈不会揭自己的老底,但脸色还是红了。“你这谜语,都是我玩剩下的。”

    刘家兵以为吴立新搞的是心理战术,把上身往前一倾,说:“先别说大话,你要是知道,就赶快说出来。”

    “谜底是男的尿尿。”吴立新对刘家兵做了个鬼脸,“怎么样,不错吧?”

    “好,我再出一个,”刘家兵恢复了原来的坐姿,想了一会儿,说:“一个老头一只眼,背着包袱打着伞。”

    “你说个大概范围。”吴立新说。

    “一说范围,就难不住你们了。”刘家兵得意地说。

    “我能猜到,”董正友说。

    “是啥?”吴立新急切地问。

    董正友:“跟刚才的差不多,每个男人都有。”

    “家兵”,吴立新笑着说:“你这是**挂在嘴上--一口一个。”

    “你才是一口一个!”刘家兵笑嘻嘻的说。

    “这样吧,”田戈笑着对大家说:“家兵的笑话,等到你们欢送我的时候再讲,你们四个打‘争上游’,输了贴纸条。”

    “我同意。”董正友高兴地站了起来,“我好久没打扑克了。”

    “我也好久没打了。”魏志强说。

    “打就打。”刘家兵说完,转身从抽屉里拿出扑克,董正友随手把床头边的方凳搬了过来。此时,他们四个人开始打扑克,田戈坐在董正友旁边当观察员。

    第一轮,吴立新输了,先在脸上贴了张纸条。

    第二轮,董正友输了,也贴了张纸条。

    第三轮,下游是刘家兵,他开始不太想贴,后来大家一起反对,才撕了一片小纸条贴在脸上。

    “你们慢慢地打吧,我该回去放广播了。”田戈边说边站了起来。

    “都快复员的人了,还放啥广播!”刘家兵只顾着拿牌,说话时连头都没抬。

    “正是因为快复员了,更应该站好最后一班岗。”田戈笑着摆了摆手,抬腿向外走去。

    天空,黑乎乎的。

    一阵微风,吹的树叶“哗哗”地响着。

    远处村庄的灯光,像萤火虫一样。

    田戈走在营区外的乡间小路上,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停住脚步,看着黑油油的田地,脑海里浮现出那件难以忘怀的事情。

    ――田戈手被炸坏的第五天傍晚。

    田戈站在路边,呆呆地看着地里又高又壮的玉米秆。过了一会儿,他低头着看着断臂上的绷带说:“伤口被感染的危险期,基本算过去了。可是,我心中伤口被感染的危险期,却还没有过去啊!一想到人生中那漫长的路,那将会遇到的难以想象的困难,我总觉得与其活着受罪,倒真不如死了痛快。唉!”

    刘冬波叫了声“小田”,边走边说:“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

    “我看书看累了,出来走走。”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所以我一吃完饭,就来看你。”

    “刘干事,像我这个样子,活着究竟有没有意思?”

    “你的心情,我理解。其实,每个人的一生,都不会是一帆风顺,事事如意,都有可能遇到挫折,甚至是不幸。但是,只要有坚定的信念,有自强不息的精神,有顽强的毅力,就一定能够战胜挫折,征服不幸。奥特洛夫斯基双目失明,半身瘫痪,同样用心和口写出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刘冬波点燃一支烟,语重心长地接着说:

    “由此可见,人的价值,并不完全在于身体的好坏,而在于他是否像春蚕吐丝那样,做出了力所能及的贡献。你说,是不是这这样?”

    田戈点着头说了声“对”。

    从村庄传出的狗叫声,打断了田戈的回忆。他叹了口气,一面往前走一面在心里说:“负伤住院期间,我经常在这条小路上散步,几乎闭着眼睛都能走个来回。而今晚走在这条路上,心里多少有点沉重,好像来告别似的。唉!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走这条路,如果在离开部队之前,我不再来这儿了,以后再想看这条路、走这条路,就只能在梦中了!”

    田戈走到一个玉米秸垛旁边,选了个比较隐蔽的地方坐下来。他想了一会儿心事,抬头看了看天,便低下了头,接着想心事。

    一阵脚步声,打断了田戈的思绪。他本想站起来回去,但不知为什么又止住了。

    “就坐这儿吧。”从玉米秸垛后面传出男人的说话声。

    “这儿离部队有点近,你不怕被人看见?”说话的是一个女子。

    “没事,不会被人看见。这阵子,部队里不会有人出来。秋菊,你真的愿意跟我走吗?”

    秋菊:“愿意还能有假,这话你今晚都问了好几遍了。”

    “我们那里,可是比你们这儿要苦得多啊!”

    “家福,只要你真心爱我,再苦我也不怕。”

    家福:“你放心,我一定真心爱你,与你白头到老。”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走的时候,我能跟你一块吗?”

    “不行。部队不准军人在驻地谈对象,违犯者得受处分。不过你放心,我一回到家,就来接你。”

    “我觉得我的心跳得好快,你摸是不是?”秋菊说。

    听见后面的玉米秸发出的“哗哗”响声,田戈突然觉得去摸那女子胸口的人好像是自己一样。

    “是跳得有点快,你这**比我的大多了,肉也比我的细嫩。我想摸你下面那东西,好不好?”

    秋菊说:“我早已是你的人了,你摸吧。”

    田戈听见秋菊的话音一落,接着传出玉米秸的响声和解裤带的声音。

    秋菊:“轻一点。”

    田戈没有听见家福说话,只听见玉米秸“哗哗”直响。

    过了约五分钟,田戈听见秋菊的呻吟声:“我,我好难受啊;我,我忍不住了;你,把你那东西放里面吧。”

    此刻,田戈的脑子里闪现出一个念头--等他俩干好事时抓住他们,送到保卫股。眨眼间,他突然想起了去年发生的事:也是在老兵复员期间,有个复员老兵在与驻地谈的对象搞男女关系时,被人逮住了。后来,团里开了他的批判大会,给他行政记过处分,并派专人押送他回家。

    想到这里,田戈在心里叹道:“自己也是一个快要复员的人,何必要干那种坑人一辈子的缺德事呢?!”于是,轻轻地站起来,蹑手蹑脚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