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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谁好谁坏,有良知的人们心里有杆秤 韩士民因写了一首诗,被隔离审查(上)
    广播室。下午。

    窗外,天色灰暗。

    寒风,吹得窗子玻璃“吱吱”响个不停。

    田戈坐在桌子后边的折叠椅上,看着纸上的诗小声念道:

    为什么星星缀在天上

    为什么太阳让月亮沾光

    为什么好人不长寿

    为什么坏人总猖狂

    天告诉我

    地告诉我

    想不通的事不要很想

    为什么屈原要投江

    为什么范蠡去经商

    为什么奸臣能得势

    为什么忠臣易遭殃

    山告诉我

    水告诉我

    想不通的事不要很想

    田戈低着头,眉头皱成了疙瘩,喃喃自语地连着说了三遍“想不通的事不要很想”,但沉积在心中的疑团又在脑海中浮现出来,他眯着眼睛思忖道:

    “追悼会不让开,灵堂不让设,黑纱不让戴,报纸上很难见到怀念总理的文章。前几天竟然传达下来这样的精神:要警惕有人利用悼念周总理。干扰反击右倾翻案风的斗争,警惕阶级斗争的新动向。这明明是变着法子不让人们悼念周总理!不让人们悼念周总理,居心何在?《人民日报》的元旦社论,是《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但攀登什么?‘蓬间雀’指的又是谁?选部分中学生直接上大学,是周总理在毛主席面前提的,怎么也批了?陆定一当年拿家里的钱资助革命,怎么能说成是阶级异己分子呢?照此逻辑,恩格斯也是阶级异己分子!”他皱了一下眉头,接着想:

    “周总理的追悼会,毛主席怎么没参加呢?邓小平致悼词,肯定是经过毛主席同意的,他那严肃的面容,深挚的感情,打动着每一个人的心。可那四个人怎么是那副让人恶心的样子呢?尤其是那个自誉为‘文化革命旗手’的江青,穿一身黑衣服,戴顶黑头巾,阴阳怪气地像个巫婆。难怪有人偷偷地骂她!下一步谁当总理?张春桥的脸老是阴着,一副阴险相,千万不能让他当总理。邓小平当总理倒是合适,人们都对他有好感。可现在反击右倾翻案的风越刮越大,越刮越紧,报纸、电台连篇累牍地变相点说他是‘至今不肯悔改的走资派’、‘走资派还在走’。由此看来,他当总理的可能性不大。”

    田戈叹了一声,无意中看见了桌子上的闹钟,突然想起找胡老兵要周总理照片的事,连忙收起桌上的东西,急匆匆地离开了屋子。

    田戈在胡顺志的住室门前停住脚步,推开门,走到屋里的暗室门前,轻轻地喊道:“胡老兵。”

    胡顺志打开暗室门,随手关着门说:“你怎么现在才来?”

    “你不是说让我下午来吗?”

    “我是说让你下午来,可并没有叫你这个时候来呀。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田戈看了看桌子上的钟,抱歉地说:“我担心来早了,你还没有洗好照片。”

    “你就知道想没有洗好照片,为什么不想想要照片的人多呢!”

    “照片,又被要完了?”

    “你说呢?”

    “你没给我留一张?”

    胡顺志拉开抽屉,拿出一本书,边翻边说:“我要是不把这一张夹在书里锁进抽屉,恐怕早被人翻走了。”

    田戈接过照片,高兴地说:“胡老兵,太谢谢你啦!”

    胡顺志把书放进抽屉里,随手拿了一张稿纸递给田戈:“先别说感谢的话,快把照片包好装起来。”

    田戈刚把照片装进口袋里,报导组的路文昌在门外大声喊道:“古月!”

    “足各,你咋呼什么?”

    田戈咧嘴笑了笑,心想:“他俩又把对方的姓拆开叫着玩,接下来肯定还得打嘴巴仗,我多呆一会儿,看看热闹。”

    路文昌笑嘻嘻地说:“古月,我想再要一张总理的照片。”

    胡顺志:“我已经给了你一张,你怎么还要?”

    路文昌挠了挠头,“你刚才给的那张照片,被我们连的指导员要去了。”

    “对不起,我现在真的没有了。”胡顺志给田戈使着眼色说:“田戈来要,都没有要到。”

    路文昌:“求求你,先把你的那张送给我。你以后洗照片时,再洗一张不就得了。”

    胡顺志:“你说得倒轻巧!”

    “我给你作个揖,行不行?”路文昌说着,立即给胡顺志作了个揖。

    “不行,不行。”胡顺志板着脸说:“别说作揖,你今天就是磕头,也不行。”

    路文昌:“那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胡顺志想了想,“我说个条件,你能答应吗?”

    路文昌挠了挠头,“你说吧,我答应。”

    胡顺志:“咱们一言为定,田戈作证。”

    路文昌学着胡顺志的腔调说:“咱们一言为定,田戈作证。”

    “第一,你得先把上午许我的事情办了。第二,我们比赛讲有关周总理智慧的故事。你要是赢了,我给你照片。你要是输了,老老实实地走人。”

    路文昌:“我同意你的条件,但有个要求。”

    胡顺志:“你说吧。”

    路文昌:“咱们到你暗室里去。”

    “可以。”胡顺志掏出钥匙,打开暗室的门。

    暗室,仅有半间屋大。与门平行的墙边,放着两个木箱。门对面的墙壁下,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放大机、上光机和显影盘。窗子上挂的是外面黑、里面红的双层布帘。窗子右下方有一个小水池,水笼头还在“啪嗒,啪嗒”地滴着水。

    胡顺志拉开灯,合上窗帘,把椅子调了个方向。“足各,咱们开始办第一件事吧。”

    路文昌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双手递给胡顺志。“你看吧,总理的遗言。”

    田戈连忙凑上去,央求着说:“胡老兵,与其你一个人看倒不如读一读,让我也听听。”

    “好吧。”胡顺志清了清嗓子,小声读道:

    “我自第二次手术以后,病情曾有短期稳定。从下半年开始,癌症已广泛扩散,虽然感觉尚好,但是见马克思的日子确实不太远了。我想,有必要向主席、中央汇报一下近来的一些想法。

    “患病期间,毛主席对我的亲切关怀,使我十分感动。主席年龄大了,要注意身体;有主席为我们党和国家掌舵,是全国人民莫大的幸福,也是我的莫大欣慰。这些日子,主席在遵义会议时和我谈话的情景总是历历在目,令我百感交集。特别是想起我现在不能为毛主席分担一些工作,心里非常难过。为了祖国的前途和人民的幸福,主席一定要保重。

    “朱德同志和剑英同志年事已高,具体分工虽然可以摆脱,但必须注意当好主席的参谋。你们跟主席这么多年了,地位是举足轻重的!要多锻炼身体,以高昂的战斗精神,保持晚节。

    “小平同志一年来的工作,总的来说是很好的,特别是在贯彻主席的三项指示方面,抓的比较坚决,这充分证明了主席判断的正确。要保持那么一股劲,要多向主席请示,多承担责任,多关心同志。今后小平同志的压力可能更大,但只要路线正确,什么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胡顺志停顿了一下,接着念道:

    “长期以来的病假,使我有时间回顾自己所走过的路程。一想起这段艰难而又曲折的路程,我尤为怀念那些在我们前面倒下的先烈。我们是幸存者!1926年恽代英同志和我分别时说:当中国人民都过上幸福生活的时候,我们能活着的人,一定要到死去的同志墓前,去告慰他们,死者是会听到我们的声音的!我总想着,用什么来向他们汇报呢?在此弥留之际,回忆先烈的遗言,对照我们人民的生活条件,我为自己未能多做一些工作而感到内疚。但是,展望我国人民沿着毛主席革命路线前进的宏伟前程,展望本世纪把我国建成一个工业、农业、国防和科学技术现代化的社会主义强国的壮丽前景,我充满了必胜的信心。死,对于共产党人来说算不了什么!因为,我们早已把生命交给了人民的事业,而人民的事业是永存的。惟一遗憾的是我再也不能和同志们一起前进,再也不能为人民服务了。同志们一定要把党和人民的利益放在一切之上,在毛主席的领导下团结起来,争取更大的胜利。”胡顺志掏出手绢擦了擦眼泪,声音呜咽了:

    “关于我的后事,我向中央请求:一、将我的病情发展告诉全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猜测;二、追悼会,主席不要参加;会议应力求简单,请小平同志致悼词;三、骨灰不要保存,撒在祖国的大地上。永别了,同志们!共产主义万岁!”

    此时,路文昌热泪盈眶,田戈的脸上也挂着泪水。

    透过模糊的眼睛,田戈好像看到周总理躺在病床上的憔悴面容、安详的神情,和那双坚毅、敏锐、炯炯有神的眼睛。

    路文昌神情庄重地叫了声“顺志”,接着说:“咱们还往下进行吗?”

    胡顺志:“往下进行。文昌,我想把这份‘遗言’抄一份,可不可以?”

    “可以。”路文昌爽快地说。

    田戈看见遇到一起就斗嘴的两个老兵,竟破天荒的喊起了对方的名字,心里一激动,赶紧抢过话说:“你俩继续往下进行,我来复写总理的遗言,让我也得一份。”

    胡顺志从抽屉里拿出稿纸、复写纸和圆珠笔,递给田戈。

    “文昌,你先说吧?”

    路文昌干咳了一声,“周总理的超群智慧和惊人的应变能力,举世闻名。可是,有一位外国的官员却不太相信,在访问我国时想亲自试一试。有一天,这位官员对周总理说,您说你们国家已经甩掉了贫困的穷帽子,但是你们国家现在到底有多少钱?周总理当然明白国家的财政底数,是绝对保密的,于是笑了笑,说总共有18元8角8分。周总理见这位官员又是耸肩又是摇头,不慌不忙地接着说,我们现在发行的人民币有10元,5元,2元,1元,5角,2角,1角,5分,2分,1分,加在一起正好是18元8角8分,你看我说得对不对。外国官员暗暗称奇,敬佩地点着头说,总理说得对。”

    胡顺志挺了挺身子,“苏联的一位官员从越南访问返回时,飞机在北京机场停留了一段时间。当时出于礼节,周总理到机场去看望他,并作了短时间的交谈。那位官员本来就很傲慢,加上又总是以超级大国的官员自居,根本没把周总理放在眼里。”

    “胡老兵,”田戈愤愤不平地说:“那个官员是啥级别?”

    胡顺志说了句“好像跟我们国家的副总理一样大”,接着说:“当周总理与他谈到一个有分歧的问题时,周总理宽宏大量地说,只要双方都采取积极合作的态度,求大同、存小异,并不是不可能。那位官员盛气凌人地说,他和周总理不可能形成共识。因为他们的出身不同。他出生于无产阶级家庭,周总理是出生于资产阶级家庭。周总理把胳膊一抱,微笑着说,你看的仅仅是不同点,却没有发现我俩的相同点,相同点是我们两个人都背叛了自己所出身的阶级。当时那位官员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说的仍是周总理智斗那位官员的事。”路文昌兴致勃勃地说:“那位官员跟周总理较量了一个回合,想寻个机会报复。有一天,他问周总理,中国人为什么把公路叫做马路。周总理说,我们国家走的是马克思主义的道路,所以叫马路。那位官员眼珠子一转,接着对周总理说,在他们国家人们走路都是昂着头,而中国人走路都是低着头,这又是为什么?周总理说,这个问题太简单不过了,根本不值得你问,因为你们走的是下坡路,我们走的是上坡路。走上坡路的人费劲,必须低着头用力,走下坡路的人不费力,自然是昂头挺胸。”

    “我说的也是周总理智斗那位官员的事,”胡顺志说:“这位官员一见第二回合仍然没有把周总理难住,于是一边装着无事的样子,一边绞尽脑汁地盘算着找一个难住周总理的问题。过了一会儿,他笑眯眯地说,总理阁下,我听说,贵国的大事、小事没有你不管的,没有你不知道的。您能告诉我,你们国家总共有多少个厕所吗?总理伸出两个指头说两个。那位官员瞪着眼睛问,你们全国只有两个厕所?周总理微笑着说,不错,就是两个,一个男厕所,一个女厕所。那位官员明知此番较量没有讨到便宜,却又不甘罢休,用手敲了一会儿沙发扶手,突然问道:请问总理阁下,贵国有没有妓院?周总理把两手往胸前一抱,说了声‘有’。他如获至宝的逼着问:妓院在哪里?周总理咬着牙说:在台湾。”

    田戈听到那家伙问周总理“贵国有没有妓院”这句话时,心里猛一紧张,禁不住颤栗了一下。听到胡顺志讲出周总理的答话,顿时眉开眼笑,忍不住接过话:“这家伙问的话。也够恶毒得啦!”

    路文昌:“一般人是回答不出这个问题的。那家伙问话的用心确实很恶毒。如果换成一般的人,就会不假思索地说‘没有’,因为除台湾之外,我们大陆确实没有妓院。可是如果这样回答,那就等于承认台湾不是中国的了。”

    胡顺志:“你刚才讲的是两件事,我这次讲的也是两件事,咱们仍然是二比二平,下面又该你讲了。”

    “王洪文跃升为党中央副主席后,烧得跟公鸡头似的。连朱老总,他都敢当面喊名字。有一次,他碰到朱老总,又直呼其名,朱老总没有理睬他,举起拐棍,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转身就走了。王洪文不知道是啥意思,去问邓小平。邓小平说,这是说你不知天高地厚。”

    田戈看了路文昌一眼,心想:“刚开始说之前,他俩定的条件是,讲有关周总理的事,他这样讲不是犯规了吗?”他本想提醒路文昌一下,但一见胡顺志递过来的眼色,只好忍住了要说的话。

    “王洪文虽然在心里恨朱老总,但表面上又不得不有所收敛。有一次,王洪文假装请教似的去征求朱老总对他能不能接班的看法。朱老总说,可以,只要你把这个鸡蛋给立起来,就可以接班。王洪文回去后,苦想冥思了三天,又同小兄弟们横竖摆弄了五天,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只好去问邓小平。邓小平说,这还不容易嘛!说着就拿起鸡蛋往桌子上磕。王洪文顿时惊叫着说,啊哎,你怎么把它磕破了?邓小平哈哈一笑,说不破不立,你看它是不是立住了!从此以后,王洪文是既恨朱老总又恨邓小平。”

    路文昌的最后一个字刚落音,胡顺志‘哈哈’笑了两声。“你已经输了!”

    “我输了?”路文昌不服气地说:“我又不是没讲出来,怎么能算输呢?”

    “当然算输喽!”胡顺志毫不客气地说:“我们开始前定的有条件。”

    “开始定条件了?”路文昌挠了挠头,笑嘻嘻地说:“定的是什么条件?”

    胡顺志:“田戈是我们的证人,叫他说。”

    田戈扭过脸,看了看他俩。“开始前定的条件是,你俩比赛讲有关周总理智慧方面的事。”

    “田戈,”路文昌看着田戈说:“你说我输了没有。”

    “按照开始前定的条件,你输了。”田戈笑着说。

    路文昌:“我没有输!”

    “如果你说你没有输,那得把你的理由说出来”田戈说。

    “我当然有理由。”路老兵看着胡顺志说:“你定的条件是,比赛讲有关周总理智慧方面的事,对不对?”

    胡顺志:“对。”

    路文昌:“朱老总和周恩来在南昌起义时,就是老搭档。他俩有没有关系?”

    胡顺志:“这还用问嘛,有啊!”

    路文昌:“周总理和邓小平是法国留学时的同学,邓小平重新出来工作,是周总理向毛主席建议的,你说他俩有没有关系?”

    胡顺志:“有关系。”

    “这就行了。”路文昌得意地说:“你已经承认了我讲的事,与周总理有关了。”

    胡顺志:“我没有承认,我承认的只是他们两个人有关系。”

    路文昌:“既然人有关系,那么事情也有关系,有关系跟有关是一个意思。”

    胡顺志把右腿放到左腿上,上身往椅子的靠背上一仰:“你今天就是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把周总理的照片给你。”

    田戈:“胡老兵,路老兵,我有个想法,你俩看行不行?”

    “你说吧。”胡顺志和路文昌异口同声地说。

    “我觉得你俩这样僵持着,既没有必要也没啥意思,与其这样,倒不如双方都让点步。我的想法是,路老兵可以不算输,刚才讲的也不算数,再讲一个。”

    “想法倒是不错。不过,你既然是公证人,而且又一直在听我们讲,却没有一点表示,恐怕说不过去吧。”路文昌轻轻地拍着腿说。

    “对。”胡顺志说:“我们‘鹬蚌相争’,让他‘渔翁’得利,那不真成了十七的骗十八的了。”

    “我并不是不愿意讲,只是我知道的被你们讲了,不知道的也被你们讲了。你们现在让我讲,是赶鸭子上架。”田戈想了一会儿,接着说:“干脆这样吧,我给你们背一首我写的悼念周总理的诗。”

    田戈看见胡老兵和路老兵不约而同点着头,清了清嗓子。

    噩耗传天下,

    悲风荡九州;

    且看人民泪洗面,

    顷刻成河流;

    操劳足迹历历,

    笑貌音容依旧;

    谁信一别休?

    抹泪问苍天,

    为何不相留?

    不朽功,

    不灭绩,

    垂千秋!

    几十年如一日,

    甘为孺子牛。

    身躯敬献祖国,

    功勋深刻神州。

    人去丰碑在,

    英名震全球!

    田戈背诵的诗,像浪潮一样冲撞着胡顺志和路文昌的心田。他们静静地听着,默默地想着。

    胡顺志看着田戈说:“没有了?怎么这么短!”

    “对呀,怎么这么短?”路文昌感叹着说。

    “按说,我应该多写一些,不过我当时只写了这么多。”田戈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嘴唇,有意岔开话题说:“路老兵,又该你的啦。”

    路文昌想了一会儿,说:“关于‘红都女皇’的事,你们听说过没有?”

    “没有。”胡顺志说。

    田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路文昌讲完“红都女皇”的来龙去脉,胡顺志猛地拍了一下腿,“周总理对她这么宽容,她却以怨报德,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路文昌咬了咬牙,“她不仅是一条不知好歹的狗,而且还是一条忘恩负义的毒蛇,周总理的右胳膊就是她给弄坏的。”

    “总理的胳膊,不是在战争中负的伤?”田戈惊奇地问。

    “完全是江青造成的。”路文昌吐了口唾沫,“据上层人士透露,事情发生在延安时期。有一天,总理和江青骑马到‘抗大’去。一时心血来潮的江青,突然提出要和总理赛马,并且不等总理表态,就往自己的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总理骑的马受了惊,总理摔伤了胳膊。后来,要不是周总理为她圆场、开脱,毛主席和党中央绝对不会轻饶她。”

    “由此看来,周总理不愧是宁可人负我、不可我负人的伟人!”田戈稍微停顿了一下,看了胡顺志、路文昌一眼。“我听人说,江青在同毛主席结婚的时候,周总理、朱老总曾向毛主席提出不让江青参政的建议,江青是不是因为这个问题而恨周总理的。”

    “有这个原因。不过,用良心、道德作尺度来衡量江青这样的人,本来就不太合适。俗话说:蜈蚣、毒蛇、蝎子精,最狠不过女人心。这种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往往是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从文化大革命一开始,她就想砍倒周总理这棵大树。林彪事件之后,她利用批林批孔骂孔丘、批大儒、骂宰相,把矛头指向周总理。现在,他们名义上是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实际上还是把矛头对着周总理。因为他们知道,周总理是阻碍他们达到个人野心的最大障碍。如今,总理虽然逝世了,但他的树荫还在,他的精神、品格和影响还在。”

    胡顺志猛地跺了一下脚,“凭她那能耐,能把周总理的丰碑抹掉?真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田戈犹豫了一下,“毛主席曾经说过,反周民必乱。难道他们那些人不知道吗?”

    “麻雀看到地上的米,不一定不知道自己会被上面的箩筐罩住,可它仍然要去吃米。飞蛾看到火,也不一定不知道扑过去会被烧死,可它依旧往火上面扑。他们这些人也是这样!”路文昌把放在腿上的手突然变成了拳头,“我敢断定,反对周总理的人,绝不会有好下场!跟人民过不去的人,人民也自然跟他过不去!”

    “你一心二用,写写、说说,总理的遗言复写完没有?”胡顺志看着田戈说。

    田戈:“还有最后一句。”

    田戈把原稿和复写的第二份,递给胡顺志时,看见他手里拿着一张周总理的照片对路文昌说:“照片可以给,但是你得先承认输了。”

    路文昌笑呵呵地说:“只要你给我照片,叫我说什么都可以。”

    田戈故意装着生气的样子说:“胡老兵,你偏心眼,变着法子给他。”

    “这是我自己留的一张,下次再洗时一定给你。”胡顺志装得也跟真的一样。

    路文昌把照片装进口袋里,“古月,咱们吃了晚饭,接着比赛,你敢不敢。”

    胡顺志“足各,只要你敢,我就敢。”

    路文昌:“还在这儿!”

    胡顺志:“可以。”

    “你俩晚饭后继续比赛,我继续当裁判。谁变卦,谁是这个。”田戈存心让他们比赛,话还未说完就伸出了小拇指头。

    “咱们拉钩!”路文昌说完话,先和胡顺志拉了钩。

    田戈也分别与他俩拉了钩。

    广播室。下午。

    田戈看着面前翻开的日记本在心里说:“当先进之前,我有近半年时间没有写日记。后来,我费了好多功夫,才把缺少的日记全部补齐。可是,这一阵子,我虽然不想中断,但又很为难,心里的真实想法不能写,只好把报纸上的文章抄上一、两段,加点违心的感想;或者抄一段毛主席的语录、诗词,写上一段学习心得。”他抬头看着窗外说:“今天,我得换个内容,把《长征组歌》中的‘过雪山草地’这段歌词,默写一遍!”

    过了一会儿,田戈拧好笔帽,放下钢笔,眯着眼睛小声唱道:

    雪皑皑

    夜茫茫

    高原寒

    炊断粮

    红军都是钢铁汉

    千锤百炼不怕难

    ……

    田戈听见有人上楼的脚步声,连忙合上笔记本放进抽屉,就势拿出《扩音机的原理与维修》一书,放在桌子上。

    魏志强小声喊了句“田戈”,在门上轻轻地敲了三下。

    田戈一听是魏志强的声音,一边说着“来了”,一边走过去开门。

    “你一个人关着门,在屋里干啥?”

    “看书。”

    “你要的给薛大叔治疗精神病的方子,我给你弄到了。”

    田戈接过魏志强递的纸,看了一遍。“你们连的卫生员还说了些啥?”

    “他说,中医讲究的是望、闻、问、切,最好让他亲自看一下,再决定用不用这个方子。偏方虽然能治大病,但不一定对每个人都有效,必须对症下药。不瞒你说,这一段我正在跟他学中医。”

    “你怎么突然对医学产生了兴趣?”

    “不是突然产生了兴趣。我原来就有这种打算。当初如果当不上兵,下放到农村插队落户,我就学医当赤脚医生。这一段,我觉得我平常学的操炮技术和现在学的写新闻报道,以后复员回家根本派不上用场,不如学医实惠。不管啥时代都有人生病,有人生病就得找人看。钱多的,多要他一点;钱少的,少要一点;没钱的,算是行善积德。”

    “你这样想,也有一定道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你坚持不懈地刻苦钻研,一定能够成功。”

    “我也是这样想的。”魏志强坐在床边上,看着田戈说:“我在这里呆一会儿,说说话,不要紧吧?”

    “今天不要紧,组长和小王到营下放电影去了,就我一个人在家。”

    魏志强压低了说话的声音:“我最近听人讲了一个非常惊人的消息。”

    “什么消息?”

    “你知道江青姓啥吗?”

    “姓啥?江青,自然是姓江。”

    “不对。她姓李,叫李云鹤。唐代有一首‘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的诗,她取后一句诗的首尾两个字,叫江青。”

    田戈惊奇地问:“你听谁说的?”

    “反正不是我说的。”魏志强说话的声音变得更小了:“这个人还说,江青曾经当过电影演员,化名是‘兰萍’,演过《大雷雨》等电影。上海第二次事变时,她到了延安。后来经康生介绍进延安抗大,在鲁迅艺术学院学习,一九三九年和毛主席结了婚。”

    “这些通过小道传的事,你千万别再对任何人说。”田戈板着脸说。

    魏志强拍着胸脯说:“你尽管放心,包括以前我们在一块儿说的事,我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

    “我肯定相信你。”

    魏志强咬了一下嘴唇,“刚听到周总理逝世的消息,你是什么感觉?”

    “那天早晨七点,我从新闻联播节目中听到周总理去世的噩耗,心里猛地抖了一下,觉得不是新华社搞错了,就是播音员播错了!当播音员那沉痛的声音和那令天地颤抖的哀乐,再一次传到耳朵里时,我的心碎了。”

    “我跟你的感觉差不多。从1月9日到1月15日这一周,是绝大多数中国人最悲痛、最难过的一周,好多人都是听一遍哀乐掉一次泪,听一遍《国际歌》擦一次眼睛。仅仅几天时间,人们的道德水准和文明水准一下子提高了许多,无论是走路还是坐车,不管是相识的还是不相识的都默默地相让着。人民对周总理的爱戴和怀念,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魏志强叹了一声,接着说:

    “可是,周总理逝世以后发生的一些事情,我越想越觉得不怎么对劲。”

    “噢?你是怎么想的?”

    “第一,人们在天安门悼念周总理,怎么会成了反革命?如果真的都是反革命,光是首都怎么就能有那么多反革命?第二,人民日报的社论说,天安门反革命事件,是邓小平一手策划的。邓小平作为有过二下二上的政治家,在形势对自己本来非常不利的时候,会干这种引火烧身的蠢事?!第三,《人民日报》在元旦那天发表的毛主席的词――《鸟儿问答》,有几句话,不像是毛主席写的。”

    “哪几句?”

    “还有吃的,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不许放屁。”

    “你凭什么怀疑不是毛主席写的?”

    “要说凭什么怀疑,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我总觉得这几句太俗,特别是‘不许放屁’这一句,不像是毛主席的水平。”

    “如果毛主席是故意这样写的呢?”

    “也许吧。”

    “你讲完了吗?”

    “还有一件怪事。”

    “啥怪事?”

    “清明节那天上午下的雨,其中有一段时间颜色竟是红的,你看见没有?”

    “我看见了。”

    “你有没有觉得出现这种现象,不太正常?”

    “当时心里也觉得奇怪,只是没有多想。不过,我觉得上面的事,非常复杂,咱们即便是想得再多,也不过是杞人忧天。对吧?”

    魏志强说了声“对”,接着说:“按时间算,刘家兵该回来了,咱们现在去看看他回来没有,怎么样?”

    “你去找吴立新跟你一块儿先去看看,我在这儿看一会儿书,如果,刘家兵该回来了,你叫吴立新来找我,怎么样?”

    魏志强点着头说:“这样也行。”

    团部洗澡堂外屋:刘家兵的住房内。

    田戈跟随魏志强在刘家兵的住房门前停住脚步。

    “家兵。”魏志强边喊边轻轻地推开虚掩的门。

    “你怎么在这儿?”田戈对坐在床上吃着花生的吴立新说。

    “搞完上午的训练科目,我本来准备到你那里去,走到礼堂门口时,我看见家兵在搬东西,就跟着到这儿了。”

    田戈:“家兵呢?”

    吴立新:“到服务社买糖和烟去了,你们没碰到他?”

    魏志强:“我和田戈从礼堂里面过来的。”

    吴立新抓了两把花生,递给田戈和魏志强。他抬头一看,刘家兵回来了,于是笑着说:“家兵,我正在替你招待客人。”

    刘家兵从挎包里掏出刚买的水果糖,放在桌子上,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们吃糖,抽烟。”

    田戈:“家兵,你母亲的病好了?”

    “你让俺咋说呢。”刘家兵红着脸说。

    吴立新:“咋说,实打实的说。”

    “我母亲本来没病。”刘家兵嗫嚅着说。

    田戈心想:“这个直来直去、粗声大语的刘家兵,怎么变得跟大姑娘一样扭扭捏捏的,看样子好像有不便说的事情。”于是微笑着说:“家兵,要是不便说,就算了。”

    吴立新做了个鬼脸,“其实,也没啥不好说的。他家里叫他回去结婚。”

    魏志强看着刘家兵说:“结了没有?”

    刘家兵:“没有。”

    田戈瞪了刘家兵一眼,“你人都回去了,为啥不结婚?”

    刘家兵:“当时,我确实想在家里办。后来我一看家里的情况,心想与其打肿脸充胖子,让家里事后作难,倒不如采用‘两面扯’的办法实惠。”

    田戈打断刘家兵的话:“‘两面扯’是啥意思?”

    刘家兵:“‘两面扯’,就是先在家里登记领结婚证,而后两个人一块儿到部队来。到了部队说在家典过礼了,回家后又说在部队典的礼。这种办法一是省钱,二是简单。好多想省钱和怕麻烦的人,都用这种办法。”

    田戈点了点头,惊疑地望着刘家兵说:“你父亲在生产队里当队长,都是这样子,那一般的群众不是更糟糕吗?”

    刘家兵:“不瞒你们说,我们家在队里还算好的,有油、有盐,中午还能有顿干饭吃。有的家里,虽然一天能吃三顿稀的,但是吃的菜却是缺油少盐;有的家里,一天连三顿稀的都吃不上。”

    “怎么会弄成这样呢?”田戈皱着眉头问。

    吴立新:“报纸上天天说形势大好,而且越来越好,实际上老百姓现在连饭都快吃不上了,他们还在闭着眼睛喊‘好’,真他妈的扯蛋!”

    “起先我跟你们一样,也不明白为啥弄成这样。后来一了解,才知道是咋回事。上面天天嚷着狠抓阶级斗争,一会儿批‘唯生产力论’,一会儿又大割资本主义的尾巴。队里的果树被砍了,农民的自留地被收了,家禽被当作资本主义的尾巴割掉了。这样一来,就断掉了农民买油买盐的财路。我们生产队还算好一点,有的生产队已经有外出讨饭的了。”刘家兵叹了一声,接着说:

    “就拿我们邻近的那个生产队来说吧。今年春上,这个生产队种的小麦出现了几十亩三类苗,社员们知道这是由于冬季施肥不足,春季管理没跟上造成的。正当他们‘对症下药’,给地追肥时,上面来检查的人批评他们搞‘唯生产力论’,说麦地里出现三类苗,根子要从四类分子中找,大家要狠抓大批判。于是队里面的人从上到下,只好丢下生产开批判会,斗坏人。结果该批的‘坏人’全都批了,三类苗还是三类苗,小麦减产了四、五成。”

    魏志强皱了皱眉头,“听说前两年,我们县的农村也掀起了大演样板戏的高潮,是不是真的?”

    田戈本来想问刘家兵,怎么没有见到他爱人,一见魏志强先开了口,只好耐着性子听。

    刘家兵用手抹掉嘴角边的白沫,“是真的。前两年,确实闹得厉害,每个公社都得有业余剧团,每个业余剧团至少能演一个样板戏。每个大队都得有宣传队,每个宣传队至少能演一、两个样板戏片段。有的大队为了争先进得第一,竟停下生产组织社员学唱样板戏。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两年虽然演戏演得红火,但笑话也出了不少。”

    吴立新“噢”了一声,“都有些啥笑话,讲给我们听听。”

    魏志强左手托着腮,眼睛眯缝着,既好像是在等着刘家兵讲笑话,又好像在想心思。

    刘家兵看着田戈说:“你想不想听?”

    田戈点着头说:“你说吧。”

    “那我就讲两个吧。有一次,我们邻队的宣传队,演《智取威虎山》中的一场戏。当时,扮演杨子荣的人是顶替主角的预备人员。由于他常干的是拉幕、搬道具和跑龙套之类的活,因此到了真的上台演戏时,他倒紧张起来。演到对黑话那一段时,座山雕问他‘脸红什么’,他本来想的是‘精神焕发’,却说成了‘涂了一层蜡’。扮演座山雕的演员一听他说得不对,只好一边递着眼色,一边硬着头皮往下问了句‘怎么又黄了’,这演员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答错了话,但又无法挽回,只好错上加错的答了句‘又涂了一层蜡’,弄得台下哄堂大笑,有的人还鼓起了倒掌。”

    吴立新忍住了笑,“接着讲第二个。”

    “第二个笑话,是另一个大队的事。这个大队的宣传队排练《红灯记》中的一场戏时,专门安排一个地主的儿子演日本兵。他的台词是,报告鸠山队长,李玉和他宁死不招。演出的时候,这个地主的儿子由于从没有上过舞台,而且特别害怕演错,在台下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结果上到台上一紧张,说报告鸠山队长,李玉和他招了!那鸠山队长一听这词说得不对,当即反问了一句‘什么?’那家伙不但没有反应过来,而且又把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好在演鸠山队长的演员,曾经在县剧团干过,临场经验还可以,当即大声吼道,你说什么,李玉和招了,这根本不可能,你快给我下去仔细看看!事后,这个地主的儿子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罪名是‘故意破坏样板戏,污蔑共产党员’。”

    吴立新摇了摇头,“一句台词,怎么会背错呢?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

    魏志强看了吴立新一眼,“他不可能是故意的。别说他还有一顶地主羔子的帽子戴在头上,就是根子红、底子硬的人,也不敢这样拿鸡蛋往石头上碰。”

    “谁也不敢拿这种事当儿戏。人,往往是越怕鬼,就越有鬼。也许他命该如此。”田戈说完话,叹了一口气。

    吴立新后悔自己不该不假思索地表态,赶紧转移了话题:“家兵,你又不是金口玉言,怎么说讲两个,就真的讲两个呢。”

    “算了吧,家兵刚回来,还有好多事情要做,以后找个有机会再让他讲。”田戈给吴立新使了个眼色,“家兵,你这里还需要我们帮助做些什么吗?”

    “房子、床、被子都是现成的,吃饭到饭堂里去打。如果有需要麻烦你们的事时,我再找你们。”

    魏志强故意开着玩笑说:“这么说,你是不想让我们喝喜酒喽!”

    “我不想让你们喝喜酒?到时候你们要不来喝,我还不依呢。”刘家兵笑着说。

    田戈正准备说告辞的话,突然看见门外边站着一个年轻女子,两眼直盯着刘家兵的脸,好似想说什么。

    “家兵,有人找你了。”田戈说话时往门外挤了挤眼。

    刘家兵看着门外说:“进来吧,他们都是老乡。这位是电影组的田戈,这位是魏志强。”

    “这位就不用介绍了。”刘家兵指着他爱人说。

    “还是介绍一下吧。”吴立新故意将了一军。

    刘家兵笑了笑,“这位是你们的嫂子,叫宋晓芳。”

    吴立新诡秘地笑了一下,“那我以后可真的喊嫂子啦!”

    田戈一看吴立新的神态,害怕他冒失的说出“小叔子不跟嫂,树上不结枣”那句俗话,马上接过话茬说:“家兵的年龄比我们大,我们是得喊嫂子。不过,我们不能跟刚过门的嫂子开玩笑。”

    宋晓芳刚抬起头,又倏地低了下去。

    田戈用余光把宋晓芳打量了一番,心想:“她,中等个头,身材匀称。蛋青色的罩袄褂子和咖啡色的裤子配在一起,不但颜色和谐而且非常合体。她的刘海垂在前额的正中,像一绺黑色的丝带。尤其是她那端正的鼻子、不大不小不厚不薄的嘴唇,把她的圆脸衬托得更加好看。”

    “们俺女乡老,得长以可还。”吴立新快速地用“暗语”对田戈说。

    田戈明白吴立新说的话是“俺们女老乡,长得还可以”,笑着点了点头。

    “衣服晒哪儿?”宋晓芳低着头问。

    “用背包带拴在树上就可以了。”刘家兵一边说着话,一边到床旁边摸出背包带,甩了过去。

    田戈站起来,给吴立新和魏志强分别递了个眼色,“咱们走吧,等有闲空了再来坐。”

    刘家兵:“天还早着呢,再坐一会儿。”

    宋晓芳接过刘家兵的话:“你们再坐一会儿,我去晒衣服”

    “你忙你的,我们有空再来。”田戈笑着说。

    田戈和吴立新、魏志强出了澡堂外屋,走了几十步,从后门进了礼堂的舞台,商量好给刘家兵送礼的事才分手。

    田戈锁好礼堂的后门,突然觉得自己心里跟这黑乎乎、空荡荡的礼堂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