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充裕,夕阳也越窗而入,有种金色的光芒从屠渊黑暗的眼中迸发,像日出,像猫爪草田。像深渊里燃烧的大火。
屠渊就用这样一双眼注视着沧余,低声叫“小鱼”。
好在沧余理智尚存,他已经违背了原则,在第二个人面前打开了记忆的阀门,现在应当及时止损。所以他克制住了吻上屠渊的唇的冲动,试图推开屠渊撑在他身体两侧的手臂。
但是屠渊纹丝不动。
这个男人的气息和眼神像张网,把沧余罩在沸热和深情里,欲拒不能。这一刻的小鱼名副其实,纵然再努力扑腾挣扎,也始终逃离不出屠渊温柔的挟缠。
屠渊俯身过来,轻轻地吻沧余的唇角。沧余侧脸闪躲,屠渊就顺势亲到他的耳垂,再连绵地吻到沧余的面颊和长发。
“小鱼,”屠渊贴在沧余耳边说,“我有东西要给你。”
他示意参与摊开手,往沧余掌心放入一个海蚌壳。很小巧的一个,对称展开的两扇,乳白的平滑的身,浅粉的波形的纹。
沧余水晶石似的眼睛倏然亮起摄人心魂的光芒。
“我再次遇到它的时候,它已经空空如也。”屠渊用掌包住沧余的手指,沉声说,“我不得不接受,曾经居住在里面的生命已经不幸逝去。”
“再次遇到”沧余疑惑地说,“这明明是我的。”
屠渊安静地注视着他。
“你,”沧余抬眼,“是从哪里得到的它”
屠渊淡然而笑,抬手在自己的嘴角处点了一下。
“哼,”沧余娇气地抱怨,“小气鬼。”
然后他仰起仙子般的面庞,踮起脚尖,用妩艳的红唇去吻屠渊。
原本的计划是轻柔一碰,浅尝辄止,但显然屠渊更喜欢深入交流。就在沧余眼眸欲闭不闭,舌尖将探不探时,屠渊俯脸,扶着沧余的后颈,完全地吻住了沧余。他轻轻张口,包裹住沧余的唇瓣,把舌头送入沧余柔软的唇缝之间。
他巧妙地运动湿润的舌尖,诱惑了沧余。不似昨晚,这一吻绵长而且充满柔情,沧余放弃了抵抗,合着眼眸,睫毛轻颤,一直到亲吻结束时,呼吸都很安稳。
甚至还有点不舍,沧余舔了舔嘴唇。
屠渊望着小鱼如孩子般无邪的面孔,又俯下身在他的颊面上亲了一下。
“抱歉,”屠渊绅士地说,“也许我的确太小气了。”
沧余被他捧着脸,从失神中恢复过来。
“你,”可爱的小鱼翻脸不认人,伸手狠狠地去推屠渊,气愤地说,“你亲了我两次”
屠渊没有任何任何辩解的意思,只是笑了笑,说“现在谁是小气鬼”
“仍然是你。”沧余攥紧了海蚌壳,绷着脸说,“快点告诉我。”
“这是我从玛琳那里拿到的。”屠渊稍抬下颌,说,“一星期前,裂缝计划的参与者们会面,我看见这小东西挂在她的脖子上。我委婉地询问了她,而她顺从地把它给了我。”
“你有多委婉”沧余问,“她有多顺从”
“我如同鹰隼,”屠渊回答,“她好像地鼠。”
“这是我的,它曾经是我的宠物。”沧余低下头看着掌心,不开心地说,“但是被玛琳抢走了,她还把我的小海蚌弄死了。”
他抿了抿唇,又小声补充“当着我的面。”
“我知道,”屠渊曲指在他脸侧滑动,“所以现在物归原主。”
“可惜它被玛琳做成了项链,贴在她的胸口。”沧余陡然抬头,笑起来露出森然白牙,说,“我厌恶她的皮肤。”
海蚌壳被无情地砸向墙角,当啷一声撞击落地。屠渊收回流连在沧余颊边的手,垂眼点了点头。
“是我欠缺考虑,”屠渊低声说,“不要不开心,小鱼。”
沧余已经离开了。
屠渊静默片刻,走过去把海蚌壳捡了起来,发现它如同化石般坚毅,并没有被摔出裂纹。屠渊就着蹲身的姿势,将它擦净,装回了口袋。
沧余一鸣惊人,在海军训练基地一杀四的战绩迅速传开,等到几天后高层举行会议的时候,连屠建涛也听说了。但元首并不准备接见这位倍受迫害的试验品,他对年轻人的心理问题没有任何兴趣,只是指定沧余作为海底战士登船,直属屠渊管理。
散会时日已全熄,天地间暗色爬延。屠建涛上车坐稳,屠渊为父亲关上车门。
元首的汽车经过改装,不仅车身防弹,窗户也是完美的单视玻璃。屠渊看不见车内,安静地颔首站立,屠建涛没有别的话,就没有摇下车窗,直接让司机把车开走了。
屠渊目送车子汇入光海,迅速驶向宫殿。屠渊要离开,被才出来的蓝千林叫住了。
屠渊和蓝千林握手,说“蓝部长。”
“又不是工作场合。”蓝千林这会儿姿态随意,看了屠渊一眼,说,“一会儿回家里吃饭吗”
“不去了,自己家里有人等。”屠渊稍微改变站姿,微笑着说,“下次吧,小姨。”
“家里人”蓝千林点烟,“下次带来我瞧瞧。”
“等到裂缝计划启动那一天,”屠渊说,“都见得到。”
蓝千林笑了笑,说“这样保护啊。”
屠渊没否认。
屠蓝两家颇有渊源,权斗和联姻是两码事。当年屠建涛志得意满,坐稳了元首的位子,蓝家业大财粗,两边结亲顺理成章。蓝千林的姐姐嫁给屠建涛,在谁看来都是佳话,婚礼规模令人咋舌,米拉克到处花瓣飘飘霓虹闪映,城中心的电子巨屏上都是小两口的结婚照。
“可惜姐姐走得早,”蓝千林望着屠建涛离开的方向,轻声说,“当年你外祖父积劳成疾,蓝家一时落在下风。否则他绝不会这么不守规矩。”
屠渊沉默片刻,说“母亲死得其所。”
蓝千林侧目而视。
“那桩婚姻起于政治,形式大于意义,何况母亲一直心有所属,这些事小姨其实比我清楚。”屠渊淡声说,“母亲自己解脱,那是她能追求到的幸福。”
他的眼在月下也毫无光彩,云间洒银,微弱地光都落在蓝千林那边。她虽然已不年轻,但保养得当,又是将权和钱都选在手里的人,冷艳威雅,吸烟时的表情也坚定得犹如面朝千军万马。
她说“屠建涛是罪魁祸首。”
这次屠渊没有反驳。
“裂缝计划,你与允涟都参与其中,”烟雾袅袅,蓝千林目光冽如寒风,“蓝家最后这点血脉和荣耀,都在你们身上了。”
屠渊说“我明白的,小姨。”
“荣耀么”蓝千林缓缓吐雾,垂眼看了看香烟上的口红印痕,说“比不上你们都活着回来。”
这是她谋算下最大程度的温馨,既是让屠渊小心,也是要他照看蓝允涟。屠渊会意,蓝千林取出一只新的雪茄,点燃后递到屠渊手边。
“关键的时刻,你们只有彼此。”蓝千林说,“允涟不会作战,体力并非她的强项,但是,小渊。”
她很轻地笑了笑,“永远不要小看一个女人。”
“好的,小姨。”屠渊说,“绝对不会。”
囚犯被抬出地牢,扔在客厅中央。这个肥胖的男人才在完全的黑暗中度过了三天,此时必须使劲儿眯着眼,重新适应有光的世界。
类似夕阳也类似烛光的橘芒铺洒下阶,有人顺着旋转楼梯走了下来。一尘不染的皮鞋轻轻敲响大理石,像串音符,越飘越近。
来人在沙发上落座,侧身拉灭了晚灯。屋子重陷在海底世界般的黑暗中,直到这人点燃一根雪茄。
光线出现在雪茄末端,如同染料入水,照出一只男性的手,皮肤惨白,五指修长但并不瘦弱。随着男人将烟靠近嘴边,一双薄而色淡的唇进入光亮,接着是棱角冷峻的下巴。
男人吸完一口,随意垂夹着烟的手,又让面前的囚犯看见了他交叠贵气的双腿。他就停在这里,片刻后,美妙的木质香弥盈空气。
“屠渊殿下”囚犯不顾浑身的伤口,跪坐起来,哭喊着说“放我走吧放我走求您我再也不会出现”
他因为求生的意念而卯足了劲向前扑,却被大力弹撞开。他在昏暗中摸索,终于明白过来。
他正在一座狗笼子里。
但他反而觉得安全,因为自从他被绑来之后,他就时不时地遭到殴打。那些大概是打手的人还明白地告诉他,请他来“做客”的人是尊贵的屠渊殿下。他呼救无用,反抗不能,只好抱着脑袋,蹲坐在角落里不断哀嚎。
把他关在狗笼子,他的确出不去,但至少外面的人也无法伤害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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