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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受到灾难时,解放军最好 神经有毛病,说的话没毛病(下)
    穿过窗玻璃的太阳光,悄悄地移到配电盘上,把蓝色指示灯变成了玫瑰色。

    田戈把日记本放进抽屉里,推进抽屉,站起来向窗户走去。

    太阳又升高了一些。一片片树叶上面,闪烁着亮光。

    树枝上有两只小鸟,一只在这一头叽叽喳喳地叫,另一只在那一头一声不吭地伏在树枝上,好似在静静地听。

    过了一会儿,那只一声不吭的鸟,在树枝上一颠一颠地蹦跳了几下。

    田戈仔细一看,发现这只鸟的右腿受了伤,蹦跳时用不上劲。他触景生情,突然想起了住在营房南边的薛大叔,于是在心里说:“从抗洪抢险到现在,有一个多月没去看他了,也不知他现在咋样了。今天正好是星期天,组长没安排啥事情,我可以去看看他。”

    出了大礼堂门,田戈觉得外面虽然也热,但比坐在那闷人的屋子里要好一些。

    田戈从管理股饭堂后面的小门出了营房,走了几步跳过一条干涸的小沟,沿着小路继续往前走。

    路两边地里的玉米,,长得比人还高。抖着青丝胡须的嫩苞米棒子,散发着甜酒般的醇香。

    田戈看着眼前的苞米棒子,心想:“难道这苞米真有阶级性吗?怎么会有人提出‘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呢?”

    田戈看见有个特别大的苞米,一个劲地抖着半青半黄的胡子,仿佛在动情地倾吐着心声:我们是没有阶级性的!无产阶级吃了,我们属于无产阶级;资产阶级吃了,我们属于资产阶级。无论是无产阶级还是资产阶级,都得吃‘苗’结出的粮食,只有那牛羊才吃草。对于肩负重任的无产阶级来说,那绿油油的青草不能吃,那被霜打得过的枯草更不能吃!

    苞米地前面,是一块块菜地。虽然菜地里的菜长得不一样,但田戈却能一眼认出薛大叔的菜地。看着地里的蔬菜,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见到薛大叔情景。

    ――田戈手里拿着一个记着机器故障排除方法的小本子,一面走一面小声背道:“电子管好坏的检查方法,可以在测量屏极电压时,将输入栅极对地短路,阳级有自偏压电阻的电路,短路在阴极也可以。此时,正常的电子管由于栅极偏压下降,屏极的电流必然增大,而所测屏极电压就会下降,说明电子管正常。如果所测偏压变动不明显,或者没有变动,说明电子管阴极已失去放射电子的能力,可换一个新电子管做代替检验。”

    田戈快走到这片菜地时,看见有位老人正在一拐一拐地往菜地里上肥,本想过去帮忙,但转念一想:“万一这老头不是贫下中农,我岂不是自找麻烦?!”只好站在原地观看。

    此时,一个青年人走到菜地跟前说:“薛老头,主任让我喊你去开会!”

    薛老头好像没听见似的,一边继续往菜地里浇肥,一边气呼呼地说:“开会,开会,半晌不夜的开他妈的啥会?!”

    青年人:“开批林批孔割资本主义尾巴的会,主任说了,每个人都得参加。”

    薛老头:“你就说没有找到我。”

    青年人往地上跺了一脚,咬牙切齿地说:“我劝你还是放明白一点,这是政治态度问题!要是主任知道你在这里给资本主义尾巴上肥,不去开会,那你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薛老头“呸”地一声,“放屁!你叫他来睁开眼睛看看,这是资本主义尾巴吗?这是菜,是豆角,南瓜!你告诉主任,就说我说的,我不管它是啥尾巴,我就知道人活着得吃饭,吃饭得有菜,他要是真的有能耐,政治态度好,思想觉悟高,就先给我们做个样子,从现在起光吃饭,别吃菜。如果他要是连饭也不吃,那我就天天去开会。”

    青年人“哼”了一声,“那我可把你的原话告诉主任啦!”

    薛老头:“你告诉吧,我看他能啃了我的蛋不成!”

    青年人气冲冲地走了,薛老头仍然气呼呼地嘟噜:“真他妈的瞎胡闹,说我的政治态度有问题,我有啥问题?老子扛枪打日本的时候,你们还没被捣鼓成人形呢!”

    ――村支书家。

    田戈院子的大门上敲了三下,“薛书记在家吗?”

    薛书记开开门,惊讶的看着田戈说:“你不是部队放电影的解放军同志吗?怎么舍福到我家来啦!快,请到屋里坐!”

    田戈指着院内老槐树下面的凳子说:“就坐那儿吧,那儿敞朗。”

    薛书记点着头说:“好,好,只要你不嫌弃,就坐那儿。”

    田戈走到凳子前面坐了下去,“薛书记,我想跟你打听一下薛老头的情况。”

    薛书记:“薛老头?这个村子除了几家姓梁的,都姓薛。你说的是哪个薛老头?”

    田戈:“是右腿有点毛病的那一个。”

    薛书记:“哦,你说的是薛石磙。”

    田戈:“他是啥成份?”

    薛书记:“贫农,三代都是贫农。”

    田戈:“他参加过八路军?”

    薛书记:“是八路军的游击队。他的右腿,就是在一次战斗中,与日本鬼子拼刺刀时,被一个日本鬼子捅坏的。”

    田戈:“他的脑子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薛书记:“有一点。”

    田戈:“是生病造成的?”

    薛书记:“是受了刺激。”

    田戈:“他受了啥刺激?”

    薛书记:“先前,薛石磙是大队长,他老婆是妇联主任。57年反右时,他老婆因提意见时说了句‘共产党好是好,就是有时候吃不饱饭’,被划成了右派,没多久就上吊自尽了。三年自然灾害中,他的两个儿子,也先后病死了。他大概受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受了刺激,神经有时不太正常,时常说些疯疯颠颠的话,没啥大问题,队里一直把他当五保户对待。”

    一只小鸟的叫声,打断了田戈的回忆。田戈扭脸看了看站在树枝上的小鸟,大步向前走去。

    村西头最靠边、最简陋的草房,是薛石磙的家。

    原来一米多高的干打垒院墙,被岁月侵蚀得只剩下了六、七十公分了。用树棍做的门半开着,门东边放着一堆干树枝,西边是一个肥料堆。肥料堆上卧着一头五、六十斤重的黑猪,两只黄母鸡在肥料堆上又抓又挠地觅食。

    “一个多月时间,这只小猪崽长这么大了!”田戈在心里说。

    “薛大叔,薛大叔在家吗?”

    “谁呀?”薛石磙说话时,一手拿着褂子,一手捏着针线。

    薛石磙一见是田戈,高兴地咧嘴笑了笑。“你是坐屋里,还是坐外面?外边比屋里敞朗,我去给你搬凳子。”

    “你不方便,我自己搬。”田戈连忙走进屋里,出来时右手提一个木椅,左胳膊夹一个小凳。

    “这一阵子,你到哪里去了?叫我好想。”

    “到南边抗洪抢险去了。”

    薛石磙“咦”了一声,“我见你这么长时间没来,就猜着一定是有任务。你们去的时候,那水还大不大?”

    “我们去的时候,水已经下去了。”

    “死得人多不多?”

    “听当地人说,水库大堤是夜里突然开的口,靠水库近的地方,人死得多一些。”

    “还是毛主席他老人家说得对,‘没有一个人民的军队,便没有人民的一切’,还是子弟兵可靠啊!”薛石磙突然“哼”了一声,绷着脸说:“可是,有的人不知安的是啥心,利用部队个别同志出的问题,散布影响解放军形象,破坏军民关系的话。依我看,老‘日’要是再打过来,把这种人点天灯都不用管他。”

    “你说的这种人,是谁?”

    “除了我们队革委会的那个毬主任,还能有谁!”薛石磙说话时喷着吐沫星子:“自从南边部队里一个战士在春上出了那件事,他就添油加醋地到处说,全国学习解放军,学啥?学看大姑娘尿泡!前几天,我听见他又跟人这样说,把他狠狠地臭骂了一顿。”

    田戈听着薛石磙说话,脑海里浮现出他提到的那件事:那是今年四月份的一天中午,二营机枪连饲养班的一个老兵,到村子里的小卖部买烟。他走到村口时,觉得肚子胀得难受,到厕所解大便。揩屁股时,他听见女厕所里有尿尿的声音,突然生起邪念,从原来就有的洞孔中往那边看。后来,团里专门开了批判他的大会,把他处理复员了。

    “那家伙看大姑娘尿尿不对,这个吊主任利用部队中个别败类出的事,污蔑部队更不对。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就是嘛!哪个地方都是好人多,坏人少。我们村里大多数人对这件事的看法,跟你刚才说的意思差不多。”薛石磙伸手挠了挠腿,“下次我再听见他胡说,非狠狠地教训他不可。”

    “你跟他说,解放军是伟大领袖毛主席亲手缔造的,‘全国人民学习人民解放军’,是毛主席发的号召。他反对解放军,反对毛主席,就是反革命。”

    “好!下次就这样说,让他知道知道锅是铁做的。”

    田戈走到厨屋里,看了看水缸,拿着水桶、扁担说:“薛大叔,我去帮你挑水,你接着补衣服。”

    “小田,你别挑了,坐着陪我说会儿话就行了。”薛石磙一手拉着田戈的衣服,一手拽着扁担,“我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上的人了,活一天算一天。你还年轻,我不忍心叫你为我受累吃苦。”

    “你说过再也不说这种话了,怎么又说了?”田戈装着生气的样子说:“我是自己愿意干的,又不是你让的。你要是不让我挑水,我以后再也不来了。”

    “好,好,你挑水,我补衣服。”

    田戈挑着水刚进院门,发现情况明显地不对劲――衣服甩在地上,椅子和板凳都是底朝天;薛石磙手里拿着棍子,一边做着刺杀动作,一边唱道:“我撂倒一个,俘虏一个,撂倒一个,俘虏一个。缴获了两支‘三八’枪。”

    “他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打仗的好手。”田戈在心里刚把薛石磙称赞一番,转念一想:“他不会是又犯病了吧?他要是犯了病胡说起来,我可就麻烦了!”

    田戈把水倒进缸里,正在往墙角边放水桶和扁担,听见薛石磙在外面“哈哈”笑了两声,唱歌似的说道:

    爬雪山过草地,

    不如唱段样板戏。

    革命扛枪又扛炮,

    不如写张大字报。

    南征北战太辛苦,

    不如学跳忠字舞。

    “坏了,这老头真的犯病了!”田戈一时不知咋办才好。

    这时,薛石磙对着田戈“哈哈”大笑几声,一拐一拐地跳了一会儿,接着举着手喊道:“宁要社会主义的苗,不要资本主义的草!宁要资本主义的苗,不要社会主义的草!”

    田戈费了好大劲,才把石磙弄到床上躺下。他按照老支书教的办法,用手指按了一会儿他的人中穴和涌泉穴。

    “这老头犯了病真是吓人,讲的全是些反革命言论。难怪平时没人敢接近他。幸亏人们都下地干活去了,幸亏他刚才的声音不大,不然的话,我还真的说不清楚呢!”田戈看着薛石磙似睡非睡的样子,站起来想往外走,但又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如果他的腿不被日本鬼子捅伤,他就可能不复员回乡;如果他不复员回乡,现在至少也是团级干部。这些如果是真的,那他就不是现在这副模样啦!”

    田戈出了院门,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边走边在心里说:“我得赶紧去跟薛书记打个招呼,免得他发生意外。”

    团部招待所。

    管招待所的小游跟田戈是老乡,他看见田戈进来,立刻放下手中的饭碗说:

    “你们来客人了?”

    “不是。我找刘干事。”

    “他吃饭还没回来,要不要我去把他的房间门打开?”

    “还是不打开好,你吃你的饭,我坐在这儿等一会儿。”

    小游把桌子上的《解放军报》递给田戈,“这是今天的报纸,你边看边等。”

    田戈浏览了一下标题,选了一篇杂文。

    过了一会儿,小游小声对田戈说:“刘干事回来了。”

    田戈一听是何副主任跟刘干事说话,连忙给小游做了个不要声张的手势。

    “小游,把刘干事房间的门打开。”

    刘冬波面带微笑:“副主任,你回去休息吧,我回到娘家还是随便些好。”

    “那不行,你现在是上级机关来的,我们应该把你当客人对待。”

    “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老首长。你要是把我当外人看,我以后就不敢回来了。”

    “好,那你进屋吧。走的时候,我再来送你。”

    田戈等到何金奎走远了,才去找刘冬波。

    田戈轻轻地喊了声“刘干事,”接着说:“你休息了吗?”

    “噢,是小田。门没有锁,你进来吧。”

    田戈看着刘冬波,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刘冬波亲切地看着田戈说:“听说前不久你去找过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一点事也没有,我只是想看看你。”田戈笑嘻嘻地接着说:“你在师里比团里忙吧?”

    “忙的时候一样,不忙的时候则不一样。说一样,是指写材料;说不一样,是指在团里没事的时候,可以在宿舍里写字、画画,但是在师里,必须坐在办公室里看书学习。”

    “你经常下连队吗?”

    “经常下去。”刘冬波掏出一支烟,“你这一段怎么样?”

    “还可以。”

    “小田,我问你件事。”刘冬波皱着眉头说。

    田戈忐忑不安地问道:“啥事?”

    “我听说你把你组长批评了。”

    田戈不好意思地搓着断臂说:“有这回事。”

    “你为啥批评他,是怎么批评的?”

    “那是抗洪救灾回来的第三天上午,我到股里拿报纸。闫股长把我叫到一边说,你们组长在留守期间偷团农场晒在操场上的麦子,被人抓住了。你是党小组长,抽时间找他谈谈。吃中午时,我把好多事情连到一块一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张老兵复员时拿了公家的一个木箱,他找了股长找主任,最后竟找到团首长哪里。可是他自己呢,遇到有好处、占便宜的事,不顾一切往前冲;遇到危险、没利的事,想方设法往后缩。他明明知道团里要去执行抗洪抢险任务,却以自己有病、爱人身体不舒服和小孩发烧为借口,要求留守。其实,他讲的全是假话。说穿了,他是怕危险,怕被洪水淹死。晚上,我找他谈心时,把他批评了一番。后来我也觉得,我最后几句话说得有点重。”

    “你怎样说的?”

    “我说,在国家的财产和人民的利益受到损害的时候,你置若罔闻畏缩不前,就已经错了。你在留守期间偷公家的麦子,这是错上加错,根本不配做一名共产党员和革命干部。”

    “组长当时是什么态度?”

    “他一直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看样子好像在反省错误。”

    “你真是初生牛犊,不知道怕虎啊!”刘冬波绷着脸说:“从当时的情况看,你是胜利者,但是从长远的情况看,我觉得你做了一件错事。”

    “错事?”田戈根本没想到刘冬波会说出这种话,不服气地说:“在党内进行积极的思想斗争,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是毛主席说的。这样做,怎么是错事呢?”

    刘冬波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你叫我怎么说呢!”

    田戈从刘冬波的表情中觉察到,他要讲的显然是一般人不愿讲的话,于是连忙笑着说:“刘干事,我在你面前历来是有啥说啥,想到啥说啥,你千万不要见怪。”

    “我要是见怪,就不找你了。人在年轻气盛的时候,在红火的时候,只想眼前而不想长远,是不行的。人的本性,其实是一样的,都希望自己能有所作为,都希望自己能得到别人的尊重,都爱面子,都喜欢听好听的话。你的组长不仅面子观念强,而且心胸狭窄。”刘冬波掏出一根烟,用剩下的烟屁股对上火。

    “你批评他的时候,他一句话没说,看起来好像是认了错。其实,这只是他处于不利的情况时,采取的一种没有办法的办法。他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比他好,是出了名的红人。他也明白自己所做的事,是错事,是越张扬越对自己不利的丑事,但他的心里肯定气你,恨你。你想过没有,且不说他是你的组长,就凭他那兵龄,他会心甘情愿地受你的批评吗?你认为你是发扬党的优良传统,批评帮助他,可他却把此事看成是你对他的侮辱和伤害,一旦他的事情平息、淡化了,一旦有了合适的机会,他肯定要报复你,要出一出他心中的气愤。”

    田戈舔了一下嘴唇,“现在生米已做成熟饭了,我只能听天由命。”

    “听天由命,是被动、消极的办法。这样做,自然不会有好的效果。”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古人说的‘解铃还需系铃人’,虽然有道理,但不符合你目前的情况。第一,这个铃,并不完全是你所系的。第二,就你们组长的性格和为人来看,你即便竭尽全力去解,也不一定能解开,而且有可能越解越糟。”刘冬波瞥了田戈一眼,抽了一口烟。“你知道‘假痴不癫’吗?”

    “不知道。”田戈摇着头说。

    “‘假痴不癫’,是《三十六计》中的一计。意思是说,本来自己心里很清楚,而表面上却假装糊涂,表面上好像和平常一样,而实际上却防范得很严密。眼下,你使用这一计策比较合适。从现在开始,你在保持表面上平静的同时,必须注意以下三点。”刘冬波抽了口烟,接着说:

    “第一,要想方设法让机关的人特别是参谋、干事、助理员们知道,你找组长谈心、批评他,是股长安排的,你是奉命行事。第二,要通过适当的途径和媒介,让处里的领导乃至团里的首长知道这件事。这样一来,一旦他在领导面前打你的小报告时,领导就会怀疑他是打击报复,而不理他的‘小报告’。第三,时时严格要求自己,事事三思而后行,使他抓不住你的把柄,找不到借题发挥的机会。当然,这最后一条是最重要,也最难做。”

    “你放心,我一定照你说的话去做。”田戈暗暗地攥着拳头说。

    刘冬波点了点头,“还有啥事没有?”

    田戈早已忘记了来之前打算问的事情,“您什么时候走?”

    “师里的车,大概四点左右到。”

    “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我只带两个箱子。”

    “真的不需要?”、

    “真的不需要。”

    “那我走了,祝您一路顺风!”

    田戈握着刘冬波的手告别时,眼睛湿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