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夜审五千字章
常风又要开始连夜查案了。
徐胖子问“常爷,你说吧,怎么查”
常风道“查案就像是解一团乱麻。首先要找出线头。”
“胖子,你跟我一起办事十几年了。考考你,这桩案子的线头是什么”
徐胖子仔细思索一番后说“那个满嘴谎话的大汉将军一准是冒充的。此刻要么被人灭了口,要么远走高飞了。”
“他不算线头。”
“现在唯一可以顺藤摸瓜的线头,是那张伪造的调兵手令”
常风竖起了大拇指“世子爷高明咱们可以从调兵手令入手查起。”
钱宁道“那张调兵手令应该还在李广手里。咱们管他要,他是不会给的。”
常风道“明日我会请旨,让皇上命令李广,将调兵手令这件关键物证移交给咱们。”
徐胖子问“那咱们今晚就先歇了”
常风摆摆手“不。事情紧急。得连夜入手查。省得李广杀人灭口。”
“调兵令虽不在咱们手中,咱们却能确定一点。经马文升马老部堂勘验,调兵令上的兴王小印是真的。”
“咱们现在要查,兴王身边的哪些宫女宦官能够接触到小印。又是谁偷用了兴王小印。”
“找到了偷用小印的人,便能顺藤摸瓜。”
徐胖子有些头大“怎么查啊兴王如今被软禁在宫里。咱们去找兴王问询”
常风摆摆手“兴王不要轻易去见。否则居心叵测的人会说我跟兴王串供。”
“别忘了,兴王妃是是咱们锦衣卫的人走,去兴王府”
大明亲王、郡王出京就藩前,在京中皆有王府。
就藩后,入京朝贡期间皆居住于旧王府。
常风召集起卫中最忠诚于他的百名土家汉子,跟徐胖子、钱宁、石文义浩浩荡荡来到了兴王府。
兴王白天出了事,蒋妃自然睡不着。
听闻常风来了,蒋妃如同得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来到客厅见常风等人。
蒋妃道“常同知,到底是怎么回事。殿下早晨走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说他兵变谋反直接扣在宫里不让回王府了”
常风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蒋妃听后大怒“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构陷皇上的亲弟弟”
常风道“王妃放心。臣一定查出幕后主使,让他得到该有的惩罚。”
“现在事情的关键,是查出谁偷用了殿下的小印。”
“劳烦王妃把殿下前日回京后,能够接触到他随身小印的侍女、宦官列个名单。”
“我们一一询问。”
皇帝的玉玺不止一颗。譬如唐代玉玺有八颗,称为八宝,北宋建国后有九宝,宋室南渡后有十一宝。
大明皇帝玉玺有十七宝。后世嘉靖帝增加为二十四宝。
亲王的金印同样不止一颗。共有九宝,用途各有不同。
其中一颗最小的随身小印,类似于秦汉印,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随身放在腰间的绶囊内。
蒋妃点点头“成让陆松也过来。跟我一起想。”
蒋妃和陆松不愧是根红苗正的锦衣卫子女,心思缜密。
他们写了一份名单。兴王回京之后,能够接触到他随身小印的一共有八人。
三个是早晨服侍兴王更衣的小宦官,分别名叫德安、德奎、德炳。
一个是兴王的通房侍女,三十六岁,名叫翠娘。
一个是负责擦拭小印的王府掌印监丞,名叫冯劳。
一个是兴王的贴身宠宦,黄有禄。
另外两人,就是蒋妃和陆松了。
常风让六人来到了王府大厅前。准备一一问话。同时让蒋妃和陆松回避。
进来的第一个人,是通房侍女翠娘。
古时侍女地位低下,凡带“通房”、“暖床”字眼的,都是主人发泄的工具。
三十六岁的翠娘便是。
兴王有疾,不易鹤立。需妇人以绛唇辅之,方能成事。
蒋妃家教甚严,说白了就是保守。总觉那样做太腌臜。
这个时候,就需要通房侍女的帮助。让王妃和兴王能够顺利成事,为小宗开枝散叶,生下嫡长。
这种隐事,记录在锦衣卫的甲等秘档之中。
徐胖子上次看到秘档中的兴王隐事,还跟常风打趣了一番。
翠娘来到了常风等人面前。
常风心中暗道好一个风韵熟娘啊又沟沟又丢丢,美得冒泡。怪不得能担任通房侍女的重责。
常风问翠娘“你叫翠娘”
翠娘声音如棉似夹“回大人。是。”
常风又问“可曾婚配”
翠娘苦笑一声“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婚配”
翠娘的身份很是尴尬。说她是兴王的女人吧,绝对算不上。只是一个奴婢而已。
说她不是兴王的女人吧。她的差事又是辅王鹤立。
常风问“你前日夜里,进过殿下和王妃的寝室”
翠娘答“是。殿下坐船长途跋涉。船上颠簸,殿下头晕,一直单独住在船舱中。一个半月没用得上我。”
“上岸来了王府,殿下才能跟王妃同房。”
蒋妃召集六人时说过,让他们对锦衣卫的常大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翠娘比较实诚,连兴王的隐事都说了出来。
常风多年办案,审讯技巧已臻于化境。
他问翠娘“你至今未婚配,恨不恨这鸟笼一番的王府”
翠娘没有说话。眼神中透出幽怨。
常风道“我若是你,一定恨得咬牙切齿。”
翠娘叹了声“唉,恨又有何用这都是命”
常风吩咐土家百户巴沙“把那个叫西朗的校尉叫进来。就那个长得一表人才的那个。”
不多时,一个俊朗的土家男儿走了进来。这人名叫西朗,二十岁,是锦衣卫的百名土家族人中,公认的最高大英俊者。
可惜他不是汉人。不然大家闺秀来提亲的会踏破门槛。
常风指了指西朗,问翠娘“你觉得这后生长得如何”
翠娘看了一眼西朗,眼里仿佛能喷出火,完全是那种看一眼拔不动腿儿的状态。
常风尴尬的咳嗽了声“说啊,你觉得他长得如何”
翠娘答“他长得任何女人见到他都会多看几眼。”
常风道“我跟王妃打声招呼,放你出府。再给你做个媒,让你嫁给他,如何”
西朗一愣“常爷”
百户巴沙呵斥西朗“少废话”
翠娘的脸上浮现两朵红晕“全凭大人做主。”
常风又道“我不仅给你保媒再送北城独门独户四合院一座。另外给你一千两银子,就当是嫁妆,如何”
翠娘直接跪倒在地“大人,您是我的大恩人呐我给您供长生牌位,天天给您烧香”
常风笑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翠娘姐姐,我帮了你,你也得帮帮我。”
翠娘心中疑惑难道这位常大人也有鹤立不易之疾
翠娘问“大人让我怎么帮”
常风答“很简单。我知道,有人指使你偷用兴王殿下的随身小印。”
“昨夜你帮殿下和王妃同房后,退出床笫,拉上帘子。偷偷在旁边的衣帽架子上拿了小印”
“你只需告诉我,是谁指使你的便是我只需要一个名字”
“你说出了这个名字,便能成为俊朗后生的妻子。在京城过上富裕的日子。”
常风这是典型的诱供、诈供相结合。
这是审讯技巧之一。审讯者会对受审者说我知道你犯了罪,做了某某事。只要你供出来,我给你多少多少好处。
其实,审讯者并不能确定受审者是否真的犯过罪。
翠娘听了常风的话,目瞪口呆。
她目不转睛的直视着常风“大人,冤枉啊我从未偷用过殿下的东西。哪里有什么名字告诉您”
在翠娘说这话的时候,常风一直看着翠娘的眼睛,留意着她的肢体动作。
这亦是历代锦衣卫积累下来的审讯技巧。一个人在说谎话的时候,会下意识的眨眼,转动眼珠。
手上也会有多余的动作遮掩。
翠娘的反应,是一个无罪之人被冤枉后的正常反应。
常风冷笑一声“那就没办法了你不说实话。我只能将你就地正法”
“俊朗后生没了独门独院四合院没了连命都会没”
徐胖子跟常风搭伙办案十几年,配合默契。他立马抽出了绣春刀,横在了翠娘的脖子上。
徐胖子问“常爷,这么美的一张脸,抹了脖子溅上血未免可惜。”
翠娘浑身发抖。常风闻到了一股子腥臊之气,她吓得直接溺了。
翠娘痛哭流涕“大人,您不要冤枉好人啊我巴不得真干过对不起殿下的事,招出来受您的赏,嫁给这俊后生呢。”
常风给徐胖子使了个眼色。
徐胖子收起了绣春刀。
常风道“罢了。看来你真是冤枉的。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翠娘擦着眼泪“大人明镜高悬那个那个”
常风问“还有事嘛”
翠娘道“您说的还作数么我跟这位小哥的婚事”
常风尴尬的一笑“啊,这个事情啊,得从长计议。你先下去等信儿吧。”
翠娘立时换了一副面孔,春风拂面一般“小女子全凭大人做主若能嫁给这俊后生,一定”
钱宁不耐烦的撵人“常爷让你先下去等信儿。你别在这儿磨磨蹭蹭。”
翠娘连声称是,退了下去。
对于这样一个绝望的妇人来说,大人物的一句话可能就是她未来的希望。
翠娘走后。徐胖子问“这女人的嫌疑排除了”
常风微微点头“不会是她。她苦命啊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我递给她一根竹竿,她会想尽一切办法抓住。”
“美男计加上四合院、嫁妆利诱,再加上以刀锋相逼。她的反应不像是在欺骗我。”
徐胖子感叹道“可惜了这个妙人儿了。”
常风打趣“怎么,你看上了我跟王妃说一声”
徐胖子连连摆手“我哪敢啊。那可是伺候藩王的女人。”
常风又道“让王府掌印监丞冯劳进来。”
三十多岁的冯劳走了进来。
见到常风,冯劳倒头就跪“干爷爷”
常风惊讶“冯公公,你别乱认亲啊。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干爷爷”
冯劳笑道“我在宫中辈分低,怀恩老内相在时,我是他的耷拉孙。您是老内相的干孙,我自然该称您为干爷爷。”
常风道“要这么说,咱们的关系很近。”
冯劳点头“何止是近啊当初我随殿下去安陆州就藩,还是刘瑾刘公公在皇后面前举荐。”
“您是刘公公的恩人。刘公公又是我的恩人”
常风正色道“既是我的干孙。我就有话直说了。你为何要偷用兴王殿下的小印”
冯劳目瞪口呆“偷用殿下小印那是杀头之罪啊我怎么敢”
常风板起面孔“别以为我不知道”
冯劳惊讶“我用尿洗金印的事,干爷爷您知道了”
常风皱眉“用尿洗金子什么跟什么啊”
冯劳如实招来。
他的官职是王府掌印监丞。兴王的九颗金印,都是他负责清洗。
清洗金印,一般是用淘米水。
但铸造兴王金印时,弘治帝刚刚登基不久,大幅缩减工部造办处的经费。
故兴王九颗金印的成色不足,经常“包浆”。用后世科学解释,含有杂质的黄金制品表面容易出现氧化的状况。
包浆光用淘米水,是洗不干净的。
冯劳从安陆州一个老金匠那里得知,对付包浆,最好的法子就是在淘米水中加一泡尿。
于是冯劳照做。兴王的金印,颗颗被他保养的金光灿灿。
但用尿清洗金印,传出去是大逆不道。
冯劳还以为常风知晓了此事,才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呢。
听完了冯劳的供述,常风哭笑不得。
常风道“我对尿不尿的不感兴趣我只知道,你偷用了殿下的随身小印。”
“你告诉我,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看在老内相在天之灵的面子上,我保你平安无事。”
冯劳的眉头皱成了八字“干爷爷,您不能凭空污人清白啊”
“我在王府里兢兢业业,颇得殿下赏识。殿下还说朝贡结束后就升我为王府的副管事牌子呢”
“我就差俩月,就能跻身太监行列了”
“我又没被糊涂油脂蒙了心,为何要在升太监的关键时刻,做对不起殿下的事”
每一个宦官,都有一个成为太监的梦想。
跻身“太监”之列,是宦官们的毕生追求。
冯劳在王府之中,一向恪尽职守。唯一做过的亏心事,就是拿尿兑淘米水清洗金印。
常风凝视着冯劳。在冯劳的眼睛里,他没有看到欺骗,只有真诚。
常风道“罢了。你先下去吧。”
冯劳面露尴尬的神色“那个孙子拿尿洗金印的事”
常风道“我从未听说过这件事。哦对了,城北有家赤诚金铺。里面有两位金匠是工部宝泉局出来的老人儿。”
“对付金印包浆,你可以请教请教他们。以后可别再用那腌臜物了。”
冯劳拱手“是”
冯劳走后,徐胖子道“我看你的干孙子不像是撒谎。”
常风点点头“嗯。一个马上要升太监的宦官,没必要节外生枝,帮着外人栽赃兴王。”
“把那三个负责给兴王更衣的小宦官,一并叫进来吧。”
德安、德奎、德炳走了进来。这三个人都是十二三岁左右。
三人一进门,常风便对徐胖子说“把他们三个拉下去,砍了吧”
三人一听这话,吓得呆若木鸡。片刻后开始痛哭流涕。
德安道“大人,我不该偷看翠娘姐姐洗澡。让她撞见之后,被她叫进房里,给她扮了一宿小丈夫”
“饶命啊大人”
德奎道“大人。我就偷过一回啊我娘写信说我爹病了,家里急等用钱。我才偷了殿下一个云锦荷包,稍出宫去换了三十两银子”
“大人要杀我,我认了。千万别追究我爹娘”
德炳道“我不该往林侧妃喝的茶里拌鼻涕。我该死林侧妃是主子,我挨了她的耳光,是受赏我不该报复”
徐胖子听完这三个家伙的哭诉,笑得不行“看不出。你们三人个个做了亏心事”
“扮小丈夫你又没那东西,怎么扮啊”
德安吐了下舌头“用这个扮。”
常风道“我不关心你们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我问你们,是谁指使你们偷用殿下随身小印的”
三人连声否认“我们没有啊大人”
“我们要是干了这事儿,天打五雷轰”
常风道“看来你们三个不打是不会说实话的来啊,拿下,给我用刀鞘打他们的屁股”
五大三粗的力士们一拥而上,按倒三个小宦官,拿起刀鞘就往他们屁股上打去。
他们本身就犯了事。常风属于是替兴王府执行府规了。
每人打了二十几下,三人都已皮开肉绽,活活疼得晕了过去。
常风一挥手“停刑,用凉水把他们泼醒”
“咵,咵,咵”。三盆凉水当头浇下。三人醒了过来。
常风道“我该打你们每人一百刀鞘的。现在只打了二十。剩下的八十打不打,要看你们说不说实话”
“告诉我,是谁指使你们偷用殿下的随身小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