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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少年(4)
    文周插上院子的大门,拆姐姐的来信,信封上写的是他的名字,信的内容也是写给他的。姐姐听说他辍学了,信的主要意思是劝他重返学校读书。姐姐说,农村的孩子有啥指望,惟一的指望就是念书能念出来。要是不念书,这一辈子就算完了。这次寄的六百块钱,就是供他上学用的。只要他用功上学,姐不怕花钱,他上到哪儿,姐就供他到哪儿。姐姐把他写成“我的好弟弟”,“就算姐姐求你了,你一定要好好上学,为咱家争气啊!”姐姐还在信中提到他们死去的父亲,说父亲要是有文化,有本事,就不会死得那么冤。看着看着,文周的眼睛有些模糊,一揉,沾了一手湿。他流泪了。父亲是前年冬天死的。那天下着小雪,父亲和另外两个人往大卡车上装盖楼用的预制板。车斗子里装满预制板后,那两个人到驾驶楼躲风雪去了,只剩下父亲一个人站在车斗子前面事先留下的一个很小的空间里。卡车跑动中间猛一刹车,预制板滑过来,把父亲的胸部顶撞在铁车帮上,死死挤住。父亲来不及呼喊一声,内脏就被挤碎了。父亲的尸体运回家后,眼睛还暴突地大睁着,眼皮怎么也盖不上。城里人说这起死亡事故是父亲违反操作规程,自己造成的,不愿赔钱。姐姐一次次到城里跟人家讲理,交涉,钱没要回多少,姐姐却回不来了。姐姐说她在城里找到了一份工作。文周不知道姐姐找的是什么工作。文周不相信姐姐会像同学们和村里人说的那样,但文周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证明姐姐不像别人说的那样。姐姐过春节时回来,文周见姐姐穿戴打扮上确实变了。姐姐穿着带大毛领的皮衣服,光手上的金戒指就有三个。其中一个金戒指是缠丝蝴蝶形的,在姐姐手指不动的情况下,蝴蝶的翅膀也乱颤颤的,飘飘欲飞。姐姐时不时地从随身带的小包里掏出镜子左照右照,拿出各色东西往脸上抹,眼圈上画,嘴唇上涂。这些东西遮住了原来的姐姐,使姐姐变得跟电视上的城里女人一样,文周觉得姐姐都有些陌生了。尽管如此,姐姐毕竟是跟他一娘同胞的亲姐姐,他不能容忍别人对姐姐说三道四,横泼污水。特别是像皮货那样的下三赖,自己是条小鱼儿,被大鱼追得团团转,却想把文周一家人当成是虾米来吃,文周岂能容他得逞。

    这天后半夜,文周又采取了一次行动,把皮货的玉米毁坏不少。行动前,他先到皮货家门前侦察过,听见皮货睡得跟猪一样正打呼噜,他才潜进地里去了。这次他没给皮货留什么面子,用刀子上的锯齿直接把玉米苗割倒了。他放倒的玉米棵数比上次多得多,连皮货补栽的新苗,也被他连杀带铲,全部干掉。

    皮货这次闹得动静比较大,他不仅报告给了村长,还按村长的提示,带着香烟,把镇上派出所的公安人员也请到了玉米地现场。派出所的人是开着摩托车来的,把村上的人都惊动了,大家纷纷拥向地里看热闹。村长挺在行地用土坷垃在小路上画了一道线,不许人们进地,说是要保护现场。公安人员把一大片倒地的玉米看了看,很快得出结论,这是有意破坏青苗,是犯法行为。至于犯罪嫌疑人是谁,恐怕还要仔细摸底排队。初步调查工作在村长家里进行。当事人皮货怀疑这事是文周干的。公安人员问他有什么证据。皮货把脑门子上的皮皱在一块儿使劲想了一会儿,没说出什么证据。

    村长说:“没证据的话不能瞎说。文周还是一个孩子,他跟你没冤没仇的,为啥要毁你的玉米!”文周的娘每次到村长家领取姐姐寄来的汇款单,都按一定比例给村长提取不小的费用,村长总算没帮皮货说话。皮货大概觉得不说出一点证据来是说不过去的,于是说:“我跟文周开玩笑,让他姐给我做老婆,他当真了,骂过我,好像还有点恨我。”公安人员让他说下去。皮货说:“文周他姐在城里卖阴东西,谁稀罕她!白送给我我都不要。”公安人员笑了笑,问他还有什么线索。他不懂“现锁”是哪种锁,一时有些愣怔,脑袋打不开锁了。村长和公安交换了一下眼神儿,让皮货走了,说以后需要问情况时再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